第2395章 林三酒的計劃

　　細草繩匆忙淩亂地纏繞在壹綹卷發上，沒系牢，被發卷給險險地托住了。
　　如果它沒有及時生效，壹定早就滑下去了；當初留給波西米亞反應的時間，短得連打壹個結都不夠。
　　波西米亞把心神藏進意識力星空了？
　　林三酒對於意識力的了解，遠不及波西米亞，更不明白她是怎麽藏在意識力星空中，卻依然拖著身體行動的——她過去以為，以後總有大把時間，向波西米亞和大巫女慢慢請教；卻從沒想過，她們也許在突如其來某壹個晚上後，就沒有以後了。
　　“我該怎麽救妳？”林三酒低聲說，“我把意識力註入它，能拉妳出來嗎？是的話，就眨壹眨眼，好不好？”
　　波西米亞似乎又壹次迷失在了茫茫虛空裏，幾秒鐘過去，也沒有任何反應。
　　不是這樣？
　　還是，她已經沒辦法回應了？
　　將意識力註入，是林三酒唯壹壹個能想到、能做到的事；除此之外，她也沒有第二個方法了。
　　當然有風險——可是此時此刻，她難道還有不冒風險的奢侈嗎？就連瞻前顧後，也是猶有余裕時的特權。
　　林三酒想了想，先叫出了壹張卡片。
　　她不知道即將遇見什麽樣的危險；在做好了壹點聊勝於無的準備以後，她為波西米亞抹去了臉上淚痕，將手指插入她的卷發裏，握住草繩，閉上了眼睛。
　　意識力註入的壹瞬間，她仿佛突然被拋入了壹道滑梯。
　　伴隨世界壹層層地不斷漆黑下去，滑梯急速下跌，壹路墜入無法想象的深處；她變成壹顆無法自控的圓球，在滑梯中翻滾撞躍，好像後半生會壹直跌墜下去，永遠不會停止。
　　“波西米亞！”她不知道自己真喊出了聲，還是僅僅在意識中叫道：“妳在哪裏？”
　　黑暗滑梯仍舊在盤旋向下，無窮無盡，除了好像連心臟都會被撞破的失重感，林三酒什麽也感覺不到了——這裏難道也是意識力星空的壹部分嗎？既沒有星辰，也沒有光亮，只有腳下不斷張開的深淵。
　　“波西米亞！”
　　她也是這樣跌入深淵的嗎？但是林三酒很清楚，自己不能再這樣壹路墜落下去了，否則她的神智或許永遠也回不來了。
　　“抓住，”她在腦海中拼命對自己下命令，“張開手，抓住——”
　　抓住什麽都行，只要能停下。
　　下壹刻，有什麽東西迎面撞了上來，林三酒下意識地緊緊將其抓住了；沖力來勢不減，好像要把她的靈魂撞成碎片壹樣——當林三酒後背重重跌在地上的時候，她聽見自己從喉嚨裏低低地痛呼壹聲，視野裏光與色在壹片模糊中旋轉著，漸漸重新穩定成了熟悉的飛船大廳。
　　“妳沒事吧？醒了可真是太好了。”人生導師從壹側探出腦袋，滿臉不安。“我看妳樣子好像不太對勁，就按妳說的，硬把妳的手拽下來了……天知道突然拽下來有什麽後果，誒呀害我這壹顆心懸的。”
　　林三酒來不及回應他，擡頭壹看，登時壹骨碌從地上爬起來，壹個箭步撲了上去，正好將跌倒下來的波西米亞給抱在了懷裏。
　　“是有什麽東西給我撞出來的，”她抱住波西米亞，感覺後者的呼吸心跳似乎還正常，這才抽空對人生導師說：“現在外面不安全，妳趕緊回卡片庫。”
　　“費用——”
　　“我活下來給妳，”林三酒立起眉毛，向他伸出手，喊道：“我要是活不下來，東西都是妳的！”
　　“知道了，”人生導師把肩膀往她手掌裏壹送，在變成卡片前最後壹刻，還咕噥著：“著什麽急呀……”
　　林三酒手掌壹翻，卡片消失了。
　　懷裏的人，忽然稍稍壹動。
　　“波西米亞？”林三酒壹怔，幾乎有點不敢置信。
　　她剛要低頭看，就聽臂膀間響起了壹個小小的聲音：“……嗯？”
　　即使仙樂也不會比這壹個字更叫她振奮狂喜了；仿佛血液都被咕嘟嘟地給煮開了，林三酒被壹陣壹陣的暈眩推著，顫聲問道：“妳……妳恢復了？”
　　波西米亞睜開眼睛，慢慢轉過身，靠著自己的力量，在地上坐直了。
　　她有點不知所措，望著林三酒，臉上還殘留著驚惶和恐懼的余影，低聲問道：“是妳？妳真的……把我帶回來了？妳做了什麽？”
　　林三酒再也說不出壹句話，張開雙臂，死死將她按進了懷裏。
　　“我也不知道，”她將臉埋在波西米亞的卷發裏，大口大口地呼吸著她的氣味，聲音含糊了：“我被拉進了黑暗裏，壹直往下跌，壹直在叫妳，然後突然被什麽東西給撞上了……”
　　“是我啊，”波西米亞擡起手，小心地回攬住她的後背。“我聽見有人呼喚我……我就拼命地往有聲音的方向走……發生了什麽？”
　　這壹句問，頓時叫林三酒激靈壹下，重新被喚醒了緊迫。
　　“是府西羅，”她知道來不及解釋離之君就是府西羅了，只能告訴波西米亞壹個最簡單的梗概：“他太強大了，每個人都被他的能力領域困住了。我現在要去救醒大巫女和余淵，這是唯壹壹個讓我們從府西羅手裏逃掉的辦法了，我無論如何也得試試——妳能站起來嗎？”
　　“府西羅？他是什麽時候……”波西米亞使勁揉了壹下額頭，在林三酒連連幾次“過後再告訴妳”的回答後，她也不再追問了，撐著地板，手腳發軟地爬了起來。
　　“我跟妳壹起去，”她腳步虛浮，勉強著不肯放慢速度，跟在林三酒身邊，問道：“為什麽救了余淵和大巫女，就能救下所有人？”
　　“余淵被困進了某種跟意識力有關的領域裏，”林三酒回頭掃了壹眼，感覺波西米亞的意識力造詣可能還不夠，救不出余淵，但是到底沒敢把話直說出口：“那個——好像只有大巫女能救他出來。”
　　“為什麽要優先救余淵？”波西米亞問道，“他的戰力……”
　　醫療艙就在前方不遠處了，遙遙望去，似乎沒有被鎖死——這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不是因為戰力，”林三酒匆匆答道，“我需要他從沙萊斯系統手中，強行奪過對飛船的控制權，只有讓Exodus升空，我們才有壹線希望逃走。”
　　“升空？”波西米亞好像也漸漸重新和身體合拍了，腳下加了速，邊跑邊問道：“可是飛船不是沒有燃料了嗎？”
　　“沒有足夠能維持正常航行的燃料了，”林三酒頭也不回地說，“可是妳看，我們不是仍然有維持燈光、氣壓、氣溫等系統的動力嗎？只有余淵知道該怎麽奪過控制權，將所有系統切斷能源，把能源轉入引擎系統裏去……”
　　“那也走不了多遠吧？”
　　“不用走太遠。妳記得我從【醫療空間】裏拿了不少東西吧？”
　　林三酒何嘗不希望Exodus能壹口氣升入太空，但是眼下局勢裏，這個不大牢靠的辦法，卻是唯壹壹個逃亡的可能性了。
　　“離這兒不遠就是海，只要Exodus能落進海裏，有壹個物品，或許可以在海下幫助飛船推進……府西羅再厲害，還是個人吧？”
　　波西米亞剎住了腳。
　　她竟連壹點預兆、壹絲慣性都沒有，突然直直停在地上，反手握住了林三酒的胳膊——林三酒措手不及，差點被她拽得朝後倒下。
　　“……怎麽了？”
　　波西米亞的淺蜂蜜色眼睛，正直直地望著她。
　　“波西米亞？”林三酒試著抽了壹下手，沒抽出來。
　　“抱歉，我不是波西米亞。”那張再熟悉不過的臉上，神色很陌生。“我是這具身體上，第三段生命的主人，也是‘身份’之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