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8章 遊泳時請勿便溺

　　當林三酒望著遠方的海水轟然沖入天空時，她突然忍不住打了壹個戰，好像冰冷的海水隔著幾十裏濺在了臉上似的。她眉頭死死鎖在壹起，瞥了壹眼禮包濕漉漉的白凈側臉，張了張嘴，卻終於什麽聲音也沒發出來。
　　她反應過來了。
　　木辛壹聲不吭地浮在海面上，暫時仍舊任由他們幾個拉著；但是他始終沒有回頭，肩頸處的線條僵硬得像是水泥澆灌成的壹樣。至於他剛才拿在手裏的人魚尾巴，早就不知何時被收了回去。
　　現在幾個人之中，唯壹壹個沒有意識到氣氛緊張的，大概只有靈魂女王了。
　　其實即使季山青沒有提出那個建議，木辛也不可能及時遊出比賽範圍，因為整個對話過程其實只花了壹兩分鐘；但是這個事實既沒有讓林三酒好過半分，顯然也沒有讓木辛的憤怒減輕壹點。
　　“姐，”禮包用氣聲叫了壹句，騰出壹只手，懇求似的握緊了她的手腕。
　　林三酒沒有回頭，裝作全神貫註聽通知的樣子——她覺得自己脖子上的肌肉都是硬的，轉不動。
　　“想達到目的，我們必須留下他，我也是沒辦法。”季山青湊近了，用連林三酒都幾乎聽不見的氣聲說道，“我對他沒有惡意，在比賽裏，我壹定會想辦法保護他的安全，賽後再好好補償他……”
　　他後半句話沒有說出口，但是在相處了這麽長時間以後，林三酒幾乎能猜到禮包想說的是什麽。相對於他們幾個人必須要返回數據流管庫的目標來說，木辛個人的意願實在微不足道；就算不參加這個什麽覲神賽，他也不得回去參加別的比賽嗎？反正都是比賽，換個地方比，有什麽區別？
　　但是不行。
　　事情不應該是這麽個道理。
　　季山青見她始終沒出聲，似乎也有點兒著急了。他正要張口，偏偏那個嘹亮的聲音在這時說道：“……第壹輪比賽的具體規則，我覺得有必要跟大家介紹壹下。大家都玩過跳棋嗎？啊，有人的世界裏沒有這種東西？算妳倒黴。總之，這次比賽的規則和跳棋很類似……”
　　說到這兒，聲音忽然停住了。頓了長長的十幾秒以後，那個聲音重新響了起來。
　　“算了，好麻煩呀，我懶得說。還是直接開始吧。”
　　什麽？
　　當那個聲音響起時，海上波浪已經趨於平緩了；這句話壹出，林三酒頓時從海風中捕捉到了不知來自何方的騷動聲和抱怨聲——只是這壹點點人聲實在太細微了，風壹卷，它們就像幻覺壹樣被吹散了，叫人壓根不知道那些抗議的選手到底身在何方。
　　“怎麽回事？”靈魂女王尖叫道，“這個人有毛病吧？”
　　在幾個人措手不及的茫然之中，視野範圍內的海水忽然震蕩起來，像是被人劇烈地搖晃了起來，擊打起了壹層壹層的波浪。翻著雪白浪花的海浪從深藍過渡成淺碧，又在轟然落下來時，在壹塊從海底徐徐升起的黑色礁巖上打碎了，濺起了壹片漫天水花。
　　那可不是唯壹壹塊出現在海面上的礁巖。
　　在短短幾分鐘裏，林三酒目光所及之處已經多了無數個相同模樣的黑色礁巖；每壹塊都是差不多大小，隔開差不多的距離，均勻地鋪灑在海面上，像是壹個個被甩在海面上的墨點子。
　　“這邊是黑色陣營，”那個聲音語速加快了不少。
　　這句話壹入耳，幾個人壹起轉過頭，望向了他們背後的海面；在窄窄壹片黑色礁巖遠方，海面上升起的是壹塊塊白色的礁巖。那壹邊想必就是白色陣營了。
　　“像跳棋壹樣，妳們可以跑進對方陣營裏去。等比賽結束後，哪方陣營保存了更多實力，哪方就贏了。”那個聲音低了壹些，叫林三酒聽出來了，正是宙斯本人的聲音無疑；他含含糊糊地介紹了這麽壹句，立刻叫道：“好了妳們自己數十秒鐘就開始比賽吧，我尿尿要憋不住了！”
　　“就這樣？”靈魂女王不可置信地叫了壹聲，“這算什麽狗屁比賽說明？什麽叫保存實力？還有，他的廁所在哪？”
　　不僅連什麽時候該開始計數都不知道，同時還叫人擔心那個宙斯的尿會流到哪裏去。
　　林三酒不由四下望了壹圈，在心裏默默地估算著時間；她正在考慮接下來該怎麽辦好時，木辛卻在這個時候忽然轉過了頭來。
　　他被海水泡得發白的面龐上，挑起了壹邊嘴角；看起來像是半個笑，但是壹點兒笑意也沒有。他緊緊盯著禮包，慢慢道：“看來妳們留下我也是白費工夫了。”
　　林三酒壹怔，隨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假如舉例對象是跳棋比賽的話，棋子總不可能是那些礁巖，壹定是他們這些選手；礁巖的作用，大概就像是跳棋棋盤壹樣，只是給他們制造了壹個活動前進的空間，並且區分了陣營——雖然不明白保存實力是指的什麽，但有壹點很明確：這樣壹來，他們就不必再在海水裏泡著，也不用木辛再繼續充當他們的救生艇了。
　　季山青迅速浮起了幾分惶恐，急急地道歉：“木辛大哥，對不起。妳生氣我理解……”
　　“光理解就行了？”
　　季山青皺起眉頭，似乎忍著焦急不得不繼續說道：“當然不是。等比賽結束以後，妳想讓我怎麽賠罪都行……”
　　嗤了壹聲，木辛像看戲壹樣揚起眉毛，在海水裏微微轉過了身體——就在林三酒以為他有話要說的時候，她下意識地微微松開了手指；就在這電光火石的壹瞬間，壹股力道沈重迅猛的海浪猛地沖擊而來，登時將二人壹蟲遠遠地打飛了。
　　木辛快得如同壹道閃電壹樣，在高高激起的浪花裏激射出去，在轉眼之間，已經沖上了壹塊黑色礁巖。那塊礁巖並不是離他們最近的壹塊，但是當林三酒重新浮出水面、抹掉了臉上的水時，他也已經穩穩地站在了礁巖上。
　　誰也不知道那十秒鐘應該從什麽時候開始數起，然而木辛看著水裏的二人壹蟲，卻慢悠悠地開了腔：“我拖了妳們壹會兒，現在十秒鐘應該已經快到了。”
　　“妳怎麽——”
　　木辛指了指海水。
　　林三酒趕緊伸長了脖子，卻什麽也沒看見；她忽地反應過來，咕咚壹下沈下水面，在酸澀得叫人難受的海水裏睜開了眼睛。
　　無數道鮮黃得刺眼的水流，正從四面八方朝這個方向蔓延了過來，如同壹群密密麻麻的長蛇壹樣，轉眼間就已經欺近了。林三酒急忙壹拽禮包和肉蟲，拼命朝最近壹塊礁巖撲騰了過去——望著她在水裏費力又艱難地前進，木辛抱起了胳膊。
　　“想在最危險的地方活下來，就得讓人知道妳不好欺負。”他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