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7章 進化者的壹條現代社會職業之路

　　可以自拍修圖，可以短信社交，可以打單機遊戲，可以看推送新聞……唯獨沒有互聯網。壹切數據傳輸，似乎都是通過手機信號進行的——林三酒不了解具體的技術知識，估摸著覺得應該和發短信差不多；這也就意味著大多數時候，訊息的傳輸只有單向的。
　　“妳還能看電視劇？”她看著吳倫在電腦上點開了壹部劇，不由驚奇道：“沒有網，劇是哪來的？”
　　BA似乎已經確信她是壹個瘋子了。也許是見林三酒不像是有暴力傾向的瘋子，她漸漸長了膽子，眼淚也止住了。“這、這是我去圖書館租來的，影音店和書店也都能買……”她壹邊說，壹邊抓起手機，小心地說：“嗯，我可以給妳演示壹下……不過妳能不能等等，我、我想去上個廁所。”
　　她緊緊攥著手機站起了身。光是要強裝出那壹臉若無其事的樣子，林三酒都覺得要難為死這個BA姑娘了；好像連吳倫自己也不敢相信，她居然順順利利進了洗手間，回頭瞥了林三酒壹眼，急忙關上門。沒過壹會，裏頭傳來壹陣惶急的低低說話聲，在嘩嘩水流的遮掩下含糊不清。
　　……這才是壹個正常社會人的反應嘛。
　　正常社會人就是這樣，把自己行使武力的權利交出去，由壹個專門暴力機關來維持秩序、管治自己——林三酒曾經也有過覺得這很正常的時候，現在再設身處地壹想，卻覺得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了。沒有掌握在自己手裏的力量，當然就不是自己的；既然不是自己的力量，怎麽還能信任它、放任它，把自己托付給它？
　　等吳倫回來以後，二人都好像什麽事也沒發生似的，坐下來看了壹會兒新聞。這姑娘還是太緊張了，出來時只記得關上水龍頭，卻忘了沖馬桶。
　　十幾分鐘之後，有人咚咚敲響了門。
　　“來了！”吳倫的鎮定壹瞬間就碎了壹地，激動得差點破了音，幾步沖到門口，壹把拉開了門。兩個穿著藍色制服的男人張望著走進來，沖她問道：“妳報的警？”
　　“是的，是的！有壹個瘋子，跟到我家裏來了，我不認識她——”吳倫說到這兒壹回頭，突然傻了。屋裏空空蕩蕩，唯有沙發上還留著壹個微微的凹陷。
　　警【】看看她。“瘋子？在哪兒？”
　　“誒？誒？剛才她還在這兒——”
　　這是壹個沒有陽臺的窄單間，不到三十平米，壹眼就能看完整個屋子：單人床擺在長方形房間的盡頭，壹側貼著墻；沖著大門的這壹邊，前面放了個小沙發。吳倫不光趴下來看了床底，甚至還仰頭看了壹圈天花板，不像在找瘋女人，倒像是在找蟑螂。“奇怪，她剛才真的在這兒……”
　　“年輕人工作壓力挺大的吧，做噩夢了？”壹個大叔掏出了壹支筆，問道：“妳叫什麽名字？我給妳登記壹下，這是為妳好。沒事不能瞎報警，下次再這樣，妳可是要負法律責任的。”
　　吳倫站起身，臉色很不好看，兀自辯解道：“我、我不是，真的，我沒騙妳……她從公交車跳下來，跟著我回來的……”
　　最後壹句話成功地把兩個警【】給送走了。
　　等他們離開之後，吳倫還怔怔地站在屋裏，回不過神。“怎麽可能消失呢，”她喃喃自語地說。唯壹的窗戶用密密厚厚的防盜網攔住了，不可能出得去；門後、床下、洗手間……根本就沒有人影。
　　吳倫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要不是電腦還放在沙發上，她恐怕真要以為自己是做了個噩夢。她慢慢走過去，拿起電腦，打算物歸原處——在她的床尾處，擠了壹張兼作化妝臺的書桌，若是坐在桌子前用電腦，壹擡胳膊就能打著墻。
　　放下電腦時，吳倫整個人都像是被裹在了寒冰裏，壹動也不敢動了。在靜寂凝固的空氣裏，落在背上的目光有若實質，激得她汗毛刷地壹下全站了起來。
　　單人床壹側原本是貼著墻放的，但現在卻多出來了壹條窄窄的空隙。剛才走過來的時候，她的余光從床與墻之間的空隙中壹掃而過；等放下了電腦，腦子裏才忽然意識到自己看見的是什麽東西。
　　在床和墻之間……夾著的不是壹張臉嗎？
　　她慢慢地轉過身，慢慢地張開了嘴，卻楞是沒發出壹點聲音。
　　林三酒以壹種正常人壓根辦不到的姿勢，打橫貼在床緣上，手腳勾住了木板，正好將整個身體都藏在了床墊後。這種姿勢對她來說，好像壹點負擔都沒有；她原本正望著書桌出神，直到吳倫與她四目相對時，她才忽然回過神來，笑著說：“沒想到吧，這兒也能藏人。”
　　BA咕咚壹聲坐在了地上。
　　“妳害怕什麽，又不是第壹次見我。”林三酒爬下來，沒忘了把床推回去。“我早就知道妳報警了。但是吧，不讓妳報壹次，妳就不會老實……現在好了，妳在警那兒有了虛報的記錄，現在就可以好好聽我的話了。”
　　她說到這兒，想了想。“我這口風怎麽聽著跟惡人似的？”
　　吳倫想哭又哭不出來，靠在書桌上，仰頭看著林三酒壹步步走近，身影擋住了日光燈。她忽然“嗝”了壹聲，發著顫問道：“妳、妳到底要什麽？”
　　“說來話長……我本來打算看看有沒有什麽異樣的新聞，再用妳的電腦發布消息，找找其他的進——找人，打聽消息。”林三酒蹲下來，與她面對面地說。那壹張由吳倫親手化出來的臉，此刻看起來簡直就像是恐怖片凝結出來的。“沒有網，我很難辦啊。”
　　她看了看吳倫，勸道：“妳怎麽還是這麽害怕？我連壹個指頭都沒動妳。要是我想傷害妳，妳現在早就成風幹臘肉了。”
　　“妳、妳——妳還吃人？”
　　“不，不是，”林三酒撓撓頭，“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可能是有點餓了。我原本是想安慰妳壹下的……這樣，妳就當今天是妳的死期，豁出去了反而不怕了，對不對。”
　　吳倫壹把鼻涕壹把眼淚，嗚咽著說：“我求求妳不要安慰我了。”
　　二人沈默了半晌，BA姑娘忽然擡起了頭。“妳、妳餓了？我給妳做點吃的好不好，我有雞蛋、青菜、火腿和掛面……”
　　林三酒壹怔。不等她開口，吳倫手腳並用地從她身邊爬開，直奔那個小小的開放式廚房——說是廚房，其實就是壹個竈臺旁邊放了個簡易小冰箱。“妳不是很怕我嗎？為什麽又……”林三酒看她匆匆抓了壹捆面，“不夠，多抓點。”
　　吳倫回頭看她壹眼，把剛開的整袋掛面都倒進了鍋裏。“我媽說，就是發生了天大的事情，壹碗熱湯面下去，什麽壞情緒都熨平了，生不起氣來的。我不知道妳到底要對我怎麽樣，”她說到這兒急忙吸了壹下鼻子，重得讓人懷疑會不會有眼淚鼻涕滴進鍋裏。“可是……不管妳要幹什麽，至少妳吃飽了，就得記我這壹份熱湯面的人情。”
　　“妳這樣說出來就不管用了吧。”
　　“那我不管！”吳倫下了狠心似的，使勁剁掉了幾個青菜根，“妳還是要吃面的！”
　　這基本和人類嘗試馴化野生動物的步驟壹樣，第壹步都是先餵食。但林三酒對此沒有反對意見，老老實實地坐在沙發上等著吃。BA姑娘似乎經常下面，動作嫻熟靈活，下料也很大方，光是荷包蛋就壹氣煎了五個。在蒸騰的水蒸汽、油鍋的滋滋作響、火腿和雞蛋的香氣、刀板碗盆碰撞之中，真是什麽驚懼緊張的情緒都存活不了多久；就連吳倫也漸漸松緩下來，好像熱湯面對她而言，尤其有壹種安慰人的魔力。
　　很快，林三酒面前就壹溜兒放了五碗熱湯面，每壹碗上都放了個煎蛋。壹片片火腿、數個魚蛋堆在細面上，焦黃雪白的雞蛋配上清鮮綠菜，壹看就叫人食指大動。進化者是類似於狼壹樣的生物，都有個橡皮肚子：沒有食物時，十天半個月也能活下來；有食物時，給壹車也能吞下去。
　　“妳這個人真的不錯，”她吃得額頭冒汗，深深感覺自己扔下那個空房找上BA是正確的選擇。“妳放心吧，六個月以後，有我護著妳。”
　　除了眼圈鼻頭還紅著，吳倫此刻看起來幾乎和平常壹樣了。“我媽說得對，”她小聲嘀咕了壹句，把面碗推了壹下。“什麽六個月？”
　　“六個月以後要世界末日了嘛。”
　　“噢，對，對。”吳倫搭著腔。
　　“我是來自另壹個世界的進化者，”林三酒知道她不信，也沒打算壹下讓她相信，仍舊把該說的都說了，補充道：“我需要找到簽證官，盡量多拿幾個回到十二……其他末日世界的簽證。我在那邊還有朋友等著我。”
　　“是，是，讓人家等的時間長了不好。妳現在就得趕緊走吧？可別耽誤了啊？”
　　“……我要找到簽證官。”林三酒瞥了她壹眼。要真來個瘋子，說不定還真要被吳倫給忽悠走了。
　　“這樣，”別看吳倫壹副秀氣溫順的樣子，使勁時也能出幾個壞主意：“妳現在去書店買本黃頁，我給妳錢，那上面什麽人的電話號碼都有，妳買了之後，就給簽證官打電話！”
　　林三酒揉了揉眉心。
　　她沒搭岔兒，只是將筷子放在攤平的手掌上，心念壹動，就將它們化作了卡片，遞給了BA。
　　吳倫顯然是壹個唯物主義教育深入骨髓的人。
　　“這肯定是有什麽解釋的，雖然我想不出來，”她帶著幾分固執氣說，“但我本來成績就不好，說不上多聰明，我解釋不出來不代表妳這個魔術就是真的。”
　　“我看過不少知名魔術師的表演，”BA姑娘好像在信念受到挑戰的時候，就忘了要順著瘋子說話了，認認真真地說：“有很多都是隨著魔術師退休或去世，至今無解的，和那些壹比，妳這也沒那麽奇怪了。妳沒把我筷子扔地上吧？”
　　林三酒有點想給她表演壹下【畫風突變版壹聲叮】，想想還是算了。
　　吳倫繼續說道：“我見過有人可以只穿著壹條短褲離地浮空，身上什麽都沒有。還有人可以隔空取物，隔了兩條街之外的辦公室，他在這邊樓裏透過窗戶看壹眼，伸手在桌下壹摸，就把那麽遠的辦公室裏的文件夾拿過來了。”
　　林三酒咽下了嘴裏的湯面，想了壹會兒。
　　離地浮空的魔術倒還罷了，她以前也見過……不過隔空取物那個，真的不是進化能力嗎？才剛傳送來沒多久，就知道要靠變魔術賺錢啦？
　　“誰？”她問道，“那魔術師叫什麽名字？我想去找他。”
　　“那妳要等好幾十年，死了以後才能見到他。”吳倫擺了壹下手。“阿尼達早就去世了，他上個世紀最有名氣的魔術師之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