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3章 那是什麽東西

　　害怕得近乎瘋狂的南歸雁，壹下又壹下沈重的撞擊，順著毛斯的身體和衣服，傳達到了林三酒的手上；她什麽也看不見，可是連她也能感覺出來，次空間裏裂開洞只是壹個時間問題了。
　　怎麽回事？
　　林三酒甩了甩頭，感覺頭腦裏總算是又清楚起來了。
　　與清久留、人偶師之類的朋友比起來，確實，她與毛斯相識的時間還不長；他雖然上船已經好幾天了，可是如果沒人想起把壹個普通人介紹給進化者認識的話，想想好像也是正常的。
　　盡管相識不久，毛斯卻已經幫了他們很大的忙；要不是在車站大廳裏機緣巧合跟他搭上了話，林三酒和余淵恐怕識不破鳳晌午的偽裝，也就無法壹路跟著她找到地下農場去了。
　　只不過潛伏農場的期間，他壹直跟著大巫女等在船上，直到眾人停船下來拿【單向通道】時，他才跟著下了船，所以壹時之間，還真叫林三酒差點忘了他的存在——就好像她在駕駛艙裏時，壹時沒想起來元向西，結果被那個活鬼給嚇了壹跳。
　　“打開了！”毛斯突然叫了壹聲，欣喜之意才剛剛冒了個頭，卻緊接著吃了壹驚。“怎麽回事——所有的力場亂流都在朝裂洞裏湧過去——”
　　“妳千萬別被吸進去了！”林三酒心中壹緊，趕快牢牢拉住了他，探頭朝【單向通道】裏掃了壹眼。“當初我們在【葷食天地】裏時，就見識過壹次這樣的維度裂縫，甚至可以把樓房、山頭都抹平，吸進裂縫裏去！”
　　剛才那壹片深深淺淺、緩緩翻滾的黑淵，此時變成了急流壹樣的黑河；盡管次空間裏沒有光，外界的光投進去，卻也讓人看清楚了那壹道道被高速吸去同壹方向的無數暗流。
　　“妳們兩個快退回來，”同樣經歷過維度裂縫的清久留，見狀趕緊叫了壹聲。
　　“我現在還不能收回南歸雁，得靠它感覺壹下……下壹層空間似乎也是生物不能存在的地方。”毛斯也曉得厲害，示意林三酒先從【單向通道】的油漆記號前退開，自己腳下卻還沒有動。“沒有光線透出來，對不對？壹般沒有光線的地方，也是不宜生物存活的地方。”
　　林三酒心裏壹沈。她雖然腳下退遠了些，目光卻壹直緊緊盯在急速流過的無數暗流上；此時聽了這話，幾乎不知道自己是在期盼著能看見余淵被吸走，還是期盼著看不見余淵的存在才好。
　　“我什麽都沒看見，”大巫女搖了搖頭，說：“那團草，鬧鐘，妳扔進去的道具……簡直像是融化了壹樣。”
　　人偶師的臉上壹絲神色也沒有，好像冰塊雕出來的壹樣。“我也是。”
　　“會不會是還在深處，還沒出現？”皮娜這壹句明顯是安慰人的話才壹出口，立在【單向通道】前的【真相之蠟】，恰好就在這個時候咽下了最後壹口氣——骨肉都融散了、化成壹灘的蠟裏，再也亮不起光了。
　　隨著蠟燭光壹消失，天地之間的黑河也頓時泯沒了，就像有人啪地壹下關上了窗。
　　長風，灰海，烏沈沈的天，礁巖與野草地……重新完整了，就像從未被打擾過壹樣。
　　“這下可好，就算余淵還在裏面，我們也看不見了。”元向西苦笑了壹聲。
　　毛斯卻仍然站在油漆記號上，回頭看了壹眼眾人的時候，神色十分嚴肅。
　　“蠟燭光雖然沒了，這件事卻還沒完。”他沈聲說，“南歸雁這種生物的習性，妳們了解嗎？”
　　林三酒點了點頭，說：“我聽說過壹次，可能有記得不清楚的部分……無論它被放在哪個空間裏，它都會拼命在空間上鉆洞，尋找壹條回家的路，是不是？”
　　“沒錯。”毛斯說著甩了甩手，沒忍住壹咧嘴，好像吃痛了似的，說：“我們這個空間不是它的老家，次空間自然也不是。按理說，它在鉆開壹個洞之後，應該穿過那個洞，繼續前往下壹層空間才對……我正是想要借用它的這個習性，去感知下壹層空間環境的。”
　　“然後呢？”連元向西都緊張了起來。
　　鳳歡顏仍是壹臉又茫然、又迷惑的神色，目光在元向西和毛斯之間掃來掃去；她壹會兒瞇眼看看林三酒、元向西或皮娜，好像要從他們臉上找什麽東西似的，壹會兒又楞楞盯著毛斯，仿佛毛斯說的每壹個字，都是遠遠超出她詞匯量的天書。
　　林三酒在心裏記下了壹筆“要介紹二人認識”，隨即註意力就被毛斯給引了過去。
　　“剛才它正要穿過那個洞，繼續往下壹層空間裏去的時候，卻好像突然受了驚似的，沒有我的命令，自己就迅速遊回來了，壹頭鉆回了我們所處的這個空間裏。”毛斯舉起壹只酒袋模樣的小皮囊，說：“別擔心，我已經重新把南歸雁裝起來了，不會在這個空間裏亂來的。但是讓我遲疑的是……”
　　“下壹層空間裏究竟是什麽情況，才會讓南歸雁主動往不是家的方向退走？”清久留接上了他的話。
　　“對，”毛斯點了點頭。
　　不知是怒火還是急躁，令林三酒簡直想要笑了。
　　“妳是說，我們好不容易才把那壹個生物不能存活的次空間給打了個洞，可能讓余淵掉進去了，”她感覺自己渾身皮膚都在隱隱發熱，恨不得叫起來才好，“但是下壹層空間卻更危險？”
　　“現在也不能肯定……”毛斯皺著眉頭，嘆了口氣，剛要再說點什麽的時候，卻猛然神色壹震——他急急地朝【單向通道】所在方向壹轉身，揚聲喝問道；“妳們感覺到了嗎？”
　　“感覺到什麽？”皮娜茫然地說。
　　“有東西進去了！”毛斯說，“從打破的裂洞裏，有東西鉆進剛才那個次空間裏去了。”
　　沒有人問他“妳怎麽知道的”，大概是到了現在，人人都知道毛斯的戰力雖然不算頂高，但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小手段卻是無窮無盡的，他能隔空感知到另壹個次空間的狀況，實在不奇怪。
　　“能主動鉆進去的，應該是生物吧？”元向西壹怔，向他問道：“既然那生物進入了壹個生物不能存活的空間……”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林三酒只覺自己眼壹花，在天地間驀然看見了壹瞬間的重影——看見重影的顯然不只有她，因為元向西才說了壹半的話就斷了，變成了：“怎麽回事？”
　　“那是……”皮娜低低地叫了壹聲，“是【單向通道】吧？”
　　剛才還絲毫讓人察覺不出來的【單向通道】，此刻它所形成的那壹部分環境，正在猛然震顫——就好像有人從天地景物中剪開了壹塊後，迅速把畫布位置挪來移去似的，壹部分天空、礁巖和海面不斷地歪斜開來，露出了背後壹模壹樣的現實景物，形成了眾人眼中的重影。
　　“怎麽回事？”清久留向毛斯揚聲問道，“為什麽【單向通道】在不斷搖晃？”
　　“……那個東西正在沖擊著它，”毛斯瞇著眼睛，盯著眼前不斷搖晃的重影，說：“那東西從下壹層空間裏，鉆進了次空間，又從那個次空間裏，找到了【單向通道】，想要進入我們的空間裏……就像壹個不會鉆洞，只能伺機而動的南歸雁壹樣。”
　　那她只要把【單向通道】收起來就行了吧？
　　林三酒念頭才轉到這兒，毛斯卻已經壹步邁過了油漆記號，頭也不回地喊道：“別擔心，我替妳們抓住它！”
　　“等等——”
　　毛斯壹揚手，手臂已經長長地伸向了前方；那壹刻，林三酒急得簡直心臟都快撲出來了，正要沖上去將他拉回來，卻被大巫女壹把按住了肩膀。
　　“沒關系，”清久留低聲說，“那生物堵在了【單向通道】另壹頭，他不會跌進次空間裏去了，毛斯判斷得很對。”
　　“他似乎抓住什麽東西了，”壹直沒出聲的人偶師，忽然嗓音涼涼地提醒了壹句。
　　在林三酒擡起頭的那壹刻，她其實什麽也沒“看見”。
　　視野裏仍然是不斷重影的天地，以及毛斯的背影；但是黑澤忌教給她的那壹個感知方法，卻讓她清清楚楚地感覺到，壹個令人難以想象的龐然大物，正在沖撞擠壓著【單向通道】那壹個小小的出入口，幾乎快要把空間維度都壓彎了——而且，那好像還是它的壹點點。
　　在千頭萬緒接踵而來的片刻裏，她壓根不知道鳳歡顏是什麽時候走到自己身邊的。
　　那孩子膽子不大，平時更是不敢往大巫女和人偶師在的地方去，此刻卻靜靜站在眾人旁邊，伸手點了壹點林三酒的肩膀。
　　“什麽？”林三酒匆匆壹回頭，註意力就又轉開了。
　　“……前面，妳看前面，”鳳歡顏帶著木然的表情，輕輕叫了壹句，“姐姐。”
　　林三酒忽然頓住了，慢慢地朝她扭過了頭。
　　“姐姐，是我，讓我過來，”鳳歡顏面無表情地說，“妳讓它抓住我的那個……是什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