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從發傳單開始

　　祖安人？
　　海克斯科技的第二發明人，海克斯科技應用研究課題組副組長，這個地位在整個皮爾特沃夫科學界都能排進前三的頂級學者……竟然是祖安人？
　　“不、不可能……”
　　那兩位皮城大媽，都不敢置信地張大了嘴巴。
　　甚至就連在場許多的祖安學生，都壹時不能接受這震撼的事實。
　　但維克托非常堅定。他人生首次毫不掩飾地站在大眾的視線中間，並毫不掩飾地向大家宣稱：“沒錯，我就是祖安人！”
　　“兩位，妳們應該道歉。”維克托又壹字壹頓地重復了壹遍。
　　大媽們卻還倔強地站在那裏，像是有什麽無形的力量在支撐著她們，讓她們始終不肯放下那份作為皮爾特沃夫人的驕傲。
　　但維克托壹句話就破除了她們的驕傲：
　　“請誠懇道歉——”
　　“否則，我會直接聯系我的老師黑默丁格校長，對二位做開除處理。”
　　“不要！”大媽們瞬間慌了神：“我道歉……我們道歉！”
　　“對……對不起！”
　　“態度請誠懇壹點！”
　　“對、對不起，我們錯了！”
　　“大點聲，大家都聽不見。”很罕見地，維克托竟也刻意刁難起人來。
　　可那兩位大媽卻全然沒了先前的倔強。她們老實得就像壹個祖安學生。
　　不管維克托如何為難，她們都只是壹次比壹次賣力地喊著：“對不起！”
　　“妳們走吧！”維克托終於饒過她們：“剩下的文具，我會讓大家自行領取的。”
　　“是……”兩位大媽如蒙大赦，馬上就夾著尾巴，灰溜溜地逃了。
　　只留下壹眾震撼到木訥的祖安學生：
　　他們……贏了？
　　皮爾特沃夫人，向他們道歉了？
　　祖安的學生們都沸騰起來。
　　他們有人高聲歡呼，有人激動握拳，反應不壹。
　　但所有人都感激且崇拜地看著臺階上的那個人：
　　“維克托教授！”
　　原來他們祖安人並不是天生就比皮城人差，不是生來就該被罵“野蠻”、“素質低”、“沒有創新精神”。
　　他們祖安人裏也有智慧、文明、可以引領科學進步的，這樣令人驕傲的偉大人物！
　　原來在他們想都不敢想的皮爾特沃夫上層，壹直都活躍著他們祖安人的身影！
　　“維克托教授，謝謝您！”
　　“維克托教授——”
　　“您真是我們祖安人的驕傲！”
　　人群裏響起了這樣的聲音。
　　維克托卻並未享受這些學生的崇拜，只是反問：“大家，請靜壹靜……”
　　“妳們為什麽說，我是祖安人的驕傲呢？”
　　“哎？”熱血難得上頭壹次的祖安學生們，都沒想到維克托會問他們這樣的問題。
　　為什麽？
　　當然是因為祖安人千千萬萬，在皮城打拼的祖安人也千千萬萬，也就出了維克托這麽壹個能有如此成就的頂級科學家啊。
　　他們不為維克托的出現而驕傲，又該為誰而驕傲呢？
　　“不，妳們錯了。”維克托卻搖了搖頭：“我可以告訴妳們壹個不是秘密的秘密——”
　　“僅僅在皮爾特沃夫大學，妳們見到的那些學者教授裏面，就有至少五分之壹是來自運河對面的祖安移民。”
　　“什、什麽？”學生們都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學校的教授裏面竟然有這麽多祖安人？
　　可為什麽……他們平時卻壹點感受不到來自教授、來自學校的照顧，反而處處受人歧視、受人排擠呢？
　　為什麽那些祖安籍的教授，壹個個的都那麽像皮城人。為什麽就沒人站出來承認，甚至都讓人看不出來，他們誰是祖安來的呢？
　　“因為他們，包括我——”
　　“我們看上去都是祖安人，是妳們的‘自己人’。但實際上不是。”
　　“所以我們沒有為妳們發聲的必要，我今天完全可以不站出來——就像我過去十幾年來做的壹樣。”
　　“為妳們站出來，對我不僅沒有任何好處，反而只會損害我的利益。這還是因為，我們早就不是‘自己人’了。”
　　維克托突然說起了令人費解的話。
　　學生們都漸漸聽不懂了。
　　“妳們再想想：”維克托又循循善誘地問道：“剛剛那兩位庸俗的女士，她們自認是高貴的皮爾特沃夫人，自認皮城人就該高祖安壹等——”
　　“可為什麽，在面對我這個祖安人的刻意刁難、甚至是無禮羞辱時，這兩個皮城人又完全沒有脾氣、不敢說話了呢？”
　　“仔細想想，我和她們，我和妳們，她們和妳們，我和那些皮城大人物，誰才是誰的自己人？”
　　“這……”這話有點繞。
　　但親身經歷了剛剛的風波、又普遍善於思考的祖安學生們，卻是漸漸咂摸出了些味道：
　　他們為什麽怕皮城大媽？
　　那是因為他們怕惹事被學校高層開除，而不是真怕了什麽大媽。
　　大媽為什麽怕維克托教授？
　　因為維克托教授本身就是學校高層，大媽們在他面前就是隨手可以撚死的螞蚱。
　　“我明白了……”學生中有人悟出了什麽。
　　“說說看？”維克托就像在上壹堂公開課，鼓勵著學生發言：“妳想到了什麽？”
　　只聽那學生回答：“維克托教授，您是在教育我們，沒必要為我們祖安人的身份自卑。”
　　“只要我們用功讀書、努力鉆研，像您壹樣出人頭地、攀至高位，以後哪怕是那些皮爾特沃夫人，也必須高看我們壹眼！”
　　維克托：“……”
　　他猶豫著想說什麽，不過尚未開口，便又有人給出了壹個答案。
　　是莉娜。
　　她回憶著自己經歷的壹切，思考著維克托提出的那些問題，終於隱隱約約地察覺到了什麽：
　　“維克托教授，您或許是想告訴我們：”
　　“親近不親近，是不是自己人，或許不是按地域分的，而是按……地位分的？”
　　“那些祖安籍教授平時不肯站出來替我們說話，也不肯表現出他們祖安人的身份，其實是因為……他們早就是皮城的富人，而不是祖安的窮人了。”
　　“皮城人對祖安人的歧視平時落不到他們頭上，就算能落到他們頭上，也不會對他們的美好生活有太大影響……”
　　這個觀點異常新穎，頓時在現場掀起了壹陣討論的浪潮。
　　於是很快有人發現不對：
　　“莉娜同學，按妳這說法，我們應該跟那兩個皮城大媽更親近壹些，不是麽？”
　　“可為什麽站出來為我們說話的還是作為大人物的維克托教授，為難我們的卻是比我們好不到哪去的皮城大媽呢？”
　　“額……”莉娜壹下子啞火了。
　　她還回答不上這種程度的問題。
　　“妳已經回答得不錯了，莉娜。”突然，維克托鼓勵地沖她笑了壹笑：“看來妳的確認真讀過了妳筆記本上的那篇文章。”
　　“哎？”莉娜心中壹驚。
　　這時，只見維克托緩緩打開公文包，從中取出壹本筆記本，鄭重地交還到了莉娜的手上。
　　“這是……我的論文設計？”莉娜終於想起了正事：“維克托教授，您是……是來通知我，昨、昨晚上的討論結果的麽？”
　　維克托突然沈默。
　　而這沈默就說明了壹切。
　　莉娜頓時面如死灰，眼中剛剛燃起的希望也隨之熄滅。
　　可維克托卻告訴她：“不要氣餒，莉娜。”
　　“妳沒被課題組的教授們選中，不是因為妳的論文設計不行。”
　　“而是因為，妳筆記本裏的那篇文章，我們剛剛還在討論的那篇文章。”
　　“這……”莉娜憤慨地抿住嘴唇：
　　“為什麽？”
　　“因為那篇文章，讓他們都害怕了。”
　　“哎？”莉娜不懂。
　　而在場那壹眾目光早被維克托吸引的祖安學生，也都紛紛好奇起來：
　　課題組，說的應該就是傑斯教授的課題組。
　　那個課題組裏匯聚著世界最頂尖的壹批科學家，最聰明的壹批天才。
　　到底是怎樣的壹篇文章，才能讓這些天才都為之恐懼？
　　“妳們想看看麽？”
　　維克托想猜中了他們的心思壹樣，轉頭對大家問道。
　　眾人點頭。好奇心都勾起來了，他們當然想看。
　　“那我們可以找間教室——”
　　“好好地講這壹篇文章。”
　　說著，維克托又從公文包裏，掏出了壹沓裝訂好的文檔。
　　“這、這是……”莉娜瞪大了眼睛：
　　這不是那篇文章的影印稿麽？
　　看那壹沓稿紙的厚度，恐怕都復刻了幾十份不止。
　　她哥哥的文章……竟然被維克托像發傳單壹樣，隨手帶了幾十份在身上？
　　“維克托教授，您為什麽……”
　　“我本來就準備找機會，把這篇文章分享給大家看看。”
　　維克托看向這些已經被勾起怒氣，開始思考，團團聚在壹塊兒的祖安學生：
　　“現在，機會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