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薩勒芬妮的思考

　　“好了好了……”李維只覺自己終於滿足了這位大小姐的獵奇心理，便催促身後的薩勒芬妮繼續前進：“走吧，死人沒什麽好看的。”
　　“可是……”薩勒芬妮還是在李維的催促下邁開了步子。
　　但她壹直低著頭，像是在想著什麽，想得非常入神。不知不覺的，就連那些滿街亂飛的垃圾都被她忘了。她就這麽走著，連躲也不躲。
　　然而沒走多遠，李維和她又在路邊遇見了幾個人。
　　那些人眼神空洞地癱坐在路旁，有男有女。但頭發但亂糟糟的，衣衫都破破爛爛的，面前還都擺著破碗、杯子、帽子之類的玩意兒。
　　“這些人是乞丐。”因為懷疑薩勒芬妮又要表演十萬個為什麽，李維這次索性搶先解釋了：“乞丐，就是指那些出於種種原因無法工作或不願工作，以乞討為生的人……”
　　“李、李維先生……”薩勒芬妮臉紅地嘟囔起來：“我又不傻……我知道乞丐是什麽！就算是在祖安人社區外面，也是有乞丐的……我見過的。”
　　“那就好。”李維註意到薩勒芬妮的眼神。
　　她時不時就往那幾個可憐的乞丐身上瞟，看了幾眼過後，走路都漸漸慢了。
　　“妳想施舍他們？”
　　“嗯……”薩勒芬妮探詢地看他：“可以嗎？”
　　“妳帶錢了嗎？”李維的錢都拿去還房租了。
　　“帶了。逃出來之前，我把我爸放桌上的錢袋也給順出來了。”
　　“那好……妳想給就給吧。”大小姐要施善心，李維也不攔著：“不過得註意，別給多了。”
　　“給個壹塊、兩塊的就行了。”
　　“好的。”薩勒芬妮乖巧地點了點頭，像是聽進去了。
　　然後，就只見她從懷中掏出壹只沈甸甸的錢袋，打開袋口，隨手從裏面掏出壹把叮當作響的硬幣，最後給那幾個乞丐……
　　壹人發了2枚金海克斯幣。
　　是的，金海克斯幣。
　　李維幾個月不吃不喝才能攢出來的壹筆巨款，被她隨手就丟給了乞丐。
　　“我艹！”李維人都傻了。
　　我讓妳給個1塊、2塊，是讓妳1、2枚銅圈意思意思就得了。
　　妳怎麽直接就給金幣啊？
　　“等等，薩勒芬妮……”
　　“難道‘1塊錢’在妳們的印象裏，指的就是1金海克斯幣？”
　　“還是說……妳這輩子只見過金幣，根本就不知道銅圈長什麽樣子？”
　　“我、我當然見過！”薩勒芬妮臉紅地看向他：“我不傻的，李維先生……我知道我給出去的是多少錢，但我就是想給這麽多。”
　　“妳……”李維欲言又止。
　　“李維先生，我知道妳想說什麽。”壹直傻憨憨的薩勒芬妮，這次神情卻非常堅定：“小時候，我有次跟我父親出門……遇到壹個非常可憐的乞丐，我想多他給壹點兒錢，但我父親不同意。”
　　“他說世上的乞丐太多了，永遠都救不過來。不管我施舍給他們多少，施舍多少人，都什麽都改變不了……他勸我不該那麽天真，不要做那些沒意義的事。”
　　“李維先生，您應該也是這麽想的吧？”
　　“但我不這麽認為……”薩勒芬妮咬著嘴唇，暗暗給自己打氣：“我覺得，幫到了壹個人，就是幫到了壹個人。不管這個世界有沒有改變，至少那個人的生活能在我的幫助下變好了，這怎麽能說是沒意義的呢？”
　　“額……”李維無言以對。
　　不是被薩勒芬妮說服了，而是被她給說無語了：“那個……其實我和妳爸不是壹個意思。”
　　“我的意思是，如果妳施舍出去的錢太多了，那就不是在幫他們，而是在害他們——尤其是在祖安人社區，這種根本沒有秩序的地方。”
　　“哎？”薩勒芬妮壹臉不解。
　　李維卻只是指了指那幾個乞丐：“妳自己看。”
　　只見那幾個乞丐在得到金海克斯幣之後，都猛地沈浸在了前所未有的驚喜和錯愕之中。
　　他們傻傻地楞在了那兒，然後又集體反應過來——
　　不是反應過來要向薩勒芬妮感恩、道謝，而是第壹時間把那2枚金海克斯幣緊緊攥在手心，護在懷裏，然後警惕地看向身旁的同伴。
　　他們在互相提防，也在互相窺探。
　　就像護食、搶食的餓狼。
　　眼裏冒著嗜血的紅光。
　　“等等……”哪怕是天真的薩勒芬妮，這時也意識到不對勁了。
　　可她什麽都做不了，也阻止不了。
　　也不知是誰，第壹個有了動作。
　　幾乎就是在壹瞬間，幾個拿到金幣的乞丐就像發了瘋壹樣，互相糾纏、搶奪、廝殺了起來。
　　“不想死就把錢交出來！”
　　“我的……這都是我的！”
　　“……”
　　他們壹下子殺紅了眼，場面壹片混亂。
　　就算有人想逃跑，也會被其他人給硬生生地拽回來，狠狠地踩在地上，搜尋他身上的錢財。
　　壹時間醜態畢露，惡相叢生。
　　有路過的人註意到這幫乞丐在搶什麽，竟也二話不說地加入了搶劫的隊伍。
　　甚至有人殺紅了眼，還把那雙貪婪的眼睛朝向了好心施舍他們的薩勒芬妮。
　　幸虧薩勒芬妮那壹身貴族小姐的上流打扮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身邊還有個保鏢似的李維緊緊護著，局面才沒有向更糟糕的方向發展。
　　“為、為什麽會這樣……”
　　“我明明只是想幫忙而已。”
　　“因為妳父親說得沒錯，妳太天真了。”李維很不客氣地批評道：“妳或許知道1枚金海克斯幣值多少錢，但妳不知道1枚金海克斯幣對祖安人，尤其是壹個祖安乞丐來說，值多少錢。”
　　“對妳來說，這幾枚金幣可能只是壹頓檔次較高的晚餐。可對祖安人來說，這幾枚金海克斯幣……已經夠幾條人命的了。”
　　“說實話，如果是以前的‘我’……”
　　“見到了也肯定會拼命搶的。”
　　搶，為什麽不搶？
　　搶到了就能還房租，就能給妹妹治病，就能不被趕回祖安，人生就還有希望可言。
　　跟這些相比，道德壹文不值！
　　而薩勒芬妮隨手把巨款丟給那些無力保護自己財產的祖安人，自己又沒能力維持秩序，結果就只能是掀起壹片腥風血雨。
　　“我、我不想這樣的。”
　　“我不知道會是這樣……”
　　薩勒芬妮緊緊咬著嘴唇，內疚得淚水都在眼眶裏打轉。
　　她明明只是想做好事，結果卻像諾克薩斯競技場邊的殘忍觀眾壹般，用金錢造就了壹場同類相殘的血腥大戲。
　　“現在妳明白了麽？”
　　“同情救不了他們，施舍也救不了他們。甚至就算妳真的幫到位了，結果也會像妳父親說得那樣……改變不了大局，更拯救不了這個世界。”
　　李維覺得，這或許是壹個機會。
　　壹個讓薩勒芬妮看清這殘酷世界，讓她開始認真思考的機會。
　　於是他循循善誘地引導著她思考：
　　“薩勒芬妮，妳再仔細想想……”
　　“到底有什麽辦法，可以真正幫到那些妳永遠都幫不完的人？”
　　這個問題很難，李維自己也只是探索者。
　　他不指望薩勒芬妮能回答出什麽，只希望她能從雲端落回地面，真正的站在現實的角度上思考。
　　而薩勒芬妮似乎也被觸動了。
　　她不禁開始沈思、沈思……
　　“我想到了！”
　　突然，薩勒芬妮眼前壹亮。
　　“妳想到什麽了？”
　　李維鼓勵著她說出想法。
　　不管有多天真，有多幼稚，這對她來說都是壹種進步。
　　他心裏正這麽想著，然後……他就聽到薩勒芬妮壹本正經地說道：
　　“我爸爸媽媽痛苦、難過、生氣吵架的時候，我總會唱歌給他們聽。只要聽到我唱歌，他們的情緒就會放松下來……他們能通過我的歌聲聽到彼此的心聲，相互理解，相互關心。”
　　“所以我想……”
　　“如果我可以把我的歌聲傳達出去，傳達給祖安和皮城的所有人聽，或許就能讓他們也能互相理解、互相關心。”
　　“這樣或許就能鼓勵更多的皮城人像我壹樣幫助祖安人，同時讓祖安人和祖安人之間也能像家人壹樣團結、和睦……”
　　李維：“……”
　　我讓妳思考怎麽解決主要問題，結果妳告訴我妳要出道當偶像歌姬？
　　臥槽尼……算了……
　　人家本來就傻，不罵人了。
　　“李維先生……”
　　“怎麽？”
　　“您是不是又在罵我傻？”薩勒芬妮委屈地抿起唇瓣。
　　“嗯？”李維略微壹驚。
　　他也沒和薩勒芬妮有肢體接觸啊。
　　“妳又讀我心了？”
　　“不……您剛剛自己承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