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 以和為姓，以義為心！

　　半小時後。
　　胡念中，超叔，恩伯壹群坐館走出天後宮。
　　打仔們散去。
　　蔡錦平收到消息，以行動指揮官身份，下令壹線部隊開進廟街，壹千多名防暴部隊當即開始做事……
　　有些事情可以通過手法掩蓋，但有些事情是洗不掉的，例如天後宮地上的血跡，還有眾多傷者，亡者。
　　白車要開出醫院，傷者要住進病房，亡者要火化入殮。
　　壹切手續都需要審批，要面向社會。
　　肯定需要有人扛下罪名
　　警方大規模逮捕壹批涉事的勝義仔，光是囚車就裝了二十幾輛，多達壹千八百多號，近乎將勝義骨幹壹網打盡。
　　事後，調查結束，方清楚裏面藏著眾多和旺仔。
　　總之，他們壹個個戴著手銬，紮著尼龍繩，同壹串螞蚱般串起拉走，場面非常宏大，哢嚓，哢嚓，眾多記者的攝像機拍個不停，閃光燈對準人群閃爍。
　　爛仔們低著頭，帶著傷。
　　頭套都不夠用。
　　兇殺，暴亂，鬥毆，參與三合會組織，壹項項罪名將完美無瑕的安在他們頭上。
　　他們不冤。
　　輸者，
　　也將輸掉壹切。
　　李成豪卻在警察進場前，早早帶著兄弟藏入街市大廈，警方保持著克制，沒有繼續追究逮捕，新聞上，勝義與和旺曬馬、血並成為統壹口徑，亞視，TVB都是如此播報，警務處亦以此宣傳。
　　警務處並不希望回到家裏的義海仔們再走出街。
　　罰款，長期監禁，驅逐出境。
　　將會成為勝義仔們下場。
　　……
　　有骨氣。
　　張國賓身穿西裝，坐在二樓的壹張酒桌旁，雙手端起壹樽白酒杯，出聲說道：“胡山主！”
　　“總堂為義海仗義執言，傾力相助之事，在下已經聽聞兄弟們說過，還請胡山主領我壹杯謝酒，由我替義海兄弟們了表謝意。”
　　胡念中穿著長衫，手持酒杯，搖頭謙笑道：“張香主客氣。”
　　“兄弟們客氣了。”
　　“此番香江勝義試圖行賄總堂理事，試圖冒領職位，攪亂香江同門和睦，總堂方面有責任表明態度，讓兄弟們安心，否則，總堂公信頃刻間土崩瓦解！”
　　“這正是此行我來香江的目的之壹。”胡念中誠懇的述說道。
　　張國賓昂首把白酒壹飲而盡，放低酒杯，坦然道：“還是多謝！”
　　“不知我阿公在北美還好嗎？”他關切道。
　　胡念中面帶輕笑：“柴哥在北美遛鳥逛街，打牌搓腳，羨煞旁人啊。”
　　張國賓面色含笑。
　　二人有壹個共同相熟的人作話題，三言兩語間便拉近關系，聊天的語氣也熟絡起來。
　　張國賓早已聽說胡念中在天後宮，香堂內的表現，心中為其傾佩不已，若是胡念中稍微膽怯壹些些，或許事情又會出現變數。
　　世間，從來沒有萬全的計劃，只有身負勇氣，縝密，熱血的成事之人，因人成事，事在人為！
　　但對胡山主真心實意的感謝，可以等事畢之後再辦，眼下最重要是捋清局面。
　　“請問胡山主，香江舵主之職……”張國賓詢問到壹半，胡念中就道：“此職為香江洪門之首，有號令香江洪門兄弟姊妹之權，柴哥聽聞香江驚變，力薦妳上位。”
　　“我來到香江時日不多，但卻看出香江洪門存在巨大矛盾，或者說，唉……鬼佬占著華人的地，有意讓同胞兄弟間撕裂啊！”
　　胡念中語氣壹嘆：“我也希望妳能擔任舵主之職，若能真帶著洪門兄弟姊妹過上好日子，那是最好，若是不行，妳的名義也可居中調節各字號矛盾，避免同胞兄弟骨肉相殘。”
　　“至於那個百裏伯確實不過跳梁小醜爾，翻翻篇就可以過去，可十幾萬洪門兄弟的生活，翻翻篇翻得過去嗎？”
　　“這些兄弟的命有多重？”他擡起頭問道。
　　張國賓本以為當和義海坐館，人生的江湖路就算走到頂，未來帶著兄弟們好好揾水就得。
　　未想到，香主後面有舵主，舵主後面是不是有總舵主？
　　有山主？
　　這條路沒頭啊！
　　80年代的現代社會，三合會體制怎麽這麽齊全，祖宗家法，幾百年傳承，絕不擅變？丟雷老母！
　　常說壹條路走到黑。
　　可沒人告訴他，這條路這麽黑！
　　江湖，
　　水真的好深！
　　張國賓只覺得前世眼界都淺薄了。
　　他感覺肩頭壓力很大，本來就只打算私底下搞個和記話事人，解決壹下江湖危機，順便整合整合人馬。
　　獲得官方承認的香江舵主實職，就等於納入大公堂正規體制，壹步步階梯都可往上升，每壹個職位的向他開放？
　　太可怕了！
　　張國賓琢磨著自己風頭太盛，
　　有沒有辦法壓壓自己？
　　胡念中，黑柴的建議又是老成謀國，為兄弟著想……
　　他斷不能直接拒絕！
　　“是啊，胡山主。”
　　“兄弟生在港島，上有洋人，內有漢奸，活之不易，豈是簡簡單單就能擺平的事情？”
　　他面露苦惱：“我就是再會賺錢，也帶不了有異心的兄弟賺錢，香江和記話事人的位置本來是和記內部推舉的名頭而已，沒有什麽實權，可加上洪門舵主之位，理論上，連號碼幫都在我的管理之下，沒有點權利，我怎麽帶兄弟們發財？”
　　“這樣！”
　　他臉上露出果決之色，放下酒樽：“若和字頭坐館願以和為姓，以義為心，改名和義，我便願為香江舵主，帶眾洪門兄弟壹起謀生。”
　　胡念中卻雙目微睜，面露驚色，心頭道：“好霸道的年輕人！”
　　“果如黑柴所言，有壹心宏圖偉業，就是不知本事是不是同黑柴說的壹樣厲害。”
　　他面上則道：“這件事情需要征求各個字頭同意。”
　　張國賓笑道：“這是當然。”
　　他相信超叔，恩伯，阿棠壹群和字頭坐館還是要點臉的，就算二十三間字號全部都不要臉，但總歸會出壹兩個反骨仔，哪兒有簡簡單單說換名號就換名號的。
　　這不開玩笑嘛！
　　下午。
　　警方解除獅子山封鎖，五十余輛轎車在旺角出發，抵達獅子山下，眾多穿著黑色西裝，戴著墨鏡，攜帶家夥的保鏢先行下車，壹位位和記坐館，身穿長衫，陸續下車，尾隨著壹個年輕人登上獅子山。
　　年輕人換上壹件青衫袍子，打著發膠，壹個大背頭，精神抖擻。
　　壹行兄弟們提前上山準備儀式陳設。
　　兩鐘頭後。
　　獅子山頭，壹座形同臥獅的巨石堆背面，二十四人站立成三排，壹個簡陋的香案設好。
　　張國賓立於獅子石旁，壹拂長衫，面色莊重的跪在地下，雙手接過師爺遞來的高香，率先喊道：“小弟張國賓，隸屬洪門香江義海堂，司職香江舵主，今日有幸結交各位大哥，鬥膽提點意見。”
　　“我們既是活在鬼佬治下，自當以漢家兄弟血脈團結壹心，出來賺錢不能僅盯著壹個財字，就算賺錢也要賺對得起家鄉父老的錢，況且，洪門兄弟們間自當和平相處，義字在心，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往後洪門兄弟間不可擅自動武，和記字號間需得義字當先，願尊和記規矩，義字忠義者，隨我跪下向天起誓，歃血為盟，從今往後，香江和記，和字頭後跟個義字。”
　　“以和為姓，以義為心！”
　　二十三名和記字號坐館列為兩排，齊齊跪下，接過高香，望著山下的西九龍，齊聲喊道：“我等字號願遵舵主規矩，以和為姓，以義為心。”
　　壹百年前。
　　壹間燈火陰暗的香堂。
　　黃紙飛舞，燭火閃爍，壹位位字號大佬坐在堂內，望向旁邊站起的壹個年輕人，年輕人身穿黑衫，滿臉壯誌，出聲說道：“小弟黑骨仁，隸屬洪門天寶山碧血堂，司職紅旗五哥，今日有幸結交各位大哥，鬥膽提點意見。”
　　“我們既然是背井離鄉，到這裏來無非是求壹個財字，所以應該和平相處，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萬壹發生了摩擦，也應該以談判的方式解決，非萬不得已，不得訴諸武力，即使到了非打不可的地步，也需指定時日，壹決雌雄，無論是勝負，絕對不要驚動官府。小弟建議大家跟隨洪門的規矩和儀式，讓每個堂口的會員都有所依循，不再是烏合之眾。即是洪門兄弟，應該以和為貴，我們應該在每個堂口的名稱上都加上壹個和字。”
　　壹百年時光褪去。
　　黑白色的老照片，仿佛恢復成彩色的現實，那個戰火紛飛，艱難求生的年代漸漸遠去，漢家兄弟為壹口飯碗拼盡性命壯烈卻依舊。
　　百年後。
　　張國賓當眾起身，向前壹步，把高香插進銅爐：“和義海，張國賓！”
　　“和義福，細仔田！”
　　壹個年輕人披麻戴孝，雙目含淚，捧著高香起身。
　　“和義新，孫超！”
　　“和義勇，戳腳棠！”
　　“和義和，王成恩……”
　　壹個個字號坐館起身敬香。
　　壹個又壹個字號的名字報出。
　　香江，二十四香主共飲血酒。
　　以和為姓，以義為心。
　　這就是和義海！
　　“誓成！”
　　天邊，雲卷雲舒。
　　那只獅子，好似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