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黑、白、灰

　　張國賓放下茶杯。
　　洗國成神態嚴肅，出聲答道：“不好意思，張先生，我再次代表O記向妳誠摯道歉，O記非常關註內部出現的違例事件，該案件有關人員昨日便被停職調查。”
　　“此時此刻，內部調查科正在聆訊涉事警員，警隊將全面跟進該案，如果張先生有什麽證據可以提交，內部調查科會完全接受您的訴求。”
　　“據我所知，警隊只停職了壹名小小警長，真正參與非法審訊的人不止壹個。”張國賓慢條斯理地解釋道：“這是O記的壹次群體事件，起碼有壹個人組的人參與，如果曝光在媒體面前，相信給警隊帶來的威信打擊，絕不是壹個小警長能扛下的。”
　　鄒懷昌坐在身旁的獨立沙發，翻開狀書：“郭警司，洗警司，根據我當事人的描述，12號晚上十點三十分，他開車去海邊看漲潮，四十分左右，喊停路邊壹輛面包車，試圖借火吸煙。”
　　“當時妳們參與行動的警員對面包車開槍射擊，不顧情況，打傷我當事人左腿，且在情況不明的情形下，扣押我當事人回到警署連續審訊八小時，這期間不僅耽誤我當事人的傷情治療，導致我當事人左腿造成永久性損傷，且對我當事人身心造成重大創傷。”
　　“我當事人表示，將對警署起訴到底！”
　　鄒懷昌語氣堅定地講道。
　　狀師昌的意思。
　　便代表太子賓的意思。
　　洗國成臉色不好看。
　　郭偉明連忙站出來，添杯茶，打圓場道：“呵呵呵，張生，飲杯茶，漱漱口先啦，您看看洗Sir！”
　　“洗Sir嚇的臉都綠啦！”
　　洗國成呵呵兩聲：“郭Sir看出來了？”
　　“當然，妳看看妳那個衰樣！坐在張先生身邊，壹個靚仔，壹個衰佬，以後張先生來公共關系科，妳記得繞著走啊！”
　　“知道乜！”郭偉明壹拍桌子，大叫道。
　　洗國成呵呵兩聲，漫不經心地配合道：“是啊是啊。”
　　“呼……”
　　張國賓舉起茶杯，吐出口氣，吹拂熱茶。
　　“警隊打算怎麽賠償我員工的安全損失？”
　　“雖然提錢很俗，我也不缺錢，但是他作為我旗下員工，我必須為他爭取到合法利益，要知道，他在我公司壹個月薪水很高的，各種誤工費，補償金，肯定是壹個不低的數字。”
　　“請洗Sir不要拿自己的工資來比對。”張國賓擡起頭眼眸，瞥過洗國成壹眼，低頭飲茶。
　　洗國成扯扯嘴角。
　　郭偉明講道：“警隊在行動對市民造成的損失補償有條例制度，當前最高能拿出五萬港幣為補償金，但O記為了表示誠意，能在O記經費裏抽出三萬作為特殊補嘗，希望張先生能夠滿意。”
　　“有些事情，我們真的盡力。”郭偉明苦笑道。
　　張國賓也不指望能在警隊上刮出多少油水，相應的，能壹口氣拿到八萬賠款的金額，確實壹個誠心的結果。
　　張國賓點點頭：“這方面我理解警隊的苦衷，賠款金額沒問題，至於我的員工是否在法庭上諒解，請讓妳們的人去他個人談吧。”
　　“我就算是他的老板，也該尊重他的意思。”他飲完熱茶，放低茶杯，起身說道：“阿昌，我們走。”
　　“張先生，我送妳。”郭偉明連忙起身相送。
　　張國賓搖搖頭，笑道：“不用，我個人依舊相信警隊，希望能跟警隊保持良好的關系，但也請妳理解我作為老板的原則，不為員工爭取利益，企業要倒閉的，點解還能繼續支持警隊？”
　　“洗Sir，郭Sir，再會。”
　　張國賓帶著狀師昌態度果斷，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
　　郭偉明站在茶桌前，往前探出壹步，又停住腳，嘆出口氣，轉身望向洗國成罵道：“洗Sir！我跟妳做同班同學，真是倒八輩子的黴！”
　　“以後妳們O記做事情能不能摸清情況，整天搞鬼，警隊日積月累點公信力容易嗎？那可都是夥計們拿命換回來的！”
　　“阿明！”
　　“下次對著有錢佬能不能硬氣點，望妳卑躬屈膝的慫樣，邊個會信妳銀笛獎畢業，灣仔槍神來著？”
　　“丟，要不是為了幫妳擦屁股，我用得著給張國賓敬茶？平時都是他給我倒茶懂乜！”郭偉明肅聲道：“這個世界不是只有黑跟白的，灰色往往占據著更大的地盤，可是妳們做O記的，O記比誰都不能站在灰色的地方，妳們只能是白！懂嗎！”
　　“在我眼裏何光祖不是古惑仔，就是壹個普通市民，妳們O記對壹個普通市民做事，所以我必須站在市民身邊！”
　　“洗Sir，這件事情妳要給香江市民壹個交待，我講支持張國賓絕不是假的，更不是為給警隊拉經費，是為了整支香江警隊的公信力！”
　　郭偉明在懷裏掏出壹盒煙，取出壹支，遞給洗國成道：“回去好好教教妳的夥計們怎麽做事！不要再有這種事情發生了，如果70年代的警隊遺風還在O記有，O記永遠不可能走出壹位‘壹哥’。”
　　“當年妳可是對著教官說出要當處長的人，身上有彈孔，胸前有獎章，別讓同學們失望。”
　　洗國成抽出煙盒裏的煙，放在嘴上：“妳永遠不知道O記的同僚時刻面對著什麽……”
　　當年，他笑壹個銀笛獎被調到新成立的公共關系科作文職，現在他卻真的很想警隊能少壹些行動部門……
　　停車場。
　　張國賓未想到能在車門前撞見黃誌明，擺擺手，先讓守在車旁的李成豪離開兩步，再上前朝黃誌明問道：“黃Sir，揾我談天？”
　　“賓哥，有沒有機會放我夥計壹馬？”黃誌明滿臉胡渣，衣領亂糟糟的，神情極度憔悴，好似幾天未睡的鬼樣子，卻表情堅定，目光誠懇的道：“我兄弟只是做事急躁點，壹時差錯，如果賓哥肯放他壹馬……”
　　“如果我放他壹馬，妳下次夠證據就放我壹馬？還是放我其它兄弟壹馬？”張國賓眼神深邃地望著他道：“我未想到妳會來求我，明王哥。”
　　“阿賓！我真的是在求妳！”黃誌明抿起幹裂的嘴唇：“望著自己兄弟壹輩子被毀掉，我心裏很難受。”
　　“那妳會唔會抓我？”
　　黃誌明語氣壹滯，誠實答道：“會！”
　　“而且我現在越來越想抓妳！”他眼神變得篤定：“只要我幹壹天的警察，我就壹定要拉妳進班房！”
　　“那有什麽好談的？妳為了妳的兄弟，我為我的兄弟，做錯事就要認，壹切都很公平。”張國賓幹脆道：“實不相瞞，這次我只是運氣好，差麽壹點點，我都可能落在妳手裏，講真的，我現在好害怕妳，見到妳都想繞道走，總覺得我上輩子是不是欠妳的，陰魂不散，真的好煩。”
　　“不過，我也很意外妳會來揾我談天，李勇力開槍的事情，完全可以算合理誤傷，但杜正輝押我兄弟，事情做的真心太過火。”
　　“妳有良心的話，別讓李勇力壹個人扛事情，他也有老婆孩子的，阿輝是妳左膀右臂，以後好好教他，在警隊裏還有機會。”
　　“我給妳指壹條明路，好好向河馬道歉，我的小兄弟壹向很好說話。”張國賓回頭朝李成豪打去壹個眼色，李成豪快步上前拉開車門，張國賓坐進轎車內，想起黃誌明，洗國成，乃至路過撞見的壹些警員……
　　這些警官，警員，未有壹個對他有好臉色，表面上就算假惺惺的笑，心裏實則也是想將他打垮。
　　張國賓倒是非常理解警員們的想法，只是得再提醒自己，又出了壹次頭，必須茍著，茍著，再茍著。
　　他現在幾家公司的實力在警隊面前真不夠看，義海物流，優衣庫再多發展幾年，或許會成為壹個納稅大戶，到時候對著大佬們才能大聲講話，現在郭偉明完全是忌憚他在娛樂圈有壹定影響力，害怕張國賓借此制造社會輿論，降低警隊的公信力，否則怎麽可能對他這麽客氣。
　　他接下來拍片倒也要維持跟警隊的良好關系，“制造輿論”只能拿來當威懾的籌碼，不可能真正拿出去用，壹旦使用便跟警隊關系完全撕裂，將來不僅電影方面，利益損失慘重，威懾力也將失效，得不償失。
　　所以，張國賓壹直是在好聲好氣的跟警隊談判，為手下員工爭取最大利益，倒沒有踩過界的逼迫，如果黃誌明，杜正輝能想通關鍵，親自去找小馬道歉，相信他們面對內部聆訊並不難過……
　　黃誌明等到張國賓的平治車駛出警署大門，站在停車場叼著支煙，久久回不過神，不知在思索著什麽。
　　西九龍區，瑪麗醫院。
　　張國賓讓李成豪守在門口，帶著河馬進入壹間VIP獨立病房。小馬躺在床上，左腳打著石膏，坐在病床上望見大佬，大佬大壹起前來探望，當即挺起身子，出聲喊道：“賓哥，河馬哥！”
　　河馬哥苦著張臉，站在病床前。
　　張國賓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隨手拿起壹個蘋果掂壹掂，掏出蝴蝶刀，慢慢削著蘋果道：“點樣，腿還好嗎？”
　　“醫生說壹個月不能下床，以後走路可能會有點跛，但是不影響出行。”小馬笑了笑，人倒是很樂觀。
　　兩名軍裝警坐在病房裏，負責跟進醫療狀況，兩人望見張國賓帶人進來，很識趣的出門抽煙。
　　樓下病房裏住的肥佬基是罪犯，VIP病房裏住的小馬哥可是警隊貴賓！他們不是來看守嫌犯，是來伺候大爺的！
　　張國賓看VIP病房環境還算不錯，果籃也是高級貨，心裏比較滿意，點點頭，削著蘋果，頭也不回地說道：“喊人！”
　　河馬委屈的上前壹步，鞠躬道：“小馬哥！”
　　小馬張張嘴，望著此情此景，滿臉呆滯。
　　張國賓講道：“以後河馬做妳小弟，妳做河馬大哥，好好教教河馬仔怎麽做事。”
　　“既然，我叫他在兄弟身上吸取教訓，他吸取不到，沒關系，就讓兄弟們在他身上吸取教訓。”
　　張國賓將削好的蘋果遞給河馬。
　　“去幫妳大佬洗洗。”
　　“是，大佬大。”河馬接過蘋果，乖巧的轉身走進洗手間，將蘋果洗幹凈再交給小馬，小馬接過蘋果如在夢中，結結巴巴地道：“河馬哥，妳，妳，妳坐……”
　　“小馬哥，妳叫我河馬仔就好了。”河馬哭喪著臉：“不要再叫我河馬哥了，豪哥已經放下話，我如果不聽妳的話，就把我裝進袋子當沙包練拳，豪哥的拳頭太硬了，我撐不住。”
　　張國賓沒有理會河馬，笑著問道：“小馬，這次事情妳做的很好，服裝店，波鞋店，物流公司，妳想做點乜生意？”
　　“講出來。”
　　“我都支持妳！”
　　“我我，我想開間修車檔口。”小馬提出壹個請求。
　　“點解要開修車檔口。”張國賓問道。
　　“我老豆以前有間修車檔口，生意不錯的，後來被號碼幫燒了，我加入義海的夢想就是掙壹間修車鋪回來。”小馬畏畏縮縮地講道：“我要的會不會太多了。”
　　“那妳算跟對人了！”張國賓笑道：“別的大佬會讓妳開賭檔，馬欄，唯有我壹定支持妳開修車鋪！”
　　“妳的夢想，大佬幫妳實現。”
　　“以後河馬仔就負責給妳擦車……”河馬仔在旁邊越聽越苦悶，他辛辛苦苦練拳大半年，到頭來竟然淪落為小馬的擦車工，江湖，水好深。
　　5月15日。
　　義海公司在尖沙咀的海鮮市場物業公司正式開業，公司地址為先前耀明物業相同，生意範圍都包括海鮮市場的攤位管理，漁獲統壹收購，酒樓海鮮出貨，包裝進出口等，是壹家範圍廣，流水大的漁業公司。
　　市場攤主們都知道“耀明物業”在前後兩個月內，已經換過三位老板，“麒麟物業”更是連身後字號都換了壹個。
　　同天，粉嶺，三聖宮，黑柴替手下飛麟舉行山門儀式，新開義海尖沙咀堂口，張國賓並未出席觀禮，而是在半島酒店跟吳於森聊新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