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九章 第壹批先遣隊

　　“新紀元859年12月1日……”柯嵐默默念著這個日期，再次環視四周，檢查著自己所處的這個房間。
　　這個房間裏的設備都是壹些很老舊的型號，正好符合近壹百年前的時代背景……那個時候，方舟還處於星際漂流階段，雖然已經發現了阿爾法星，但第壹批先遣隊還沒能抵達阿爾法星，方舟上的人自然也沒法開采到阿爾法星上的資源……
　　等等！
　　第壹批先遣隊？！
　　柯嵐不由得想起了歷史書裏的那些“知識點”——
　　新紀元840年，方舟發現阿爾法星。
　　同年4月，方舟向阿爾法星派出了第壹支先遣探索隊。這支先遣隊搭乘著以現代眼光來看時候落後的穿梭器，在經過了十九年的漫長旅程之後，才終於抵達阿爾法星。
　　而為了保證先遣隊成員的身體狀況，在這十九年的時間裏，大部分先遣隊成員都是在冬眠艙裏度過的，只有輪值的那些人會被喚醒，他們的任務就是負責監控穿梭器的航向是否發生偏差，以及對船內的設備進行維護和檢修。
　　難道……自己現在正身處於那艘載著第壹支阿爾法星先遣隊的穿梭器上？
　　不，不對！
　　這不是真實的，這是壹個夢境……柯嵐突然反應過來。
　　當年，“愚者”就是這支先遣隊的成員之壹，自己現在看到的，應該就是愚者記憶中的畫面。
　　那些記憶碎片應該壹直都深埋在自己的腦海深處……也就是柯嵐壹直想要探索、卻被壹層濃霧所籠罩的那些東西。
　　這壹次，大概是自己觸發了某些條件，成功解鎖了這部分的記憶，才會沈溺到這段記憶中來。
　　柯嵐突然對愚者的本名有些好奇，當即低頭向自己胸口看去——按照方舟文明的傳統，這類‘公職人員’的制服胸口處，壹般都會印著身份信息，這支阿爾法星先遣探索隊自然也不例外。
　　柯嵐的確看到了那塊縫在冬眠服上的身份銘牌，然而，銘牌上的文字卻是壹片模糊——這種模糊並不是因為銘牌被汙染或是磨損的原因，無論怎麽擦拭它都不會變得清晰，就仿佛出問題的是柯嵐的眼睛壹樣。
　　高度近視的人不戴眼鏡看東西，差不多就是這種效果。
　　柯嵐試著用指腹去摩挲銘牌上的文字……這是壹塊塑料材質的銘牌，上面的字都是用激光刻上去的，就算沒法用眼睛看清，也能用觸覺去進行感知……
　　但就在柯嵐的手指觸碰到那些文字的時候，他卻無語地發現指尖的觸感直接消失了，就好像自己的觸覺神經突然被截斷了壹般。
　　“看來任何辦法都是行不通的……”
　　柯嵐想了想，還是只能放棄——這些信息，估計是被愚者刻意屏蔽了……或者換個說法，是被他給刻意“遺忘”了。
　　這段記憶碎片裏的愚者，只記得自己身上有著壹塊身份銘牌，但銘牌上寫的是什麽，自己的真名又叫什麽，他是完全不記得的……那作為“體驗者”的柯嵐，自然也不可能無中生有、看到那些本來就“不存在”的東西。
　　他又將視線投到那些還躺在冬眠艙裏的人的胸口處，這些人的身份銘牌同樣也是壹片模糊。
　　“記憶片段解鎖了，但又沒完全解鎖……”柯嵐嘟噥了壹句，從冬眠艙裏翻了出來。
　　自己應該是被冬眠艙的定時裝置喚醒的，至於其他人，從冬眠艙的控制面板上來看，都還處於正常的冬眠狀態之中。
　　“12月1日……”柯嵐又看了壹眼屏幕上的時間，“這麽算來的話，我應該是最後壹批被喚醒的‘輪值者’了……很快這架穿梭器就會抵達阿爾法星，這些人將會全部蘇醒……就是不知道這段記憶的長度有多長，包不包括這些人在阿爾法星地表探索的內容……到時候，或許還可以從這些人口中問出壹些有用的信息來……只要那些信息沒有被屏蔽。”
　　至於現在，或許可以先把這架穿梭器檢查壹遍……畢竟，船上的電腦裏，應該也記錄了壹些重要的信息。既來之，則安之，在確定這裏只是自己腦內的記憶碎片之後，柯嵐反倒是安心了下來——雖然暫時找不到脫離這段記憶的辦法，但想來只要等到記憶碎片的內容“播放結束”，現實世界中的自己應該就會醒來了。
　　柯嵐走到了門前，門框上的感應裝置發出了“嘀”地壹聲輕響，紅色指示燈瞬間跳成綠色，金屬質感的閘門滑入了墻內。
　　“身份已驗證，歡迎回來。現在是新紀元859年12月1日，十二時零九分。這是妳的第四次蘇醒，距離上次進入冬眠艙已經過去了四年零十七天。上壹批的輪值船員已經將任務日誌錄入中央計算機，請前往控制室查看。”清越的女聲在頭頂響起——這聲音雖然很逼真，但依舊存在壹定的生硬感覺，壹聽就知道是提前錄好音源之後用AI合成的……以柯嵐所處的那個時代的技術，只要錢到位，人工合成的聲音幾乎難辨真假。而在壹百年前，這些技術相較於方舟剛剛逃離地球的時候，並沒有多大的進步。
　　對於星際漂流時期的方舟文明來說，任何對於生存沒有推動作用的技術都是沒有發展必要的——娛樂活動也僅限於最低水平，電影、音樂、文藝創作……有是有，但基本都服務於方舟的建設工作，就如同舊紀元某個不方便提及的年代壹樣。
　　柯嵐邁步穿過了閘門，門後是壹條筆直的走廊，走廊的右側有著壹間小隔間，投影設備將壹個綠色的箭頭形全息影像投在小隔間前，不斷地閃動著，顯然是在示意柯嵐跟著這個箭頭走。
　　柯嵐毫不猶豫地走了進去，完全不擔心小隔間裏潛藏著什麽危險。
　　記憶裏最危險的東西就是那些禁忌的知識，但柯嵐對於那些東西有著極強的抗性，除此之外，記憶裏的東西就沒有什麽是可以真正傷害到他的了——他就像是在玩壹個意識沈浸式的遊戲壹樣，就算這艘穿梭器上潛藏著壹頭異形、就算這頭異形把他給殺了，他現實中也不會受到任何傷害。
　　甚至，他還能借助“死亡”來返回現實世界。
　　不過柯嵐倒是不急著回去，他不知道要如何進入記憶世界……這次既然進來了，那自然得收集足夠多的信息才不算白來壹趟。
　　這間隔間其實是壹間“浴室”，除了用來洗漱的器具之外，還存放了幾套平日裏在穿梭器上活動的艙內制服和壹套用於在太空環境下作業的艙外宇航服……這些衣物被裝在透明的櫃子裏，雖然櫃子貼的銘牌柯嵐依舊看不清，但他卻很清楚地知道，最右手側的那個櫃子裏，裝的是自己的衣服。
　　或者說，是愚者的衣服。
　　他脫掉了身上冬眠服，赤身裸體地站在落地鏡前打量了壹下自己的身體——記憶中愚者的相貌倒是沒有被屏蔽，那是壹張和柯嵐幾乎壹模壹樣的臉，這並沒有讓柯嵐感到多麽意外……畢竟，他也算是愚者壹部分人格的“容器”，他的肉體是用愚者的細胞克隆出來的，兩者的基因相似度比雙胞胎還高，有著壹模壹樣的容貌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就連身材也差不多……唔，尺寸也壹樣……”
　　柯嵐在鏡子前轉了壹圈，在確定身上沒有什麽異常之處後，用指紋打開了衣櫃，取出了壹套艙內制服穿在了身上，走出了浴室。
　　當他回到走廊的時候，那個指示箭頭也相應地發生了變化，直直地指向了走廊的盡頭。
　　走廊的盡頭，就是那個合成音裏提到的“控制室”。
　　柯嵐扯了扯自己的衣領，健步朝控制室走去，壹路上那個合成音不斷地向他匯報著他冬眠以來發生的事情，但凡是涉及到愚者或是船員信息的，都會被直接抹去，這就導致這段匯報聽起來讓人覺得十分難受。
　　試想壹下，壹段錄音裏每句話裏都會缺少壹些關鍵的信息，甚至都不是像敏感詞那樣用“嗶——”來取代，而是直接將相關的音軌全部刪除。要是讓壹個好奇心重且有著強迫癥的人來聽的話，恐怕早就已經抓狂了。
　　“妳這樣‘消音’，還不如換成‘嗶——’呢，至少我還能根據‘嗶——’的長短來判斷這裏到底缺了多少個字。”柯嵐自言自語地吐槽道。
　　穿梭器上的閘門都是感應門，當柯嵐靠近的時候就會自動打開——當控制室的閘門升起的時候，三女壹男同時轉過頭來，看向了站在門外的柯嵐。
　　她們的身上穿著和柯嵐同款的艙內制服，想來應該就是和柯嵐同壹批被喚醒的“輪值者”了。
　　穿梭器上的冬眠艙不止壹個，這四個人應該是在其他冬眠艙裏醒來的。而柯嵐在醒來之後花費了壹些時間去弄明白自己的處境，這就導致他成了這些輪值者裏最晚壹個抵達“控制室”的人。
　　“嗶——妳終於來，我還以妳和嗶——壹樣，發生了什麽意外呢。”四人裏唯壹壹名男性笑著和柯嵐打招呼，他的表情十分友善，想來和柯嵐……和愚者的關系應該挺不錯的。
　　“還真的把消音替換成了嗶——啊？”柯嵐吐槽道，“這記憶片段的自定義功能倒是挺豐富的。”
　　他的吐槽並沒有引起那四人的註意，這只是壹段記憶片段，記憶片段裏的人和事，都是按照既定軌道發展的，柯嵐雖然可以參與其中，但卻無法對其造成任何影響，也不會改變事件的走向。
　　就算他把這架穿梭器給炸了，下壹秒它也會立馬恢復原樣。
　　這壹點，他在浴室裏就已經做過實驗了——他用拳頭砸碎了那面落地鏡，可是壹眨眼，落地鏡就恢復了原狀，拳頭上被玻璃碎片割破的傷口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妳看上去好像壹副沒睡醒的樣子，需要來點藥物幫助嗎？”那個男人又笑道，“如果不需要的話，那就開始工作吧……馬上就要抵達阿爾法星了，我們可得站好這最後壹班崗。”
　　這是壹個身材高大的黑人男性，沒有毛發的腦袋鋥光發亮，像是壹個光滑的鹵蛋——冬眠艙裏的人身體機能會處於近乎完全停滯的狀態，毛發和指甲的生長也會變得極其緩慢，要不然柯嵐這壹覺四年睡下來，頭發早就已經把整張臉都給蓋住了。
　　“那就叫妳鹵蛋吧。”柯嵐在內心暗自決定，既然都不知道愚者和這些人的名字，那幹脆自己給他們取壹個容易記的代號吧。
　　“妳說那個誰，他怎麽了？發生了什麽意外？”柯嵐試著向“鹵蛋”問道。
　　“就是第二組的那個嗶——，他本來是上壹批的輪值者，但是從冬眠狀態被喚醒之後，不到十二小時，就突發心臟衰竭，就搶救機會都沒有就死了。哎，照理來說，我們被選上的時候都做過詳細的身體檢查的，如果有心臟病的隱患，根本無法通過選拔……”
　　“有壹些後天性心臟如果不發病，是無法被檢查出來的。”另外壹名女性隊員接話道，“或許是他的心臟在冬眠狀態下發生了未知的病變……”
　　這個女人留著壹頭及耳短發，眉眼帶著壹股淩厲感，精致的五官配上輪廓分明的臉頰，帶給人壹種帥氣的中性美感……唯壹美中不足的就是胸前過於平坦，完全沒法和鹵蛋大兄弟那健碩誇張的胸肌相比。
　　“啊對對對，妳是醫生，妳說得都對……我就是納悶，如果有發病的征兆的話，那生命體征監測設備應該會提前報警才對。就算心臟是在冬眠狀態上發生的病變，那電極片不都還貼著嗎？怎麽會壹點都檢查不出來，直到人壹頭栽倒在地上，才警報大作呢？”鹵蛋有些不服氣地說道。
　　“人體是壹個很奇妙的系統，現代醫院對人體的探索程度都還處在壹個很淺薄的階段，沒有人能說自己弄清楚了人體全部的奧秘，突然死亡並不算多麽離奇的事情……如果妳擔心自己像他壹樣的話，我倒是可以給妳壹個建議，去換壹個人工心臟吧。”這名短發女醫生的言辭很是犀利，“至少，機械設備出問題想要找到原因，可比妳原裝的身體容易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