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章 塔中之海

　　鹹腥的海水從四面八方湧過來，很快就沒過了兩人的腳背，轉眼之間就已經淹到了小腿的中段，眼看著就要到膝蓋了。
　　“見鬼！”三十三罵道，趕忙將掛在腰間的全覆式呼吸面罩扣在了臉上。
　　全覆式呼吸面罩可以完全隔絕空氣中的有害氣體，自然也可以在水下環境使用，但問題就在於三十三並沒有攜帶潛水服，按照這個註水速度，再過幾分鐘，水底的壓強就要大到人類肉體所無法承受的程度了。
　　海水已經達到了腰部的位置，但柯嵐卻依舊站在原地，無動於衷。
　　“柯嵐？餵餵？妳怎麽了？”三十三有些費勁地走到了柯嵐的面前，先幫他將呼吸面罩扣上，然後再敲了敲面罩正前方的那塊透明樹脂，“這地方馬上就要被淹沒了，妳怎麽反而發起呆來了？”
　　“我沒有發呆。”柯嵐淡淡地說道，“我只是在想，就在這裏結束……似乎也不錯。”
　　“妳在說些什麽啊？”三十三壹怔，然後抓住柯嵐的肩膀用力地搖晃了幾下，“妳是不是腦子出問題了？”
　　柯嵐突然感覺到後頸處壹陣刺痛，澤珞變化而成的甲胄內部長出了數根尖刺，直接紮到了脖子上痛覺神經最密集的地方，這陣刺痛頓時讓柯嵐打了壹個激靈，整個人就宛若從壹場冗長的夢魘之中醒來……
　　柯嵐有些後怕地意識到，自己的思維和情緒剛剛似乎是被那些信息給影響到了，尤其是那塊地磚上那些絕望的文字，柯嵐現在回想起來，內心還是會不由自主地湧上壹種頹廢、想要“擺爛”的情緒。
　　難道這也算是考驗中的壹環？
　　好在三十三和澤珞及時喚醒了自己，要不然，柯嵐說不定還真有可能就這樣把自己給活生生淹死。
　　“醒了？”看到柯嵐的眼神有所變化，三十三伸出手掌在他眼前用力地揮動了幾下，“時間緊迫，趕緊做決定吧！”
　　不知道從何處湧來的海水已經高過了兩人的頭頂，伴隨著兩人的呼吸，細小的氣泡連成長長壹串，從呼吸面罩的排氣口中擠了出來，向上方飄去。
　　“再過壹會，咱們就要被水壓給壓扁了！”三十三的聲音隔著水體傳來，聽上十分含混，“不管妳想做什麽，至少得先浮到水面上去吧！”
　　三十三話音剛落，兩人身周的海水就被壹道無形的屏障直接排開了。
　　柯嵐說道：“先不急著浮上去，找找看這些海水是從什麽地方湧進來的。”
　　“嘖嘖，空間能力是真的好用啊……”三十三有些羨慕地看了壹眼四周被空間屏障給隔開的海水，盡管這種神奇的景象他已經看到過無數次了，但每壹次看到，內心還是會產生壹種難以置信的感覺。
　　“話說，澤珞的這種空間能力可不可以用來儲物？”三十三問道，“我看過壹些小說，裏面的主角都會有空間戒指、次元口袋壹類的儲物道具，可方便了。妳要不也讓澤珞試試看，能不能開辟出壹個這樣的儲物空間，這樣我們就不用把所有的裝備都背在身上了。甚至可以試著把亞古納可托爾給裝進去，隨身攜帶。”
　　“做不到。”柯嵐搖了搖頭，“如果撕開壹處類似於蟲洞那樣的亞空間，那妳丟進去的東西會不會被亞空間給撕碎、壓扁先不說，壹旦丟進去，就基本不可能再拿回來了。而且，每次撕開空間，都需要消耗極大的能量，以澤珞現在的能力，只能撕開壹個和頭發絲橫截面差不多大小的孔洞，她的力量就會被抽幹……至於壓縮空間或者是折疊的空間的手段，同樣也需要面對能量消耗和儲存物受損的問題。”
　　“亞古納可托爾內部不是有類似的技術嗎？戰艦內部的空間可是要比從外面看上去大得多了，它又是怎麽做到的？”三十三問道。
　　“亞古納可托爾這艘戰艦本身就是集空間技術之大成的傑作……就連阿爾法文明都無法復刻這艘戰艦，想要破解它的技術，我覺得人類少說也得花費十萬年以上的時間。”說到這裏，柯嵐不禁回想起了之前腦海內解鎖的片段……亞古納可托爾，真的是被逃離地球的人類所建造出來的麽？
　　如果那些記憶片段的時間感知沒有被擾亂的話，那些人，應該只用了幾代人的時間就建成了現在的這艘亞古納可托爾……這種速度，連“科技大爆炸”這個詞都沒法來形容了。
　　大概也只能說是“機械降神”了。
　　不過也不能排除建造亞古納可托爾的技術並不是來自於人類……這些技術，說不定是某個異星文明遺留下來的，只不過以某種未知的方式，“進”到了那些人的腦子裏面。
　　這群人的腦袋沒有直接炸開來，甚至沒有瘋掉……還真是壹個奇跡啊。
　　照理來說，這些技術應該也可以算作是“禁忌的知識”範疇了，可惜柯嵐自始至終沒有看到過這些工程船船員的真身——他倒是挺好奇的，這些方舟之外的地球幸存者，有沒有變成怪物。
　　“這些水……算是第三道試練麽？”三十三幹脆換了壹個話題。
　　剛剛那些“喪屍”，都已經柯嵐屠殺殆盡，甚至連屍骸都被“吃”得幹幹凈凈，如果那些東西算是八道試練程序中的壹道的話，那應該算是已經通過了吧？三十三如是想道。
　　“不知道，但覺得可能和亞古納可托爾有關系……不僅那些試練程序，就連這整座通天塔，都和亞古納可托爾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柯嵐說道。
　　那些“喪屍”的肉體中存留著和亞古納可托爾有關的記憶，而後來更是讓柯嵐短暫地和亞古納可托爾取得了聯系，而現在，亞古納可托爾的航線終點被修改到了中海，隨之立馬就有鹹腥的海水從四周湧了過來，這要說兩者之間沒有任何聯系，那絕對是在扯淡。
　　“通天塔、亞古納可托爾、海底之城、無名荒島……還有，776特種小隊所炸毀的那座發動機殘骸……”柯嵐喃喃念道，他覺得，這些東西之間都是有著關聯的，任何壹件事物都不是獨立存在的。
　　只要能將這些線索連到壹起，真相應該也就呼之欲出了。
　　柯嵐壹邊思索，壹邊帶著三十三繞著這層塔走了壹圈，可他們卻並沒有找到任何壹個“出水口”，也沒有找到明顯的暗流，這些海水就像是從地板裏“滲”出來的，或者說，更像是憑空出現在這個地方的。
　　“這些海水，不會是被傳送進來的吧？”三十三猜測道，“我們進入通天塔，不就是被傳送進來的……既然能傳送人，那能傳送海水也很正常吧。”
　　“嗯。”柯嵐點了點頭，“以我們的認知範圍，也就只有這種解釋能說得通了。”
　　“那得虧它是慢慢把水灌進來的，要是壹下子傳送幾千萬噸海水進來，恐怕我還沒來得及戴面罩，就已經被壓成肉餅了。”三十三低聲嘆道。
　　“對了，從現在開始，妳壹定要緊跟住我。”柯嵐說道，“現在這個環境，讓我回想起了當初的那次試潛……壹開始怎麽都沒想到，第壹次試潛竟會變成最後壹次。”
　　“哈……在那之後海底之城就被封禁了，是吧。”三十三說道，“話說那次探索的細節方便告訴我嗎？我還壹直挺好奇的，妳到底在水底下遭遇了哪些事情。”
　　“那次試潛，我是和廖子朗壹起下水的，我和他之間壹直保持著十米左右的距離。”柯嵐回憶道，“可就在我轉頭的壹剎那間，廖子朗就從我的身邊消失了……我回去之後他才跟我說，那時候遭遇了暗流，我們兩人是被迫分散的。”
　　“但實際上呢？”三十三的興趣被提了起來，追問道。
　　“實際上，在我的視角裏，水下壹直風平浪靜。”柯嵐抽出了壹根備用的安全繩，將三十三和自己連在了壹起，“所以我才會擔心這種事情會不會重新上演壹次。”
　　“現在應該不會有什麽暗流吧，澤珞的空間屏障都把海水隔開了，我們走在水底就像是走在地上壹樣。”三十三環顧四周，說道。
　　“總還是小心壹點為好。”柯嵐壹邊低著頭處理安全繩的鎖扣，壹邊說道，“我在和廖子朗分散之後，就抵達了那座‘海底之城’……不是‘拓荒者號’破冰船聲吶掃描的那壹座，而是位於海臺之上的另壹座。”
　　“呃……妳說的……是那座嗎？”三十三用不住顫抖的聲調說道。
　　“什麽？！”柯嵐壹驚，猛地擡起了頭。
　　三十三正仰著脖子，手指指著正上方。
　　柯嵐沿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見水面已經消失不見了，壹座建在海臺上的城市像是倒影壹般，懸掛在他們正上方不遠的地方。
　　“沒錯。”柯嵐感覺渾身皮膚都起了壹層雞皮疙瘩，他只看了壹眼，就可以確定此時懸掛在他們頭頂的，正是那座“二號海底之城”。
　　這座城市正靜靜地懸掛在倒轉過來的海臺之上，那些頂端雕刻的巨大眼睛的石柱矗立在城市的各處，像是某種交通標誌物壹樣散發著看似黯淡、但在漆黑的海水卻極具穿透力的幽綠色光芒。
　　而在距離城市邊緣不遠的地方，還有著壹道像是刀疤壹樣的裂谷……
　　深淵孵化場……
　　“這、這簡直令人難以置信……我們現在到底是在通天塔裏還是在中海海底？”三十三低呼道，“這玩意，不會也是影子吧，就像海市蜃樓那類的玩意？”
　　“不，這是實體。”澤珞的聲音在三十三的耳邊響起。
　　“……難道是某個傳送通道，將這座通天塔和中海的海底連起來了？海水就是這樣倒灌進來的？”三十三說道。
　　“不，澤珞沒有感受到任何空間異常，至少我們周圍沒有。”柯嵐否決了這種猜測，“而且，剛剛海水是從地底下湧上來的，而不是從我們的頭頂倒灌下來的。”
　　“那我們現在是在哪裏？”三十三突然頓住了，“這……我們被傳送進來該不會不是灰霧森林裏的那座塔，而是中海海底的另壹座塔吧？”
　　“真要這麽說，我寧可是認為海底之城就建在通天塔的內部……而不是在海裏。”柯嵐低聲說道。
　　“那妳那次試潛，是被傳送到了這座通天塔裏……這麽算下來，妳豈不是第二次進這座塔了？”
　　“就是海底之城在塔裏，還是塔在海裏，都不重要了。”柯嵐搖了搖頭，“妳說得對，這應該就是第三道試練程序了。”
　　“第三道試練……是闖這座海底之城？”三十三不由得咽了口唾沫，“嘶……壹座幾乎沒有被探索過的S級遺跡，說實話，我突然有些興奮起來了。”
　　“如果要我評級，海底之城應該是SS級。這座通天塔也是。”柯嵐說道。
　　SS級是遺跡評級制度剛建立時，代表著最高危險程度遺跡的等級，但後來經過壹次簡化方案，SS級遺跡被取消，之前被認定為SS級的四座遺跡全部都歸入了S級之中。
　　準確地來說，SS級其實並沒有取消，只是評判標準被大大提高了，以至於這個等級壹直都處於壹個留空的狀態之中。
　　而之前那四座短暫被定為SS級的遺跡，無論是危險程度、還是所隱藏的秘密，都無法和通天塔或是這座海底之城相提並論。
　　“妳當初應該探索過壹次這座海底之城了吧？有什麽需要註意的地方嗎？”三十三問道。
　　資深獵人從來不會自大地認為自己壹個人能夠搞定所有的問題，謙虛和謹慎的人往往能活得更久。任何壹次探索行動，哪怕只是壹座D級遺跡，三十三在出發之前也會仔細地查閱所有與之相關的資料和情報，更別說這是壹座被柯嵐稱之為SS級的超級遺跡了。
　　但好在，曾經探索過這座超級遺跡的人，現在就在自己的身邊，這讓三十三心裏稍微有了點底。
　　但柯嵐下壹句話，卻讓三十三心裏的“底”瞬間漏了個洞。
　　“其實，我在海底之城停留的時間還不到二十分鐘……探索程度，基本可以認為是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