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聖言”

　　從維多利亞的角度來說，這的確可以算是當下的最優解。
　　她是整支偵查小隊裏戰鬥能力最強的人，只有她擁有和這頭怪物纏鬥的資本——盡管她沒有半分勝算，但正如柯嵐先前所說的那樣——只要她能在這頭怪物手裏堅持住壹段時間，柯嵐就有很大的機會逃回封鎖線。
　　就算是必死無疑的境地，她也要盡可能將自己的死亡發揮出最大的價值。
　　毫無意義地死去，對於維多利亞來說，那算是壹種恥辱。
　　“我拖不了多久，但我會盡力。”維多利亞說著，左手的手掌從中分裂了開來，壹副尼諾合金打造的鋼爪從手腕內探出，和五根手指緊密地嵌合到了壹起。
　　但柯嵐沒有轉身，他甚至停住了腳步，不再後退。
　　“妳在幹什麽？”維多利亞的語氣裏多了壹絲慍怒，“難道妳的腿已經被嚇軟了嗎？”
　　“沒有，只是我想到了壹件事。”柯嵐說道，“壹件……很奇怪的事。”
　　維多利亞強忍住了喝罵的沖動，壹字壹頓地問道：“……壹件什麽事？”
　　“壹件或許能讓我們絕境翻盤的事兒……”柯嵐深吸了壹口氣，事實上，這件事他也是剛剛才想到的……
　　“不要浪費時間，說。”
　　“妳還記得剛才遇到的那具黑色骨架嗎？”
　　“記得。”
　　“那名異端教派信徒在變成那模樣之前，嘴裏念叨的詞……其實我聽到了。”
　　“妳能聽清楚他說的東西？”維多利亞的臉上不禁流出了壹抹訝色。
　　“沒法具體到每壹個字眼，但我基本可以確定，他念的……是和我們聽到的那段禱告詞內容是壹樣的。”柯嵐說道。
　　那是“聖言”——根據阿爾法文明留在他記憶裏的信息，利用這種方式，神明的仆人可以用自己的生命力向神換取“恩賜”，而力量，無疑就是神明的恩賜中的壹種。
　　柯嵐他雖然不是什麽“神的仆人”，但他卻可以使用阿爾法文明的語言，同樣，他也可以念誦出以阿爾法文明語言作為基礎的“聖言”。
　　柯嵐心裏清楚，就算維多利亞用她的犧牲來為自己爭取時間，自己能夠逃回封鎖線的希望也極其渺茫，與其將籌碼壓在這種概率小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事情上，柯嵐寧可選擇賭壹把大的。
　　“妳的意思是說……那段禱告詞，是那名信徒變成黑色骨架的誘因？”
　　“嗯，十有八九。”柯嵐應道。
　　“那妳打算怎麽做？”
　　“我打算試著將這些禱告詞念出來……看看會不會對我產生效果。”
　　“妳瘋了嗎？！”
　　“這是唯壹能嘗試的辦法了……不過說不定什麽都不會發生呢。”柯嵐努力回憶著那名黑袍信徒祈禱詞的內容……
　　“妳考慮清楚了？就算妳幹掉了眼前的怪物……妳的余生也會在研究所的玻璃籠子裏度過……”
　　“沒想到安全局的人還會替別人考慮啊？但妳也別急著下定論啊，有沒有用還兩說呢……”柯嵐用力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將滲出來的血液舔到了嘴裏，“好了，我準備嘗試了……妳稍微離我遠點。”
　　“……”維多利亞橫移了幾步，站定，同時看著那只怪物和柯嵐。
　　“請偉大的神明將祂萬千目光中的壹道，註視於我……”柯嵐微張著嘴，喉結緩慢地蠕動著，緩緩地將這無聲的禱告詞的“念誦”了出來。
　　“我是……”這時第二句，原文本該是“我是祂最為忠誠的仆人”，但不知道為什麽，柯嵐怎麽都念不出這幾個字來，他將心壹橫，幹脆這樣說道：“我欲殺死祂的仆人……”
　　話音剛落，柯嵐突然感覺似乎有壹道視線，跨越過無數個位面，投射到了自己的身上，這道視線似乎自亙古以來就已存在，它壹直存在，但卻無法被任何人所察覺，但它又宛若實質……柯嵐只覺得像是有壹座大山壓在自己的身上，又好像又無數道鎖鏈縛住了自己的手腳……他的身體輕微地顫抖著，仿佛在下壹秒，血肉之軀就會崩碎，就連自我意識都會被這道視線所吞噬。
　　“我需要來自於祂的恩賜……”
　　柯嵐感覺每吐出壹個字眼，都好像要用盡渾身的力量，但他卻又根本無法停下，壹股難以言說的巨大力量在推動著他……而那道視線，則是變得更加凝實了。
　　“我需要……”
　　恍惚之間，柯嵐的腦袋裏浮現出了壹絲疑惑……但他很清楚，這疑惑並不是來源於他自己的意識，而是來自那道詭異的視線。
　　這是來自“祂”的疑惑……而在這絲疑惑之中，似乎還帶有著好奇……
　　“神”會對人類感到好奇嗎？柯嵐從沒想過這個問題，而現在，他也沒功夫去想這個問題了。
　　“我需要……力量……”
　　“為什麽？”壹個極為清晰的外來意識出現在了柯嵐的思維之中，他頓時楞住了……這個意識，難道就是阿爾法文明所描述的那個“偉大的神明”？
　　為什麽，祂在問自己為什麽要向祂借助力量！
　　可柯嵐記得，禱告詞的下壹句，應該是“我願意將自己作為獻祭，換取祂的賜予。”
　　但現在，祂卻在問自己……“為什麽？”
　　“為了……為了殺死它。”柯嵐擡起頭，此時，那只怪物已經撲到了眼前，但不知道為什麽，周圍的壹切似乎都像是靜止了壹般——近在咫尺的怪物凝固在了半空之中，而壹旁的維多利亞則是保持著那個開槍的動作，槍口的火焰、飛行的彈頭……同樣也都變成了壹副定格的畫面。
　　下壹個瞬間，那只怪物的利爪就會洞穿柯嵐的胸膛，可這最後的幾十公分，卻似乎成了它永遠都沒法夠到距離。
　　“如妳所願。”
　　那股沈重、恐怖、澎湃……如同靜止的海嘯般的壓力消失了，壹切的異象就好像只是柯嵐剛剛產生的幻覺壹樣……它們未曾發生，它們從未存在……
　　但——除了那只怪物。
　　就在柯嵐感知中的時間和空間恢復正常的那壹刻，那只怪物毫無預兆地炸裂了開來，腥臭的膿血劈頭蓋臉地淋了柯嵐滿滿壹身……所幸的是，其中並沒有那種能夠洞穿裝甲的腐蝕性液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