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壹章 好奇心

　　“忘了自我介紹了，我是狩神獵團的團長，柯嵐。”柯嵐朝著對方伸出了手，“這位是獵團的首席機師，瓦蓮京娜；這位是最近才入職的見習獵人，秦昭。”
　　“柯嵐？妳……妳就是這座新的S級遺跡的開發負責人？”三十三的臉上終於流露出了壹絲錯愕的神情，他先是用圍裙把手上的油汙和血漬擦幹凈，這才握住了柯嵐的手。
　　“對。”
　　“第壹次見面，妳比我想象得要年輕很多。”三十三說道，“用我們華夏的老話來說，真是英雄出少年！”
　　他和柯嵐壹樣，也是黑頭發黑眼睛黃皮膚的亞裔，而且還是亞裔裏占了最高比例的華夏後裔。
　　“嘿嘿，過獎。”
　　“雖然和妳有關的那些新聞我看過，但真人的樣子，和那個視頻裏的差距還是挺大的。”三十三認真地說道。
　　他口中提到的那個視頻，自然就是指摩根財團偷拍的那段“黑料”了。
　　“就那視頻的清晰度……說句AV畫質也不算誇張，哈哈。”柯嵐說道。
　　官方渠道從未公布過他的個人信息，所有走漏的消息都是以“謠言”的方式從摩根財團那邊流出來的，雖然方舟上絕大多數的人都看過了那段視頻，但其中柯嵐正臉的鏡頭還真的寥寥無幾，就算有，也基本都是壹閃而過，配上視頻壓縮之後的模糊畫質，不是熟人的話根本就認不出他來。
　　“妳不應該在零號艦隊嗎？為什麽回來了？”三十三突然問道——作為壹名遺跡獵人，和亞古納可托爾有關的消息他還是比較關註的，尤其是這座“突然”出現在方舟邊上的新S級遺跡。
　　“回來辦點事，正好路過這裏，路上太忙來不及吃飯就想著就近解決壹下。”說到這裏，柯嵐突然笑了起來，“對了，我們的炒飯呢？”
　　“現在就做。”三十三說道，將那塊臘肉從掛鉤上取了下來，抽出壹把鋒利的菜刀，順滑地切下了壹根截面接近正方形的肉條來。
　　“話說，這肉真的那麽貴？”柯嵐坐在椅子上，有些好奇地問道。
　　“嗯。”三十三點了點頭，“妳認識卓力格圖，那自然也知道我不是完全獨行的遺跡獵人，我有壹個固定的小團隊，裏面都是當年壹同活下來的兄弟。他們中有壹個人開了間養殖場，專門養那種供給達官貴人的高端牲畜，在他那裏，壹頭生豬可以賣到四十多萬信用點。”
　　“利潤有多少？要是利潤高的話，不如我也去養豬吧！”柯嵐半開玩笑地說道。
　　“場地、設備和飼料都不便宜，壹頭豬的利潤大概就只有百分之五吧。”
　　“那壹頭豬也能賺個兩萬多呢，這不是要比在外面拿命換錢要舒服多了……話說妳這塊臘肉，就是來自他的那間養殖場。”
　　三十三點了點頭：“按照我的做法，差不多兩斤的鮮肉才能做出壹斤臘肉來，而且還得是豬身上最好的梅花肉，再加上各種調料、工序……這價格，不算貴。”
　　“這個大叔說的沒錯……雖然真的很貴，但如果我們自己去屠宰場裏收購的話，同樣分量的黑豬梅花肉，差不多也要這個價格。”身為資深吃貨的秦昭小聲地對柯嵐說道。
　　“妳吃過？”
　　“沒有……”秦昭頓時將腦袋搖的像撥浪鼓壹樣，“我沒吃過黑豬肉，但我看過黑豬跑……我以前晚上睡不著的時候最喜歡看各種各樣的美食視頻，然後拆壹包辣條或者薯片，把它們想象成視頻裏的美食……”
　　梅花肉其實就是豬肩胛部位的肉，壹頭豬身上只有壹塊梅花肉，加在壹起的重量也不過五六斤，這是壹塊肉質極嫩的瘦肉，但肉的內部卻又有著網格狀縱橫交錯的脂肪紋理，頂級的梅花肉看上去和昂貴的雪花牛肉壹樣，那大理石壹般的白色紋路簡直就像是壹件藝術品。
　　如果說壹頭按照“傳統方式”養殖的黑豬能賣四十萬信用點的話，那它脖頸上方的這壹小塊梅花肉，估計就能占到整頭豬十分之壹、甚至更高的價值。
　　畢竟在那些有錢人的眼裏，要吃就得吃最好的。
　　三十三給出的價格的確不算貴，甚至可以說是相當實惠了。
　　“不過這頓飯，我可以請客。”三十三說道，手起刀落，深褐色的臘肉轉眼間就被切成了無數大小壹致的方丁，倒入了壹只白色的瓷碗裏面，“但我也有壹個要求——”
　　“妳想參加‘亞古納可托爾’的探索行動？”
　　“對。”
　　“本來我就打算邀請妳，沒想到還能白蹭壹頓大餐。”柯嵐用指甲輕輕地敲了敲身前的桌子，“那妳的那群老戰友呢？他們要壹起來嗎？”
　　“等會我會去聯系他們，如果有感興趣的，我會帶上壹起來，如果不願意來的，我也不會強求。”三十三回答道，“我們組隊全憑自願，沒有強制壹說。”
　　他用壹塊厚實的肥膘肉在大鐵鍋內擦了壹圈，讓鍋的內側覆蓋上了壹層晶瑩的油膜，然後便將事先放冷放硬的米飯倒入了鍋中，迅速地翻炒了起來。
　　“炒飯就得用冷飯，如果是剛剛出鍋的熱飯拿來炒，米粒之間就很難粒粒分明，反而會糊在壹起，吃起來的口感也會變差。”他又像是在對柯嵐說，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這個訣竅我也聽說過，不過我自己基本沒怎麽做過飯，更別說炒飯了。”柯嵐說道，“雖然我邀請了妳們參加這次探索行動，但我還是有壹件事情，想要問妳。”
　　“什麽事？”三十三沒有擡頭，而是將註意力全部都集中在了鍋內的食材上面，蔥、姜、蒜、味精、醬油等等調味料逐壹加入，壹股誘人的香味逐漸從小小的窗口裏飄了出來。
　　“妳們為什麽要當獵人？”柯嵐盯著三十三的側臉，壹字壹頓地說道，“妳們的前半輩子是在荒野上度過的，妳們壹直都在和那些兇殘的土著生物以及阿爾法人留下的各種生化兵器戰鬥……迅猛龍小隊，最初的編制，應該是有八十五個人吧？可最後算上妳在內，只有十壹個人活到了退役。”
　　三十三的眼角微不可察地抽動了壹下，他並沒有立即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繼續專心翻炒著鍋內的食材。
　　“妳們的後半輩子，完全可以在方舟上安穩地度過……我調查過妳們的背景，妳們和我認識的兩個人完全不壹樣，整支迅猛龍小隊都被追認為了戰鬥英雄，沒有壹個人被判定為是‘失蹤’，軍方發放的撫恤金也完全沒有克扣和拖延……哪怕不工作，憑借這份榮譽和這筆錢，妳們也能過上很舒服的日子。”
　　柯嵐繼續說到：“可妳們為什麽要成為遺跡獵人？我很好奇……按理來說，戰鬥了大半輩子，是時候該休息壹下了，可是妳們居然又跑進了荒野……難道，真的是因為閑得發慌嗎？”
　　“我現在這樣子，不就是在休息嗎？”三十三並沒有因為這個問題而生氣，反而笑了起來。
　　他將那口沈重的鍋擎了起來，和鐵鍋巨大的容積相比，鍋底的炒飯看上去只有很小的壹團——當然，這只是壹種視覺上的錯覺，當這些炒飯從鍋裏鏟出來的時候，還是裝滿了三只大鐵盆。
　　來這地方吃飯的大多是些幹體力活的粗人，飯量都不小，餐具自然也比居民區和商業區的飯店要大上好幾圈，柯嵐保守估計，這壹盆炒飯，如果用酒店裏那種精致的骨瓷飯碗來裝的話，至少能裝五六碗。
　　說是餐具，其實就是三只用來洗漱的小號臉盆……
　　好在這次帶的兩個妹子，壹個是軍伍出身，壹個本身就是吃貨，倒是不會出現吃不完浪費的情況。
　　“喏，妳們點的炒飯。”三十三將三個鐵盆從窗口遞了出來，“不瞞妳說，我是壹個戰士，除了炒飯之外，我只會打仗，別無所長。”
　　“難道戰士的宿命就壹定是戰死沙場嗎？歷史上也有很多榮歸故裏的戰士啊。”柯嵐說道，“再說了，炒飯炒的好也是壹門手藝啊。那麽多身無所長的人還不是在方舟上生活、工作。妳們完全沒必要從事如此危險的工作的。”
　　柯嵐還在試探，雖然三十三給他的第壹感覺並不是那種容易受到刺激、失去理智的人，但壹些東西該問還是得問清楚……等到了遺跡裏面，再發現問題，那壹切就都晚了。
　　“妳真的想知道？”三十三關掉了火，轉過身，正對著柯嵐。
　　“想。”
　　“好吧，妳說得對，和那些東西搏殺了半輩子，我們確實感覺到了厭倦，也感覺到了疲累。”三十三緩緩地說道，“但是，我們同樣也在好奇……這究竟是壹顆怎麽樣的星球，阿爾法文明是壹個什麽樣的問題，我們面對的是壹群……什麽樣的敵人。”
　　“……”
　　“我們想要知道這些東西的答案，可是方舟給不了我們答案，我們只能自己去尋求。”三十三頓了頓，說道，“於是我們成為了遺跡獵人。”
　　“因為好奇？”
　　“對，除了好奇……還有壹些不甘心。”三十三嘆了口氣，“既然妳調查過我們的背景，那妳應該也知道我們差壹點就在最後壹場任務裏團滅了。”
　　“嗯，我知道。”
　　“那個任務記錄是修改過的，我們面對的根本不是壹群變異的土著生物……迅猛龍小隊雖然算不上方舟上最強的部隊，但還不至於被壹群野獸逼迫到那樣的窘境。”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三十三的氣勢出現了壹瞬間的轉變，但又很快恢復成了原本的樣子，“我們地敵人，是壹群被阿爾法文明制造出來的怪物。”
　　“侵蝕之種？”
　　“不，不是那些東西。”三十三搖了搖頭，“因為保密條例，我不能告訴妳更多的細節。但從那時候起，我就對這個已經消亡了的文明產生了極大的好奇……不是憎惡，也不是怨恨……我只是想知道，制造出那樣強大的怪物的文明，究竟是怎麽走向滅亡的。”
　　“原來是這樣。”
　　“我知道，好奇心會害死貓。但在我走不動路之前就讓我躺在方舟裏養老，我感覺我做不到。”
　　“可以理解，”柯嵐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我當初選擇遺跡獵人這個職業，很大壹部分的原因，也是出於好奇……哈，當然最主要還是收入比當打工仔要高。”
　　“那以妳現在的身家和收入，妳為什麽還要繼續留在壹線呢？”三十三突然轉守為攻，向柯嵐問道，“妳的資源和選擇都要比我們多得多……妳完全可以成為壹個‘將軍’，而不是壹個馬前卒。”
　　“哈……我也是迫不得已啊，我的選擇，其實並不多。”柯嵐扯出了壹個勉強可以稱之為是苦笑的表情，“算了，先不說這個了，妳把店裏收拾壹下，吃完飯我先帶妳去獵團總部，登記壹下相應的手續……光是填寫那堆文件表格，就得花壹下午的時間，這也是沒得選擇的事情啊。”
　　……
　　……
　　研究院，總部，某生化實驗室。
　　壹名穿著全套防護服的年輕研究員，正在小心翼翼地用註射器將壹支密封試管裏的東西抽出來，在他身前的實驗臺上，則是放著壹只實驗手套箱，箱子內的培養皿上有著壹團正在輕微蠕動的不規則肉塊。
　　在他的身後，則是站了壹名同樣穿著全套防護服的高級研究員，更遠壹點位置，還有兩名扶著盾牌，手裏拿著自動槍械的“安保人員”。
　　“教、教授……真的要這樣做嗎？這……這可是違反條例的啊！”完成了上壹步操作之後，那名年輕的研究員回過頭，有些為難地對著身後站著的人說道。
　　“沒有違反條例的嘗試我們都已經做了壹個遍，沒有任何進展。”被稱為“教授”的人說道，“科學，必須得有冒險的精神，不然，人類和時代都將裹足不前。”
　　“可是……”
　　“別浪費時間，這件標本的存活時間最多還剩四分鐘，不要浪費！”教授加重了語氣，厲聲道。
　　“是……是……”年輕研究員將註射器放進了實驗手套箱，用機械臂將其夾住。
　　“第……第壹次，對‘特殊樣本克隆培養體’植入侵蝕之種活性細胞的實驗，開始……”
　　機械臂緩緩移動，將註射器的針頭對準了那團蠕動的不規則肉塊。
　　年輕的研究員屏住了呼吸，找準位置，均速將針頭刺入肉塊，然後開始推動註射器的活塞。
　　站在他身後的教授，則是不由自主地睜大了雙眼，雙手緊緊地抓住了椅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