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九章 無名島

　　柯嵐的聲音似乎還停留在原地，而他的身影卻已經出現在了熾天使的身後——
　　“噗嗤——”
　　那對血色的利爪轉眼間就已經破開光焰，洞穿了熾天使最上方那對翅膀的根部。
　　“呲啦！”
　　那對碩大的翅膀，竟是被柯嵐直接從熾天使那由“應龍之卵”變異而來的本體上撕扯了下來，大量的鮮血從創口噴湧而出，在半空中被迅速凍結成粉紅色的大塊冰碴，緊接著，又在堅硬的地面上摔個粉碎！
　　熾天使的四張臉同時發出淒厲的慘叫，而它剩下的四只翅膀則是猛地朝身後卷去，試圖抓住處在滯空狀態下無法移動的柯嵐。
　　可是柯嵐並沒有閃躲，反而是直接落到了熾天使的本體之上，踩著對方的身體，直接跨過了熾天使的頭頂。
　　柯嵐低下頭，正好和熾天使四張臉中的壹張四目相對，在對方的眼神，他看到了濃濃的疑惑和恐懼，以及壹絲難以形容的怨憎。
　　盡管柯嵐不確定對方能否看到血色面甲後自己的臉，但他還是對著熾天使笑了笑，然後伸出雙手，直直地戳進這張臉的眼窩之中，將那兩顆眼珠子從眼眶裏面摳了出來。
　　這兩顆與本體分離的眼球並沒有立馬“死去”，而是在柯嵐的掌心裏拼命掙紮著，仿佛熾天使的本體和這兩顆眼球之中具有著壹種十分特殊的磁場壹樣，只要柯嵐將手松開，兩顆眼球就會被吸回到眼眶之中。
　　柯嵐當然不會讓它們回去，他直接雙手握拳，將兩顆不斷跳動的眼球當場捏爆！
　　化作糊狀的眼球終於是安靜了下來，從柯嵐的指縫間漏了出來，滴落在了地上。
　　這些糊狀的碎肉並沒有被凍起來——此時，大廳內的溫度正在急劇上升，雖然柯嵐手邊並沒有什麽具有測溫功能的設備，但光靠體感就能確定周圍的溫度早就已經回升到了零攝氏度以上，就連那些散落在地上的冰碴，都開始漸漸融化。
　　這股恐怖的熱量，自然是從熾天使身上散發出來的——失去了壹對翅膀和壹雙眼睛的熾天使整個身軀都已經被刺眼的光焰所包圍，它就如同壹顆熊熊燃燒的太陽，讓人根本無法以肉眼去直視。
　　“呃……啊……”
　　熾天使的口中發出了非人般的嘶吼，它身上籠罩著的光焰範圍頓時擴大了有三四倍之多，瞬間將柯嵐也籠罩了進去。
　　柯嵐這時候才發現，熾天使釋放出來的光焰，是分成兩種的——壹種是由能量體構成的，能真的對現實產生影響的光焰，而另壹種，則是只存在於“主觀感知”中的“精神之火”。
　　相比前者，後者能讓人產生壹種自己置身於數萬度高溫中的錯覺……哪怕身上穿著最好的隔熱裝備，哪怕身周的實際溫度連零攝氏度都不到，但只要這團“精神之火”侵入了妳的認知領域，妳就會感到自己仿佛墜入了煉鋼廠的鍋爐之中，那種灼燒感和極度的痛苦是如此的真實，以至於讓人根本分不清這壹切究竟是虛幻的還是真實的。
　　即便是能夠免疫“模因傳染”的柯嵐，也無法躲過這種直接幹涉大腦認知的精神之火。
　　只可惜，現在的他，對於“痛苦”這種東西……似乎已經有點麻木了。
　　柯嵐的身影再壹次消失在原地。
　　這壹次，他選擇了正面突破——
　　血色利爪不僅能撕開現實中的光焰，對於“精神之火”同樣也具備著攻擊性。柯嵐雙臂交叉，然後狠狠將雙爪揮出，頓時在正前方清空出了壹片沒有任何“光汙染”的空白地帶，借著光焰被分開的短暫間隙，他直接從這條狹長的空白地帶中鉆了過去，欺身到了熾天使的近前。
　　“呲啦！”
　　又是壹對翅膀被撕扯了下來，熾天使的口中頓時發出了如嬰兒啼哭般的尖厲叫聲，它剩下的三張臉已經因為劇痛而扭曲成了非人般的樣貌。伴隨著大量的鮮血從斷裂的翅根處噴湧而出，作為熾天使“本體”的應龍之卵，表面竟然開始癟了下去。
　　“原來是個空心球啊？”柯嵐說道，他的雙爪並沒有對剩下的最後壹對翅膀下手，而是插進了斷翅的創口之中，用力向兩側壹拉，將原本就已經十分恐怖的創口擴大了數倍！
　　“血如泉湧”已經無法形容此刻的景象，狂飆而出的血漿就如同爆掉的消防栓壹般，將整個大廳的天花板、四壁和地面都徹底染成了紅色……
　　至於熾天使的本體，就像是壹個被放空了的氣球壹樣，迅速縮小了下去——很快，就化作了壹個身高不到壹米五的人形。
　　那是藏在應龍之卵中央位置的克隆體，只不過此刻它的身體裹上了壹層皺縮的外皮，四張完全變形的臉龐緊貼在它腦袋的四周，這些臉上的五官已經徹底錯位，咋壹眼看上去，就如同是巴勃羅·畢加索“立體派”畫作中的人物肖像壹般。
　　而那張被柯嵐掏掉了雙眼的臉恰好就是克隆體正前方的臉，血漿和破碎的組織殘片還在不斷地從那對黑洞洞的眼眶裏掉落出來。
　　熾天使僅存的那對翅膀耷拉了下來，拖拽在它的腰後，原本絢麗而光滑的羽毛上沾滿了血汙，壹直垂落到了地面之上，浸泡在了粘稠厚重的血漿之中。
　　柯嵐先前邁出了壹步。
　　克隆體則是下意識地後退了壹步，但它卻被緊貼著在雙腿上的外皮所絆倒，向後跌坐在了地上。
　　它試著振動雙翅，但這對翅膀僅僅只是在血漿之中劃拉了幾下，並沒能將它的身軀帶離地面。
　　那刺目的光焰已經徹底消失，大廳內的溫度再壹次跌回到了零度壹下……很快，地面上足有壹寸厚的血漿便將克隆體連帶著它的那對翅膀凍在了地上，令其動彈不得。
　　“好……好冷……”它用顫抖的聲音說道，“我感到……好冷。”
　　“會感覺到冷是因為妳正在走向死亡。”柯嵐說道，“就算現在把妳搬到有暖氣的地方，也沒有用。”
　　他能感覺到，克隆體的生命力正在飛快地從其體內流逝，翅膀上的那些眼球的瞳孔已經開始擴散，紫黑色的屍斑開始逐漸出現在了它的身上。
　　事實上，克隆體和應龍之卵的融合並不完美，它只是通過某種方式控制了應龍之卵的力量罷了——它至今還保留著那具小男孩的軀體，就是最好的證明。
　　“為什麽……神……不肯……眷顧……”克隆體喃喃地說道，“我明明……已經在盡力……滿足祂的……”
　　“妳的表演太過做作，只能算是壹部三流爛片。”柯嵐半蹲了下來，直視了那兩個黑洞洞的窟窿，“哪怕是被資本餵屎餵到已經毫無鑒賞能力的觀眾，看到這樣的爛片，也會巴不得讓它趕緊謝幕。”
　　“為……為什麽？”
　　“妳別問我，我已經回答妳兩個問題了，現在輪到我來提問了。”柯嵐說道，“妳先前說我是壹個‘軀殼’，那究竟是什麽意思？我的體內裝著‘別人的東西’，這又是什麽意思。”
　　柯嵐想了想，又補充了壹句：“別告訴我那只是妳隨口胡編亂造出來想要拖延時間的說辭啊……”
　　克隆體沒有回答，它的身體已經不在顫抖，另外三張臉上的眼睛睜得大大的，黑漆漆的瞳孔已經擴散到了最大的程度，徹底失去了神采。
　　它已經死了。
　　“媽的。”柯嵐忍不住罵了壹句，“妳死的也太幹脆了壹點吧？壹般來說，像這種級別的BOSS，不應該茍延殘喘很長壹段時間，最後再來壹波回光返照臨死反撲的嗎？”
　　柯嵐氣得壹腳踹到了克隆體的胸口上面，只聽到“哢嚓”壹聲脆響，克隆體的上下半身直接斷成了兩截，軀幹的內裏部分直接顯現在了柯嵐的眼前。
　　柯嵐註意到，克隆體體內的那些臟器，就像是被風幹了幾百上千年的木乃伊壹樣，心臟甚至都已經皺縮成了壹顆比核桃還小的黑褐色小球，被幾根同樣幹癟的肌腱和血管吊在空蕩蕩的胸腔之內。
　　大大小小的孔洞布滿了它的骨骼，柯嵐甚至沒有去觸碰它，那些肋骨就在緊繃的皮膜擠壓下斷裂成了幾截，有些部分甚至直接化作了細碎的骨粉，簡直是比剛剛出爐的法式薄餅還脆。
　　就連原本屬於應龍之卵的外皮，都在迅速腐壞、降解……明明環境溫度已經下降到了零下幾十攝氏度，可似乎依舊沒法將它的屍體保存下來，不到五分鐘的時間，“熾天使”的屍體就已經化作了壹灘膿水。
　　直到它羽翼上的最後壹片羽毛溶解於這灘膿液之中，地下冰庫的低溫才開始在它的“身上”生效，灰白色的膿水很快就被凍成了壹大坨扁平的冰碴，緊接著，從膿液中析出的水分又迅速在冰碴的表面形成了壹層薄薄的白霜。
　　“賞心悅目的戰鬥。”潘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柯嵐轉過頭去，發現壹臺平日裏用來巡查地下冰庫的警衛機器人正倚靠在密道的出口處——這種警衛機器人沒有手掌的構造，它只能用金屬材質的鉗子相互碰撞發出來聲音來代替的鼓掌的動作。
　　“變成怪物……就是指我現在這幅模樣嗎？”柯嵐說道，他身上的血色甲胄突然溶解，化作了流動的血漿，又壹次從皮膚上的毛孔鉆進了柯嵐體內——柯嵐的眉間不自然地抽搐了兩下，顯然，這個過程並不是無痛的。
　　“我不知道。我都說了，妳是第壹個成功和這件活體甲胄融合的人，妳的身上會發生什麽，我們無法預知。”警衛機器人用有限的可動關節做出了壹個有些滑稽的聳肩動作，“話說，妳是不是該找塊布料來遮擋壹下？”
　　“不死船員會的人還在乎這個？”柯嵐不為所動，就這麽“坦然面對”著眼前這具被潘所操縱的警衛機器人，“還是說，妳覺得我會在乎？”
　　“妳現在好歹也是壹個公眾人物，得註意自身的形象。”潘說道，“危機處理科的人還有半小時趕到現場，雖然他們不會將妳的裸照外傳，但妳應該也不想自己以這個形象出現在檔案的視頻文件裏吧？”
　　“行。”柯嵐彎下腰，血漿狀態的活體甲胄從他的手背處湧出來，將他的整個拳頭都給包裹了起來，形成了壹件造型簡樸的拳套。柯嵐直接將拳頭砸在了地上，破開了深紅色的冰面，從其中扯出了半塊布料，圍在了腰間。
　　那是先前克隆體披在身上的那件染血的白大褂的壹部分，只可惜被霰彈給轟成了碎片，只能堪堪遮擋住柯嵐的要害部位。
　　“能告訴我，這件活體甲胄的來歷嗎？”柯嵐問道，“這不過分吧？”
　　“不過分。”警衛機器人搖頭道，“它來自於壹座S級遺跡。”
　　“然後呢？”
　　“沒了。”
　　“這就沒了？”
　　“那妳還想知道些什麽？那些專業度極高的研究報告妳如果想看，等這邊事情收拾好了之後我可以發給妳，但是如果讓我用嘴說，恐怕沒個幾天幾夜也說不清楚。”潘的語氣中充滿了無奈。
　　“就不能挑重點說說嗎？”柯嵐同樣很無奈。
　　“沒有重點，或者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那些研究報告到處都是重點。就得看妳怎麽界定了……不過，那座遺跡的名字我倒是可以告訴妳。”
　　“遺跡的名字是什麽？編號是多少？”
　　“沒有編號，這是壹座未公開的遺跡……不過某人已經去過那個地方了。”潘的話語中隱含了壹絲戲謔，“‘無名島’……壹座矗立在無盡海面上的孤獨島嶼，在那裏，時間不會流動，太陽永不下山。”
　　柯嵐的眼角猛地跳動了壹下，他當然知道，對方說的是哪座島。
　　果然，不死船員會是知情的……可既然他們知道那座島的存在，為什麽還要讓馬奇諾將軍來找自己問話呢？
　　難道僅僅是為了試探自己？有這個必要嗎？
　　“妳們都知道？”
　　“知道。”警衛機器人點了點頭，“但我們可以裝作不知道。船員會想賦予妳盡可能多的自由，而不是將妳變成壹個任我們擺布的傀儡……如果真的需要傀儡，我覺得這臺機器人可比妳好用多了。”
　　說著，潘突然操縱著這臺機器人做出了壹個後空翻的動作，穩穩地落在了地上。
　　“好吧……我還有壹個問題。”
　　“問。”潘很是慷慨。
　　“那個克隆體說的‘軀殼’、‘別人的東西’……這些是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