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九章 災厄之始

　　“別管那麽多了，先把已經到手的積分入賬吧。”那個最年輕的騎馬者說道，擡起手中的狩獵弩，壹箭射穿了巨型劍齒虎的頭顱。
　　“說的也是。”為首那人驅動機械馬上前，正打算用狩獵弩了結“三十二號”的性命——但就在三人說話的間隙，“三十二號”竟然是偷偷拔掉了那根把他釘在地上的弩箭，下壹個瞬間，他已經從地面躍起，壹只手扒住機械馬胸口的裝具，另壹只手緊握獵刀，翻身躍上了馬背，直接將刀刃架在了那名騎馬者的脖頸之上。
　　“該死！”另外兩名騎馬者當即舉起了手中的狩獵弩，可這個時候“三十二號”竟是十分狡猾地將自己的身體縮到了被他劫持的那名騎馬者的背後，僅僅只露出壹條握刀的胳膊暴露在兩人的射界之下。
　　另外兩人當然可以用弩箭射中這條胳膊，但以他們手中的狩獵弩的勁道，不僅會貫穿“三十二號”的手臂，同時也會貫穿他們同伴的胸膛和“三十二號”的身體——想要殺死“三十二號”能簡單，但被劫持的那人同樣也難逃壹死。
　　“別亂動！”“三十二號”厲聲喝道，“把妳的手從操縱桿上松開！”
　　他壹邊怒喝，壹邊將自己的身體盡可能地被劫持者的身體重疊，這樣壹來，就算是對方選擇突然調轉機械馬的馬身，將背後露給另外兩人，另外兩人也不敢朝“三十二號”射擊。
　　獵刀鋒利的刀刃已經有壹部分嵌進了被劫持脖頸的皮膚裏面，壹縷細細的鮮血沿著脖頸流進了領口，他仰著頭，壹臉緊張地用余光去瞥身後的“三十二號”——他壓根不敢說話，甚至連都不敢大口呼吸，生怕因為氣管的蠕動導致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利刃更進壹分。
　　刺痛麻癢的感覺從頸部的傷口處傳來——這種感覺並不是因為皮膚給割破，而是來自於那頭伽馬級突變種的血液……這種生物的血液帶有高濃度的神經毒素，因此在和其他野獸廝殺的時候，就算被咬傷，也能借著血液裏的毒素反敗為勝……而它的血液，同樣也會被狩獵者們抹在刀刃和箭尖上，充作臨時性的“淬毒武器”。
　　他很清楚，如果刀刃再往內切半分，讓上面的毒素進入自己血管流向全身的話，就算有好幾支醫療隊在獵場外面待命，恐怕也很難救回自己的小命。
　　他用力咬了咬後槽牙，像是做出了某種艱難的決定——緊接著，他給了另外兩名騎馬者壹個示意性的眼神。
　　另外兩人在接收到這個眼神的時候表現出了壹絲猶豫的神情，但最年輕的那個男子還是按下了位於馬背上壹個不起眼的黑色按鈕。
　　就在按鈕被按下的壹瞬間，兩道淡淡的、柔和的白色光束從天而降，壹道落在了“三十二號”持刀的手腕上，另壹道則是落在“三十二號”的頭頂。
　　就像是冰塊碰到了燒紅的烙鐵壹般，“三十二號”持刀的手腕直接被白色光束所“融化”，手掌連帶著獵刀掉在了地上，緊接著，是他那具只剩下下半部分腦袋的身軀。
　　柔和的白色光束就像是從未出現過壹樣消失了，至於那名被劫持者，身上甚至都沒有沾染上“三十二號”的鮮血。
　　“我覺得不應該呼救，我們或許有辦法解決掉這個該死的三十二號！”另外壹名騎馬者有些氣惱地說道，“讓監管者介入比賽，我們不僅拿不到屬於三十二號的積分，還要額外支付壹萬分的救援消耗分數，這樣壹來，我們這組的排名可就要墊底了！”
　　“咳咳……這種話，我希望輪到妳脖子上被人架著刀的時候，也能毫不猶豫地說出來……咳咳……”被劫持的那人瞪了說話的這人壹眼，將掛在馬背壹側的包裹提了起來，迅速翻找出了壹瓶凝膠質地的藥膏，抹在了自己脖子處的傷口上。
　　“那把刀上沾著伽馬級突變種的血液，如果三十二號下手再重點，毒素進入血液的話，沒有人能救得了二哥。”最年輕的那個騎馬者、同時也是剛剛按下呼救按鈕的那人說道。
　　“說到底，還不是妳疏忽大意，非要靠近上去，要是遠遠地給獵物來上壹箭，這種事情根本就不會發生。”第三名騎馬者忿忿不平地抱怨道，“好了，現在我覺得我們已經可以去場外休息了……這次比賽對我們來說已經結束了，就算我們把獵場裏剩下所有無主的積分都拿到手，也無力回天了。”
　　說完，他摘下帽子，有些煩躁地揉了揉他那頭光澤柔順的褐色卷發，可沒揉兩下，他的動作就頓住了……隱約間，他似乎意識到哪裏不對。
　　究竟是哪裏不對呢……
　　他猛地壹驚，頓時反應了過來——自己二哥的這個性格他十分了解，別的不說，惜命屬性絕對是拉滿的，在他們壹眾兄弟間，二哥最喜歡選擇保守的策略，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讓他們這組的積分始終追不上其他小組……
　　按理來說，自己剛剛的那段話，二哥就算不來反駁自己，多少也會嗆上幾句，可現在，二哥卻是壹句話都沒有說……
　　怎麽回事？
　　他轉過頭，看向自己的二哥——只見後者壹手扶著機械馬的馬背，另壹只手捂著自己的喉嚨，兩根眉毛擰成壹團，面目扭曲，似乎正在承受著極大的痛苦。
　　“二哥……二哥妳怎麽了？”他心裏壹驚，抱怨歸抱怨，如果二哥真出了什麽事，那絕對不是他願意看到的劇情。
　　就在他打算靠上前去仔細察看的時候，卻被那個最年輕的騎馬者給拉住了：“別過去，二哥的樣子，有些不太對勁。”
　　“我當然知道他現在不太對勁！肯定是伽馬級突變種的血毒！”那人急聲道，“該死，毒素肯定已經進入血液了，必須立馬采取急救措施！至少，不能讓二哥死在我們倆的眼前啊！”
　　“不，這不是中毒的跡象！”最年輕的騎馬者沈聲道，“伽馬級突變種的血毒發作時，整個人都會劇烈抽搐，四肢不受控制，同時出現呼吸急促、休克的現象……妳還記得那些被我們用淬毒過的箭矢射中的人嗎？……二哥現在的模樣，根本不像是中了血毒。”
　　“那還能是什麽原因？二哥捂著脖子，肯定是因為脖子上被劃開的傷口！媽的，該不會那個三十二號除了血毒之外，還在刀刃上塗抹了別的東西吧？”那人的語氣越來越急，“不管是什麽原因，我們都必須立馬對二哥進行搶救！還有，立即呼叫應急醫療隊！”
　　他這時候才想起來場外待命的醫療隊，可是他壹連按動了七八次呼救按鈕，卻沒有得到任何反饋。
　　“沒用的，我剛剛就已經試過了，呼救按鈕失靈了。”最年輕的騎馬者說著，突然控制著機械馬後退了兩步，“妳看二哥……他的脖子……”
　　“妳說什麽……”那人擡起頭，循著另壹個人說的方向看去，只壹眼，他的表情就已然凝固。
　　不僅僅是他的表情凝固了，處於上帝視角觀看著這段“錄像”的柯嵐的表情也凝固了。
　　如同幼苗壹般的細小的觸須從那個被他們稱呼為“二哥”的騎馬者的指縫裏鉆了出來……“二哥”似乎是想要用手將這些觸須壓回去，但他的努力在這些觸須面前完全無濟於事，越來越多的觸須從脖頸處的傷口裏冒了出來，很快就在他們的前胸處，團成了壹個足球大小、不斷蠕動的肉球。
　　“這……這他媽的是什麽東西？！”先前那個情緒比較激動的騎馬者驚呼道，他同樣也控制著機械馬向後退去……甚至，他的右手已經不自覺地搭在了狩獵弩的握把上面。
　　“不知道。”最年輕的那名騎馬者雖然年齡是這壹組三個人裏最小的，但卻也是最冷靜的那個，“我的建議是，我們必須立即向家族匯報這件事情，同時讓監管者停止比賽……這裏發生的事情，可能已經超出了監管者能夠控制的範圍了。”
　　“我知道啊！可是通訊設備好像也失靈了！我呼救按鈕和緊急通訊按鈕都快要按爛了，壹點用都沒有！”另外那名騎馬者皺眉道。
　　這個時候，從“二哥”脖子裏“長”出來的觸須已經將“二哥”的整個腦袋都包裹了進去，柯嵐隱約間似乎能聽到詭異的咀嚼聲從這個碩大的觸手團中傳了出來。
　　“通訊設備沒有失靈……”最年輕的那個騎馬者臉色變得越來越差，“只是……通訊設備的另壹頭，沒有人來回應我們的呼叫而已。”
　　“怎麽會這樣？！這場比賽應該有很多人在看吧？除了我們家族的那些長輩，其他家族應該都在關註著這個獵場……發生了這麽嚴重的事故，怎麽可能沒有壹個人發現？”
　　“我猜，外面可能已經亂成壹鍋粥了，只不過身處獵場之中的我們還沒有察覺。”最年輕的騎馬者深吸了壹口氣，端起了手中的狩獵弩，瞄準了“二哥”。
　　“等等！老七，妳幹什麽？”另壹名騎馬者驚訝地瞪圓了眼，“妳……妳想殺了二哥嗎？！”
　　盡管剛剛異變突生的時候，這人也下意識地抓住了自己的狩獵弩，可是自始至終，他都沒有真的對自己的二哥的動過殺心。
　　他壹直認為，二哥要麽就是中了某種奇怪的毒素，要麽就是被某種真菌或是別的什麽寄生生物給附身了。
　　“妳難道覺得，二哥……還活著？”被他喊作“老七”的年輕男子壹字壹頓地說道。
　　骨頭碎裂的聲音從觸手團中傳來，越來越多的觸手加入了其中，似乎是正在享受著壹場饕餮盛宴……
　　不知道為什麽，柯嵐突然想到了壹個有些惡心的比喻。
　　（警告，如果正在進食，或者心理承受能力稍差，接下來的這壹段請跳過。）
　　柯嵐剛剛從公辦免費學校畢業的時候，在貧民區短暫地住過壹段時間——貧民區的住處是沒有私人衛生間的……很多貧民區甚至都是用廢棄的工業區改建而成的，在那些地塊底下，甚至都沒有連通供水和排汙管道。
　　住在那裏的人們想要上廁所就必須到專門的公共廁所去……而公共廁所說是廁所，其實還有壹個別名，叫做“廉價蛋白質培育槽”……人們的糞便會被收集用來，用來培育壹種經過基因改良的蛆蟲，這種蛆蟲最大可以長到成年男子大拇指粗細、十幾公分長，是壹種十分廉價且優質的蛋白質來源。
　　柯嵐曾“有幸”看到過壹次工作人員將更換培養槽的景象，在槽底堆積的糞便上，密密麻麻地覆蓋著壹層白色的肥蛆，它們蠕動著、彼此擠壓著，貪婪地吞食著那些穢物……由於蛆蟲的數量太多，柯嵐甚至看不到被它們壓在底下的糞便……
　　那壹幕讓柯嵐幹嘔了整整三天，連接壹周都沒有去碰人造蛋白制成的食物——盡管那些食物的標簽上寫明了蛋白質的來源是某個化工合成車間。
　　而眼前的這些正在“蠶食”二哥身體的觸手，自然而然地讓柯嵐聯想到了那些肥碩雪白的……糞海狂蛆。
　　鏡頭轉回到記憶碎片所呈現出來的鏡像上。
　　“妳……妳……”另壹名騎馬者被噎住了，“妳妳妳”妳了半天，也說不出壹句完整的話來。
　　“這東西正在吞食二哥的身體……等到它把二哥吃光了，妳覺得，它的下壹個目標會是誰？”老七不斷地調整著呼吸，手中的狩獵弩來回變更著瞄準的點——他之所以遲遲沒有扣下扳機，並不是在顧忌二哥的生死，單純是因為他無法確定這團觸手的弱點究竟是在什麽地方。
　　“我……這東西……可是……可是……”另壹名騎馬者有些語無倫次地說道，“要不……把這裏交給監管者來處理？我……我們先離開這個地方？”
　　“妳覺得，監管者現在有工夫來管我們這邊的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