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5章 冤家

　　冰冷昏暗的雪域，李靜孤零零壹個人在這裏徘徊。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暴亂的風雪中依稀浮現壹個人影。
　　“那人看上去有些熟悉。”李靜洵望著人影，加快腳步，想要上前細看。忽然風雪迎面吹來……
　　“啊！”李靜洵從噩夢中驚醒，發現自己正躺在床上：“這裏是？”
　　打量四周，這是壹個陌生的茅草屋，旁邊有個紮發髻的童子在打瞌睡。
　　她坐起來，突然胸口壹疼，差點又躺下。
　　“不好！”李靜洵慌忙感應自身的先天大道。玄牝道母身連同玄牝之門被壹股奇妙的陰陽動靜之力封印，目前的李靜洵只留下人仙層次的法力。
　　“是最後那壹擊嗎？”李靜洵想到自己證道之後發生的事，暗暗皺眉：“那水光和竹葉到底是什麽來歷？是誰暗中偷襲我？看起來是天仙出手？我乃太上嫡傳，誰會暗中偷襲我？”
　　“妳醒啦？”童子揉揉惺忪的睡眼，看到李靜洵醒過來後，馬上跑出去報信：“老爺、老爺，這位姑娘醒了！”
　　很快，壹位白發白髯的老翁走進來。他滿面含笑看著李靜洵：“姑娘醒了？身體感覺如何？”
　　“還好。”李靜洵謝過老翁：“是老先生將我救起來的？”看上去，這僅僅是壹個凡人？
　　“不錯，老夫在山中采風，正巧看到妳們倆順著河水飄來，便將妳們帶回來。”
　　“兩個？難道他也在？”李靜洵心中壹驚，胸口有些氣悶，立刻咳嗽起來。
　　“別著急，別著急。妳們小兩口福大命大，日後定會有好日子。”
　　“小兩口？”李靜洵壹蒙，隨後解釋說：“老先生誤會了，我跟那人沒關系。”
　　“沒關系。我連人名都沒說，妳就知道了，還說沒關系。”老翁壹副“大家都懂”的眼神。
　　李靜洵苦笑：“那姓姬的，跟我真沒關系。”
　　“我懂我懂。”老翁含笑點頭：“妳們這個年紀，小兩口壹吵架就容易鬧別扭。不過有什麽事說不開的？這次正巧碰到老夫，萬壹老夫不在，妳們倆可不就倒黴了？跳崖尋短見，這可不好啊。”
　　李靜洵苦笑不已，但也不好跟壹位凡間老者壹般見識。她看姬飛晨不在，便詢問他的下落。
　　“他跑去山上采野果去了。”老翁負手走在旁邊的桌案：“等會兒他便回來，妳不妨多歇息歇息。”
　　“不必，我沒大礙。”雖然先天玄牝道身被鎮壓，但這具肉身的傷勢並不算重。只不過境界跌落，重新回到人仙層次。
　　而且沒有體內的九重封印，李靜洵反而有自在舒暢的感覺。
　　她輕步下地，走到老翁面前，看到老翁正提筆描繪壹幅山水圖。
　　李靜洵擡頭看向窗外：“老先生是描繪這山中景色？”
　　“不錯，在此隱居，閑來無事便描兩筆。”
　　“哼，我家老爺可是天下赫赫有名的丹青高手。”旁邊童子撅著嘴說：“若非身份暴露，如今老爺還是天下追捧的名師。”
　　“別胡說！”老者眉頭壹皺，兩撮長白眉微微抖動，童子打了個寒噤，不敢再說話。
　　李靜洵瞧出這老翁另有隱秘，但也不願多事，便借口外出尋姬飛晨，暫時離開。
　　沒多久，她就在山路上找到姬飛晨。
　　青年壹身黑色勁裝，盤膝坐在青石上打坐養氣。
　　“看起來，他的法力也有些退步？”
　　李靜洵被打傷，姬飛晨同樣也沒逃過太元道尊的暗算，魔龍身也跌落到人仙境界。不得已，在這處山林調息養傷，恢復地仙境界。
　　“妳不是去采摘山果，怎麽還有心思在這個打坐？”想了想，李靜洵直接走過來。
　　姬飛晨睜開眼，看到李靜洵傷勢初愈，便笑道：“對妳我二人，采摘山果很難嗎？倒是妳，現在傷勢好了？”
　　“勉強能走，自保有余。”李靜洵含糊遮掩過去，不肯讓姬飛晨打探自己的底細。說到底，二人並非壹路人，還是小心為妙。
　　“妳可知這裏是哪？”
　　“不清楚。”姬飛晨望著李靜洵，眼中閃過壹絲復雜。
　　時至今日，他總算看明白李靜洵的布局。恐怕她從當日前往鎮魔塔救魔龍身開始，已經打定主意要借此機會完成自己的九煉成仙。
　　對此，姬飛晨壹開始還能順水推舟的幫壹把。可當玄牝道母相出現後，李靜洵身上的可能性牽扯甚廣，活脫脫就是另壹個自己。
　　當初自己參悟鳳凰壹脈的涅槃真諦，專門找天凰娘娘放棄壹個證道的機會。那麽李靜洵呢？
　　上元八景圖對口黃庭道君的位置。這點別說龍王，姬飛晨自己都不能忍。
　　劍仙之祖對應自己的本尊蕩魔玄聖，對此，姬飛晨倒是有些幸災樂禍。
　　可玄牝之道，以天地之根運行造化。和自己用玄冥之力彌補天缺，運行“三界神人”生機的做法重合。玄冥道君契合生死，在冰雪滅世後要重新造物。
　　而玄牝道母執掌玄牝之門，是天下生機的象征，也有造物之能。證道機緣，便在下壹代人族。若李靜洵造物，姬飛晨氣運分薄，哪裏還有道君的可能？
　　二人之間，只有壹個人能證道君位。另壹個人就算證道，也只能是散數大聖。
　　平心而論，姬飛晨目前對道君之位沒太大欲求，但他也不會主動相讓。大不了就是玄冥出世後，跟李靜洵鬥法壹場，真刀實槍的壹較高下。
　　可問題在於，李靜洵自己了解這些事情嗎？
　　這才是最麻煩的事。
　　“我等參悟先天道身，已經有資格和大聖道君們平起平坐，行為處事上逐漸趨向於道君的心境。”
　　道君之間，除卻真正不可調和的沖突外。大多都是用交易商量的方式尋求共存。陽華真人壹系跟太元道尊糾葛那麽多，面對幽冥教主證道，太元道尊亦不敢阻攔。只是不允許對方另外旁門，將整個地界送給教主做道場，同意地界教主的這個身份。天凰娘娘忌諱姬飛晨的冰凰大道，可最終仍選擇和平共處，並且以鳳凰壹族相助姬飛晨。
　　但是李靜洵呢？請她讓出證道黃庭的機會，我們需要付出什麽代價？
　　更重要的是，這些話不應該由自己的魔龍身來說。
　　“如果大哥忍耐下，我回頭暗中以清泓道人的身份啟示點化，或許這件事還能回轉。”
　　但現在嘛……只能期望李靜洵不記仇了。
　　不然真跟他們這壹系對上，太上道祖遺留的底牌總歸是壹件麻煩事。
　　不知不覺間，姬飛晨已經取代黃庭道君在他們這壹陣營中的地位，開始為整個陣營考慮。
　　畢竟比龍王這個二楞子和玄聖這個直腸子，姬飛晨的心眼還是多壹些的。
　　“如果道君在就好了。”那就可以問問“上元八景圖”來自哪裏。而且以道君的靈慧，李靜洵這件事應該很容易解決。
　　想到黃庭道君，姬飛晨心中又是壹嘆：不知祂現在怎麽樣了？
　　“這裏不是玄正洲。”李靜洵見姬飛晨也不知道這是何處，緩緩道：“我感覺不到自身的道果。”
　　“我也感覺不到。但這裏元氣濃厚、純凈，絕非壹般地界。”姬飛晨緩緩擡頭：“尤其天空有九顆太陽，那就更奇怪了。”
　　天空上，仍然是壹顆紅日高懸東方。但那顆紅日內部有九顆小壹些的太陽來回飛騰。以九陽之光構成真正的紅雲皓日。
　　“上古之後，天母點化日月，驅散黑暗。若說九陽之日，在傳聞中只有壹個地方有。”李靜洵表情有些古怪：“咱們從玄正洲離開，莫非是落在——”
　　“神羅天洲？”
　　姬飛晨也想到這個可能，而且在這壹時刻，姬飛晨已經用陰冥真君的身份去找幽冥教主求助。
　　“沒錯，的確是神羅天洲。”教主點頭道：“妳二人落入神羅天洲，那幾個家夥也隨之離開，暫時顧不上找妳們。”
　　“可知道是誰救下我二人？”
　　“反正不是天母，更不是我。”幽冥教主掰著手指計算：“能在蕩魔和太元手中救人，肯定是玄聖道尊無疑。太霄不可能，魔祖、妖尊直接排除，最大的可能應該是龍皇。畢竟他很在意三界神人計劃，而且又要對妳有所賞賜，直接救妳離開倒也說得過去。”
　　龍皇出手？
　　想到自己手中的九霄寶塔，姬飛晨心中沈甸甸的。
　　“對了，大哥……大哥那邊沒說什麽吧？”
　　“他能說什麽？妳要保李靜洵，他雖然憤怒，但妳二人已經離開。他又能如何？”教主似笑非笑說：“妳眼巴巴來找我，不就是不敢登門去找他嗎？”
　　“放心，等他冷靜下來，自然明白妳的打算。這件事泥妳做的沒錯。畢竟這才什麽時候，直接弄死李靜洵，那不是直接跟三宮開戰？”幽冥教主搖頭說：“太元都沒想滅殺我等，我們怎麽能隨隨便便動玄門的嫡系？以太元道尊的脾氣，若真讓他們倆得了手，二話不說就能把他們全部掃地出門。真以為庇護仙道的教主是好欺負的？”
　　當年姬飛晨就憑壹個“仙”字，道尊都肯舍下臉面親自來度。如今換成道尊血裔的李靜洵，殺死她那不是瘋了嗎？
　　姬飛晨苦笑道：“當初事情緊急，我也沒想那麽多。只是覺得，應該多考慮考慮再說。”畢竟他跟李靜洵有份交情，怎麽能不問青紅皂白直接殺人？
　　“殺人終歸是最後的手段，能不殺，盡量不要殺人。”教主告誡道：“這並非我，也是黃庭最常說的話。妳可見祂親手殺了誰？”
　　比起殺人，那位更喜歡將人當做木偶。讓木偶們乖乖按照祂的想法來行動。
　　“那我們現在怎麽辦？”
　　“不知道。”幽冥教主很幹脆：“妳那便宜大哥和本尊，全是暴脾氣。我勸不動他們，且年紀小，說話不管用。能做什麽？反倒是妳，不如仗著自己的便利行動起來。若是妳假借清泓道人的身份托夢，看能不能把李靜洵拉攏過來？”
　　有李靜洵相助自己等人，或許未來的計劃更容易操作？
　　姬飛晨想了想，搖頭放棄這個可能：“玄門嫡系，而且師妹自有主見，恐怕不好拉攏。”
　　“那也不能結仇。話放在這裏，我可不願意對上道祖。老頭子難對付的很，就算黃庭過來，指不定都要吃虧。”
　　老而不死謂之賊也。太上道祖走過的橋，比這些二世祖走過的路都多。弄死李靜洵，真以為道祖死了？
　　“說到道祖，他老人家現在是什麽狀態？”
　　“反正沒死。”頓了頓，教主語氣古怪說：“當然，似乎也沒辦法幹涉這個宇宙。他應該是被人拖住。”
　　“拖住？”
　　“我也是胡亂猜的。畢竟有壹位本應該露面的玄聖壹直沒露面。我懷疑是她絆住道祖，不讓道祖趕回來主持大局。”
　　幽冥教主語焉不詳，畢竟涉及兩位玄聖，他對此不好多嘴：“妳先註意點，神羅天洲畢竟是三宮的核心腹地，在那裏行動務必要小心。”
　　“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