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神在低語

海棠燈

靈異推理

四月五號,清明節。
馬路上的水坑倒映出臺北路福寧園的標牌,被淅瀝瀝墜落的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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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七章 末日

古神在低語 by 海棠燈

2024-1-26 22:43

  朱雀尊者仰頭望天,新生的燭照神樹已經籠罩了天幕,金色的落葉像是蝴蝶壹樣在空中翻飛漂浮,卻始終沒有落地。
  像是壹片金色的海。
  這位至尊坐在崩塌的冰川下,背後的灼燒之翼收攏散去,他伸手掬起融化的冰水遞到唇邊,像是在啜飲著甘甜的美酒:“每個人都有困住自己的牢籠,無論是姐姐還是我,亦或是我那個孩子。”
  羲和尊者糾正道:“是我的孩子。”
  朱雀尊者沈默了片刻,啞然失笑:“好吧,妳的孩子,但那也是妳的牢籠。包括這個世界,都是妳所放不下的。”
  “區別在於,妳想要守護的東西都還在,妳還有機會。”
  祂的笑容如此寡淡:“但我沒有了。”
  誠然,太華的壹生就像是古之至尊誕生的過去,被名為責任的宿命所束縛,終其壹生都在牢籠裏苦苦掙紮,最後在世界的背叛下死去,唯壹放不下的就是她的傻孩子,所以她留了下來。
  也正是因為那個孩子,機緣巧合之下殺死了燭照神樹,方才修正了地球的規則,創造出了古之至尊誕生的條件。
  太華也因為悲傷和憤怒突破了極限,成為了新的神明。
  她的壹生已經足夠跌宕起伏。
  那麽燭龍尊者曾經又經歷過什麽。
  朱雀尊者呢?
  究竟多麽慘烈的顛沛流離,才能夠成就如此偉大的生命。
  誰也不知道。
  “妳本可以成為他的父親。”
  羲和尊者輕聲說道:“如果妳願意向他坦白壹切的話,以他的性格並不會仇恨妳,他只是會竭盡全力去拯救他的母親而已。其實他踏入超凡世界的初衷,就是為了妳和那個可憐的女人。”
  朱雀尊者也不否認,嗓音平靜:“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承認,這是我漫長的生命裏做過的,為數不多的錯事。”
  祂是如此的坦然,沒有絲毫的遮掩。
  但這也正是祂的可怕之處。
  “但我沒有別的選擇,如果再給我壹次機會我還會這麽做。”
  祂認真說道:“我無法給他虛假的父愛,或許我可以嘗試用謊言為他編織壹個美好的夢境,但他總有壹天會察覺。”
  世界上唯壹偽裝不出來的就是情感。
  哪怕神都無法偽造。
  羲和尊者那雙燃燒的丹鳳眼裏流露出壹絲哀傷,這就是世事的無常和無奈,無論人類還是神明都不例外,不可控和不可知才是宇宙的本質,已經發生過的事也無法改變,偏偏有人想要逆天而行。
  “顧辭安就是我,曾經最迷茫最無助的我,是我內心最厭惡的壹個我,也是我曾經最天真的夙願。億萬年前,在我尚未成就神明之軀之前,我也曾經有過家人,有過妻子和孩子。”
  朱雀尊者感慨道:“那是我最初的記憶,就像是新生兒睜開眼睛第壹次看到的顏色。我的妻子單純善良,天真爛漫。她是部落裏最美的少女,人人都愛她。我的兒子聰明伶俐,比起小顧要活潑壹些。”
  羲和尊者平靜說道:“他們都不在了。”
  “是啊,因我而死。”
  朱雀尊者笑道:“我討厭這宿命,當末日來臨的時候,我是為了拯救他們的生命才踏上的旅程。但當我抵達了旅途的終點時,才發現災難的源頭竟然就是我自己。我拯救他們的心願,卻偏偏成為了觸發末日的關鍵。我親手締造了災難,把祂們吞噬殆盡。”
  “何其可悲,這就是顧辭安的壹生。”
  “是啊。”
  “悔恨麽?”
  “當然悔,當然恨。”
  “如今妳又要把這份悲劇在他們的身上重演?”
  “我說過,我已經停不下來了。如果我不去改變,那麽我的壹生都在痛苦和悔恨裏煎熬。我的生命是無盡的,我甚至找不到存在的意義和價值。只有這件事,對我而言是有意義的。”
  “真可悲。”
  “是啊,這就是神,在凡人所認知的世界裏,神應該無所不能,不會悲傷不會難過,輕而易舉毀滅宇宙,創造無數平行時空,還要強調某種奇怪的網絡用語叫做……逼格?但所謂神,不過是名相而已,其定義只是妳所無法理解的存在,或者臆想中的生命。”
  “也對,無論是人生的悲歡離合亦或是故事的好壞都與力量的強弱無關,那本就是沒有意義的東西。而存在,恰恰需要意義。”
  “我在這顆星球最活躍的壹段時間,曾有兩位老友,壹者名為莊子,壹者名為惠子,他們之間的有次對話很有趣。”
  “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羲和尊者大概明白祂在說什麽了。
  朱雀尊者微微壹笑:“子非神,安知神之苦?”
  妳不是魚,所以妳不知道魚有多麽快樂。
  妳也不是神,所以妳不知道神到底有多麽痛苦。
  羲和尊者瞥了祂壹眼。
  “在妳決定經歷這次新生之前,就預見了這樣的結果麽?”
  然而這壹次,朱雀尊者沒有回答。
  “多說無意。”
  祂輕聲說道:“上壹次燭照神樹借屍還魂的時候是多少億年前?我已經記不清了,但我清楚的記得這顆星球所承受的苦難。那是壹次可怕的物種滅絕,生態鏈幾乎被毀滅,生靈塗炭。”
  羲和尊者作為地球上誕生的至尊,也能夠感知到這顆星球正在承受著怎樣的反噬,壹場可怕的天災正在悄然孕育。
  “地球終歸是不壹樣的,壹旦燭照在這裏復蘇,那麽妳就會被規則壹點點抹除。妳的力量,會回饋到這顆星球上。現在擺在妳面前的只有兩個選擇,要麽妳親手湮滅這顆星球,永絕後患。要麽妳繞過我,去毀掉妳的孩子,我知道妳還有余力這麽做。”
  朱雀尊者流露出饒有興趣的笑容:“我說過,那個孩子也是妳的牢籠,妳誕生的過程還沒有結束,妳到底要怎麽選呢?”
  無論怎麽選,顧見臨都要死。
  這位至尊閉上了眼睛,攤開雙手。
  卸下了所有的防備。
  “如果妳想去殺了他的話,我不會阻止妳。”
  祂平靜說道:“我也無力阻止妳。”
  換而言之,妳還有贏的機會。
  羲和尊者的回答只有壹個字。
  “不。”
  不知道過了多久,朱雀尊者睜開眼睛,眼神燃燒著火光。
  “哪怕妳所守護的地球被毀滅?”
  祂詢問道:“哪怕妳的存在會消失?”
  羲和尊者的回答依舊言簡意賅。
  “嗯。”
  冰川在轟然崩塌,女人沐浴著酷烈的陽光,眼神平靜。
  朱雀尊者再次問道:“為什麽?”
  “我早已經不是太華了,世界毀滅與否跟我無關,我只是壹個護短的老人而已,妳跟我談什麽責任和宿命?”
  羲和尊者再次展現出皇帝般的霸道和威嚴:“秩序壹脈的王座如今在他的身上,守護世界是他的責任。而他,是我教出來的。”
  朱雀尊者皺著眉:“所以呢?”
  羲和尊者淡漠說道:“我的學生,當然天下無敵。”
  ……
  ……
  殲89式戰機沖破燃燒的雲層,掠過燃燒著天火的陸地。
  唐綾沈默地握著駕駛桿,巨大的離心力讓她的俏臉蒼白如紙,強烈的電磁現象和維度亂流已經在幹擾她的大腦,七竅流出鮮血。
  “怕麽?”
  她輕聲說道:“再堅持壹會兒,別吐在飛機上。”
  副駕駛上的蘇有珠也不好受,她從未體驗過如此狂暴的加速度和混亂的離心力,相比起來遊樂園的過山車或者大擺錘簡直就是嬰兒的玩具,當然最致命的還是維度的動蕩,讓她仿佛穿梭在兩個世界。
  “我只是怕妳死在駕駛座上,飛機會當場墜毀。”
  難得這種情況下,她們還開得起玩笑。
  其實這都不是最致命的。
  真正讓她們感覺到死亡的,是遮天蔽日的黃金樹。
  她們的靈性竟然在詭異地流逝,靈魂瀕臨枯竭的絕境。
  “那是因為麒麟的力量。”
  狹窄的駕駛艙裏,姜厭離蜷縮在兩個座位的後方,因為空間太小被迫做出瑜伽般誇張的動作,強忍著嘔吐的感覺說道:“第三之力的至尊都是吞噬權柄,目的就是為了讓原初吞噬全世界的靈性。”
  其實駕駛座裏還有第三個座位,但他沒有坐。
  金色的天幕裏,扭曲的枝杈延伸到天空的盡頭。
  能夠感受到無窮無盡的靈性在湧上天空。
  最終被燭照神樹所吞噬。
  “不止如此,燭照神樹的樹根也會紮根到地球的核心。最初的災難會是阿美懷俄明州的黃石火山噴發,太平洋板塊和哥倫比亞板塊的交界處產生巨大的震動。繼而全球的火山都會從沈睡裏蘇醒,傾盡全力的噴發,地震貫穿全世界。接下來是全球氣溫下降,地球進入冰河時代。震波貫穿兩個維度,海嘯會顛覆百分之九十的大陸。”
  姜厭離吐槽道:“接下來大氣層會消失,地球上的氧氣會消失殆盡,地球失去空氣變得寂靜無聲,所有人都會暴露在劇烈的高溫裏,地表上的水分蒸發殆盡,人類從冰河時代進入酷熱的地獄。”
  “那尊黃金古樹會吞噬著地球上每壹位升華者的靈性,以他們的血肉為軀殼,孕育出新的樹種,地球變成新的祖星。”
  駕駛艙外的世界,遠方有漆黑的濃煙沖天而起,能夠看到巨大的海浪從海平面升起,聽不到任何聲音,卻又讓人顫栗不已。
  如今強烈的電磁現象已經讓壹切通訊設備失效,根本無法計算距離有多麽遙遠,但從如此恐怖的聲勢來看,足以顛覆壹個島國。
  “起飛之前我得到的消息是,瀛洲最先受到燭照復活的影響,境內的升華者都已經喪失了靈性,八岐社的半神們陷入沈睡。北歐的朱迪雅也失聯了,可能已經在睡夢中被海嘯所吞沒。至於埃及,也被無盡的沙塵暴所覆蓋,境內的升華者網絡徹底癱瘓。”
  姜厭離板著手指頭細數:“壹種詭異的樹化現象在全球蔓延,老君山的林正淳因為跑得早沒有消息,但他的門徒們已經卻都樹化。獵魔人和守夜者們也因病而無力再戰,包括黎明作戰序列的戰士們。”
  唯壹能夠抵抗的,或許就只有第三法的力量。
  “真可怕。”
  唐綾輕聲說道:“他……會害怕麽?”
  蘇有珠想了想:“按照他的性格,可能不會。”
  “畢竟即將毀滅世界的人是他?”
  “不,真正的兇手是那些壞人。”
  “也對,如果我們失敗了,妳有怎麽打算麽?”
  “死了的話就沒有打算了,如果能活下來的話,我會想盡辦法晉升到九階,然後殺了那些所謂的神明,替他報仇。”
  “真好,我也這麽想。”
  少女們再次陷入了沈默。
  良久以後。
  唐綾忽然問道:“妳陪在他身邊多久了?”
  蘇有珠輕聲回答:“十壹年了。”
  唐綾又問道:“妳喜歡他多久了?”
  蘇有珠答道:“也有十壹年了,妳呢?”
  唐綾搖了搖頭:“不到壹年,很羨慕妳。”
  蘇有珠瞥了她壹眼,淡漠說道:“我也很羨慕妳,我陪了他十壹年都沒做過那種事情,妳還真的蠻大膽的。”
  也不知道她是怎麽看出來的。
  唐綾壹楞,扭頭看了她壹眼。
  “我喜歡他是我的事,他喜歡誰又跟誰做什麽,是他的事情。最初我蠻討厭妳的,尤其是妳來我家的時候,但後來我不討厭妳了。”
  蘇有珠嗓音清冷:“因為我覺得……妳好像跟我差不多。”
  唐綾忽然笑了,宛若冰河解凍,溪水潺潺。
  “是麽?”
  她認真說道:“自始至終我都知道妳的存在,但我還是會喜歡他。最初或許會很不爽……現在卻覺得,多壹個人愛他也好。”
  蘇有珠的眼瞳裏倒映著黃金的海洋,如此的迷離深邃,幽幽說道:“可是現在連繼續愛他的機會或許都沒有了。”
  無論是雷霆還是月姬,她們都是驕傲到了極點的女孩子。
  絕不可能共享同壹個人。
  但事到如今他們為什麽不爭了呢?
  因為她們都知道,自己即將失去那個人了。
  “別這麽想,我們去把他搶回來。”
  “好。”
  萬米的高空中,施靜坐在第三個駕駛座上,聽著女孩的對話。
  她的眼神無悲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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