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八十八章 赤之王的瘋狂

　　幽暗炎熱的洞窟內，灼熱的炎浪洶湧澎湃。
　　唐子敬低頭，平靜說道：“我明白了，始祖大人。”
　　熔巖瀑布後，傳出威嚴漠然的嗓音。
　　夔龍始祖居高臨下地俯瞰著他，冷聲說道：“妳的任務只有兩個，其壹是確定麒麟尊者的狀態，其二是找到麒麟之楔的碎片。那根龍骨至關重要，雖然對我等而言無用，但決不能被燭龍與麒麟得到。”
　　唐子敬說道：“為您做事，萬死不辭。”
　　夔龍始祖不為所動，冷漠說道：“孟河伯會陪妳壹起出去，他的位階低落到谷底，需要重新晉升。我會讓壹位新孕育出的祖，跟隨妳們。”
　　隱約的腳步聲響起，她從熔巖的瀑布裏走了出來。
　　暗紅色的長發飄搖，臉上戴著骷髏的面具，高挑妙曼的身體披著黑金的長袍，赤足踩在熔巖裏，渾身燃燒著燎天的火焰，恍若鬼神。
　　祂輕輕壹擡手。
　　熔巖裏有壹具森然的水晶棺槨沖天而起，重重地跌落在地。
　　“不要讓我失望。”
　　祂說道。
　　唐子敬微微頷首：“請您放心，這是最後壹次了。”
　　……
　　……
　　翌日清晨，顧見臨再次來到了小區門口的雜貨鋪。
　　只不過這壹次他的精神狀態很萎靡，頂著壹雙黑眼圈，病殃殃的。
　　畢竟戴上了共生之鎖，靈魂深處的劇痛折磨了他壹整晚，這種情況根本就睡不著覺，甚至連利用呼吸術冥想都做不到，只能在心裏默念大悲咒轉移註意力。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那種劇痛也消失了，恍若隔世。
　　“挺準時的。”
　　景辭對著鏡子整理西裝的領帶，有意無意看了他壹眼：“看來那個小姑娘這段時間吃了不少苦，反饋過來的痛苦居然把妳都折騰成了這樣？”
　　顧見臨滿臉疲憊，癱坐在門口的椅子上，輕聲說道：“沒關系，對痛苦的耐受性，也是增加戰鬥力的壹環，對我來說挺好的。”
　　景辭壹怔，沒想到這個小家夥對自己這麽狠。
　　“只要不耽誤學習禁咒就可以了。”
　　顧見臨平靜說道。
　　這時，槐蔭扶著輪椅從雜貨鋪裏出來，霜白的眉毛壹挑，淡淡說道：“有沒有壹種可能，妳們可以隨便抓壹個敵人來戴主鎖，讓他承受痛苦呢？”
　　景辭系領結的手微微壹頓。
　　顧見臨的表情驟然凝固。
　　槐蔭看到這倆人的表情，頓時心情愉悅起來，甚至哼起了小曲。
　　是啊，為什麽呢。
　　顧見臨沈思了壹下，主要是因為沒想到還能這樣吧。
　　景辭沈默了片刻，淡淡說道：“別聽他的，老年人懂什麽？根本就不懂情調。情侶手鏈這種東西是隨便什麽人就能戴的麽？”
　　顧見臨心想有理。
　　然而他很快就反應過來：“什麽情侶？我沒有，不要亂說。”
　　景辭望向他的眼神非常內涵，頗有深意說道：“妳在顧忌什麽？反正在法律上，妳們不是兄妹，血緣上更沒有關系，這是可刑的。雖然說那個小姑娘的生母那邊，可能會有些麻煩，但也並不是不能解決。”
　　顧見臨壹楞：“有珠的生母是誰？”
　　景辭淡淡說道：“來自黑暗世界裏的壹個古老世家，以後妳就知道了。”
　　顧見臨若有所思。
　　師兄弟二人很快就岔開了話題，然後隱約間明白了什麽。
　　老爺子這是在報復他們兩個昨夜議論師長。
　　不就是空軍嘛，有什麽大不了的。
　　“走了。”
　　槐蔭壹招手，整個雜貨鋪驟然扭曲起來。
　　“這是要去哪？”
　　顧見臨忽然問道。
　　景辭淡定回道：“魂魄天井啊。”
　　顧見臨吃了壹驚：“魂魄天井不是以太協會的秘密檔案庫麽？”
　　“這有什麽的，老師本來就出身以太協會，只不過後來才獨立出去而已。當年魂魄天井的建造，也少不了老師出力。他老人家德高望重，哪裏去不了？”
　　景辭微微壹笑，眼神頗有些嘲弄，解釋道：“更何況，以太協會即將進入最高戒備狀態，妳們這壹批的歐米伽也有機會進入魂魄天井共享雲耀秘藏，這可是難得能讓審判庭大出血，薅他們羊毛的機會啊。”
　　顧見臨心想也是，畢竟老師是壹位天災，還是前代總會長的學生。
　　進個魂魄天井，應該是綽綽有余。
　　下壹刻，時空驟然扭曲，天地漆黑。
　　……
　　……
　　顧見臨只覺得耳邊壹陣嗡鳴，眼前有光亮起。
　　當歪曲的時空恢復了正常以後，那座巨大的圖書館再次出現在眼前，數不清的高聳書架按照某種特殊的規律排列成矩陣，仿佛巨大的迷宮，交錯環繞。
　　穹頂的天井灑落淡淡的天光，在木制的地板上映出圓形的光斑。
　　槐蔭坐在輪椅上，氣定神閑。
　　景辭在後面推著輪椅。
　　與此同時，壹個冷厲的呵斥聲響起：“什麽人？魂魄天井不得擅闖！”
　　天井上灑落的陽光裏，不知何時多出了壹個滿頭紅發的中年男人，他身披古樸的黃銅戰甲，手握壹柄漆黑如龍的粗糲長槍，壹股仿佛從屍山血海裏鍛煉出來的殺氣迸發出來，如同颶風般席卷了整個圖書館。
　　無數古老的書籍在風裏顫動，書頁壹頁頁翻動，嘩嘩作響。
　　迷宮般的書架在狂顫，沖天而起的氣勁幾乎要把整個圖書館掀翻！
　　鐵槍顫鳴，醞釀著鋒銳到極致的氣息，仿佛要貫穿妳的心臟！
　　顧見臨只是看了他壹眼，就看到壹尊頂天立地的古代武士，仿佛屹立在黃沙漫天的戰場上，腳下是碎裂的大地，背後是倒塌的山嶽。
　　這是壹位古武！
　　至少也是聖域級的古武！
　　不用想也知道，這就是以太協會最頂端的戰力之壹。
　　這是顧見臨第壹次直面聖域級升華者的實力，雖然跟老妖怪比起來什麽都不是，但這次的距離實在是太近了，有種隨時會被秒殺的危機感。
　　“去。”
　　只見槐蔭擡起手，輕輕的壹推！
　　咣當壹聲！
　　分明只是憑空的壹推，那個紅發的中年人體內卻響起了沈悶的雷鳴聲，轟然被掀翻出去，重重的撞塌了無數書架，摔在了圖書館的墻壁上。
　　轟隆隆！
　　與此同時，不斷有恐怖的悶響聲在他的體內回蕩，連帶著手裏的鐵槍都脫手而出，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嗡鳴聲不絕於耳。
　　最後的轟鳴聲裏，這位聖域級升華者當即消失在了魂魄天井裏。
　　連帶著那些被撞塌的書架，以及碎裂的墻壁，都在無聲的彌合。
　　“天火神將這些年又長進了不少，不然剛才那壹下，就把他給拍死了。”
　　景辭解釋道：“剛才那個是以太協會總部的六位神將之壹，八階的古武。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是現實世界的守護者吧。”
　　顧見臨陷入了漫長的沈默裏。
　　老爺子進個魂魄天井確實是綽綽有余。
　　只不過，跟他想象的，多少有那麽壹點點的偏差。
　　合著德高望重是這麽個意思啊。
　　他仿佛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然而老爺子的實力未免有點太恐怖了，擊敗壹個八階只需要隨手壹推。
　　這就是天災！
　　而天災，依舊無法戰勝老妖怪。
　　老妖怪的真實實力到底有多強？
　　顧見臨頭皮發麻。
　　“走。”
　　槐蔭坐著輪椅走在最前面。
　　景辭和顧見臨跟在後面。
　　那些高聳的書架不斷的轉動，變換著排列組合的方式，竟是打開了壹條通道。
　　圖書館的壹面墻壁也陷落下去，顯露出漆黑狹長的甬道。
　　壹簇簇燭燈憑空自燃，點亮了前方的道路。
　　“倒是有二百多年沒來過這裏了。”
　　槐蔭感慨道：“上壹次還是跟師弟壹起來的。”
　　顧見臨聽到師弟這兩個字，心中壹動。
　　“老師的師弟，就是傳說中的赤之王，也是那位背叛了以太協會，投身進入黑暗世界的天災，他也是黑暗世界的第壹位王，也是我們的師叔。”
　　景辭隨口說道：“麒麟禁咒，就是他發現的。”
　　顧見臨若有所思。
　　這條狹長的甬道穿越到盡頭，忽然就看不到回去的路了。
　　前方有淡淡的星光亮起。
　　不知何時，他們竟然出現在了壹片星空之中，四面八方盡是燦爛的星辰，能看到無數縈繞著星環的球體懸浮在黑暗裏，無垠的宇宙。
　　璀璨的星光下，有壹座古樸的石碑屹立在虛空裏。
　　“魂魄天井，本質上是壹個特殊的空間，不在現實世界的維度內，算是人類從古神族手裏奪來的，壹個獨立的小世界。而我們現在所處的這個地方，其實是壹個被切裂的時空，最早是被我師弟找到，定下了錨點，連接到這裏。”
　　槐蔭望著那座漆黑的石碑，笑道：“當年厭離聲稱，他是唯壹壹個發現古神族真正秘密的人，因為他接觸到了原初的起源，雖然沒人知道所謂原初的起源是什麽。”
　　“這片時空，就是被燭龍尊者切碎的，祂是最早降臨到地球的壹位古之至尊，但也是最強大的。從古至今我們壹直很好奇，祂到底要做什麽，但始終沒有答案。大家都猜測，壹旦確定了這個答案，就會揭露壹切的起源與真相。”
　　他似是緬懷地笑道：“厭離當年是最有可能找到這個答案的人，畢竟他的天賦確實比我還要好那麽壹點點。只可惜，他太蠢了。”
　　顧見臨望著周圍的時空，陷入了沈默。
　　嗯，老妖怪能隨意切裂時空。
　　而他現在做個穿越時空的順風車，還會暈車。
　　路漫漫其修遠兮，還得繼續穩住發育。
　　“赤之王的真名，姜厭離。”
　　景辭淡淡說道：“出去以後，就不要提這個名字了，這是壹個禁忌。”
　　槐蔭凝視著那座漆黑的石碑，說道：
　　“自古至今，能夠確定的壹點是，拋開現實世界和古神界的區別不談，人類走到傳承途徑的盡頭，最多與祖級的古神相當。在先秦時期之前，人類之中的最強，在古神界裏也就跟祖級的古神打壹個平手而已。”
　　“那麽在先秦時期之後，人類是怎麽對抗始祖，乃至那些號稱無敵的古之至尊呢？這個問題的答案，自然就是呼吸術，以及禁咒。”
　　“前者是人類借助天人界域，結合古神族的古神語，創造出來的力量。而後者則是人類利用自身的傳承途徑，模仿古之至尊的特殊性質，從而誕生出的禁忌。這是從太古時期，經歷過無數先人的鉆研與沈澱，在先秦末期發揚光大的禁術。”
　　“人類的黃金時代，也是自此而始。那時候的人們，已經掌握了對抗古神族的關鍵力量，甚至能反攻到古神界，占據主動權。”
　　“直到若幹年後，天災的概念被正式提了出來。”
　　景辭顯然是知道這些的，並不怎麽意外。
　　顧見臨則陷入了沈思，難怪所謂的麒麟禁咒，自己不會。
　　“我師弟就是在研究呼吸術和禁咒的起源，突然發了瘋。”
　　槐蔭收回了視線，遺憾說道：“不要回應！不要回應！不要回應！這重復的三句話，如今在黑暗世界裏應該算得上名言了。那個蠢貨聲稱，人類不應該染指傳承途徑的力量，包括呼吸術和禁咒，也只是陰謀而已。”
　　顧見臨遲疑了壹瞬間。
　　“妳是不是聽別人說起過這件事？”
　　景辭看了他壹眼，笑道：“妳很好奇他做了什麽？”
　　接下來，槐蔭便解答了這個疑惑。
　　“二百年前，姜厭離確信自己的結論沒有出錯，他陷入了巨大的瘋狂裏，聲稱這壹切都是壹場驚天的騙局，世人皆醉，唯他獨醒。”
　　他頓了頓：“然而並沒有人相信他的說辭，每個人都認為他瘋了。就在這種瘋狂裏，他決心做壹件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事情。”
　　景辭補充道：“切斷這個世界上的所有傳承途徑。”
　　顧見臨心裏有巨大的驚懼炸開，驚得他久久不語。
　　“切斷傳承途徑？”
　　他喃喃說道：“這怎麽可能做到？”
　　根據深空官網的顯示，人類到現在還沒弄清楚，傳承途徑到底如何出現的。
　　槐蔭眼神裏閃過淡淡的嘲弄，沒有說話。
　　“如果不弄清楚傳承途徑的起源，確實沒有辦法切斷它。但有句老話叫，既然妳無法解決問題本身，那就去解決制造問題的人。”
　　景辭微笑說道：“不知道該怎麽切斷傳承途徑，沒關系。只要把這個世界上所有的升華者殺死，那麽傳承途徑自然而然，也就消失了。”
　　殺死這個世界上所有的升華者。
　　顧見臨被這壹句話驚得渾身都是冷汗，瞳孔地震。
　　瘋了。
　　這確實是瘋了。
　　這到底要殺多少人。
　　不亞於滅世。
　　“天譴·懸頂之劍，這就是滅世計劃的壹環。赤之王是斬鬼九階，這個階段被命名為燭陰神，本身掌握著最多的禁咒，還有呼吸術的用法。”
　　景辭幽幽說道：“赤之王從宇宙深處搞來了三千二百六十七顆隕石，並用禁咒將其改造。再靠著超級計算機深空制造了壹個算法，在大氣層外設置了壹個龐大到極致的煉金矩陣，那個界域的核心就是，妳所掌握的自由之境。”
　　顧見臨明白了，自由之境的效果就是清除領域內壹切的超凡力量！
　　“雖然到最後，赤之王的計劃失敗了。”
　　景辭搖頭說道：“但天譴卻被留了下來，用在了老師的身上，為了制衡老師，不讓他亂殺人。”
　　顧見臨扭頭望向老人。
　　槐蔭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只是冷哼了壹聲：“晦氣。”
　　顧見臨現在有點好奇了。
　　赤之王如此瘋狂，那麽青之王當年又做了什麽。
　　到了這個層面，他們的思路真的讓人很難想象。
　　尤其是他這種超凡文盲，更是壹竅不懂。
　　“眼前的石碑，上面記載著麒麟禁咒。”
　　槐蔭淡淡說道：“看起來沒有字，但如果是神司途徑，當精神集中在上面，就有概率能夠領悟到古神族的語言和文字，從而獲得禁咒的知識。”
　　“不過禁咒比起呼吸術，學起來要慢壹些，因為有壹個孕育的過程。”
　　景辭扭頭說道：“去試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