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一十七章 山与海

　　李秋雨走后，顾青山和赵琼就在原地等。
　　顾青山思索着道：“赵姐，刚才她说去处理一个记录在案的末日，这是什么意思？”
　　赵琼四下一望，见都是些普通人，便悄声道：“所谓‘记录在案’，就是已经被彻底摸清的最低等末日，我们有固定的流程可以消灭它，这种末日的数量并不多，实际上，绝大部分末日我们只能与其对抗、僵持，却无法消灭。”
　　“——还有，你注意进流派之后不要随意问别人这些问题。”
　　“为什么？”顾青山不解的道。
　　“因为在真正的大流派之中，已被探知的‘秘密’和未被证实的‘异闻’都是既特殊，价值又高的东西，无法用货币去衡量，必须具备一定的资格，你才会被允许交易、获取相应等级的‘秘密’或‘异闻’。”赵琼道。
　　顾青山立刻感激的道：“多谢赵姐，平白告诉我一个秘密。”
　　赵琼微笑起来，举了举手中的雪糕：“跟这根雪糕抵消啦。”
　　顾青山也笑，但心中却知道，一根雪糕根本不值得这个秘密。
　　赵琼这个人还是很不错的，无论是在个人的研究上，还是在对待他人方面。
　　再转念一想，原来在这万兽深窟之中，最被人看中的却是‘秘密’和‘异闻’。
　　真不知这个世界对末日、六道、诸界的认知到了哪一步。
　　在之前的战场上，恶鬼们都无视了这些万兽深窟的人，说明恶鬼并不敢惹万兽深窟。
　　自己虽然自九亿层世界来，也曾远赴古代，更与等待者有交集，但也许这万兽深窟之中，还是拥有一些自己也不知道的秘密。
　　顾青山心中涌起一股期待感。
　　到了这时候，他也不急着去恶鬼世界了。
　　他和赵琼等了约莫一刻钟。
　　一名手持画扇的高挑美女从天而落。
　　——画骨幽女李秋雨。
　　运河上吹来的风轻拂着她的发梢与长裙，在水岸的映照下，她显得分外清丽动人。
　　“行了，我们现在可以回去了。”
　　她摸了摸顾青山的头，说道。
　　顾青山这时扮作十四五岁的李三郎，个子才到她胸口，她一抬手就可以摸到他的头。
　　——不知为何，这小家伙的头摸起来真舒服，比自己那些宠物摸着都舒服。
　　“画骨幽女阁下，我们直接传送回去吗？”赵琼礼貌的问道。
　　“不，我刚得到消息，今天早上流派里做一场研究验证，一不小心放出来一种难缠的末日，直接传送恐怕有些危险，我们飞回去。”李秋雨道。
　　“——啊，对了，赵琼，你以后就叫我名字就行。”她又补充道。
　　赵琼一慌，连忙道：“阁下——”
　　李秋雨打断她道：“不用喊我阁下了，这些年你工作完成的非常出色，通灵骨类的鉴别、收集、研究已经超越了其他流派，再加上这次发现了那片鳞甲，以及这个孩子——”
　　她把手放在顾青山头上，又摸了摸，继续道：“所以流派之中已经定下来，回去就将把你的职务升一级，跟我同级。”
　　赵琼呆住，似乎一时还未消化这个好消息。
　　顾青山被摸得耐不住，终于憋出一句话：“那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
　　“对，我们该走了。”
　　李秋雨说着，将另一只手中的画扇撑开。
　　只见扇面上一片雪白，唯有几朵飘零的花，整柄画扇散发出缭绕流转的绿光。
　　细看之下，绿芒全都来自扇身那充作十二根芯骨的苍白骨片。
　　骨师？
　　顾青山心中一动。
　　李秋雨轻轻摇动扇子，顿时，那扇面上浮现出一只雪色狸猫。
　　狸猫身子一抖，落在地上，身形渐渐变大，足有七八米长。
　　它匍匐在地，望向三人。
　　“走了，我们回流派去。”李秋雨道。
　　在她的带领下，赵琼和顾青山在雪色狸猫的背上坐稳。
　　雪色狸猫起身，慢慢跑了几步，忽然腾空而起，速度渐渐变快，转眼间就已飞上高空。
　　它在云空之间飞速奔跑，如履平地。
　　顾青山坐在雪色狸猫的背上感受了一番，暗暗称奇。
　　高空中的风，以及那种低温，全都被狸猫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隔绝在外。
　　狸猫的奔行速度极快，但却又很稳，坐在它背上竟然很舒服。
　　一个小时后。
　　雪色狸猫已经跨越了山河大海，落在一片荒漠上。
　　——这里有一个从东荒窟前往西海窟的固定传送点。
　　李秋雨吩咐道：“我们在这里等到夜幕降临，就离开东荒窟——那什么，秋山小弟弟，我们两个女人可是很娇贵的，天天在外面风吹日晒，皮肤都晒黑了，需要休息一下，做做肌肤保养，你好像以前是族中公子的常随，做饭烹茶都应该会的，这些事就交给你了。”
　　顾青山嘴巴张了张，最终吐出来一个字：“好。”
　　…… 夜幕降临。
　　三人来到荒漠的最西边，在一块半身高的岩石前站定。
　　“走了，我先上去。”李秋雨说道。
　　她跃上岩石，整个人忽然消失。
　　顾青山学着她的样子，也跳了上去，然后怔住。
　　站在岩石上，就再也看不见荒漠，眼前所见的一处荒废洞窟。
　　顾青山低头一看。
　　自己正站在洞窟深处一个凹陷下去的深坑之中。
　　那岩石好端端的被他踩在脚下。
　　“上来。”
　　李秋雨担心他没学过什么武艺，伸手拉着他，把他从深坑之中提溜了起来。
　　紧接着，赵琼也出现在深坑之中。
　　三人一起走出洞窟，来到外面的悬崖边。
　　——如同上次进入东荒窟，这次一样要跳。
　　李秋雨看了看顾青山手上那劣质的铁手镯，不屑道：“以后这东西就不要再用了，丢我们山海流派的脸。”
　　她摸出一个骨质手镯，抛给顾青山。
　　“戴上这个，然后跳。”
　　顾青山接过来一看。
　　“白骨荒兽镯，山海流派身份象征，可在万兽深窟之中穿梭，进入西海窟，抵达山海流派地域附近。”
　　“此镯能呼唤两头白骨凶兽，替你作战。”
　　“所有者：李秋雨。”
　　顾青山随手就把那铁手镯丢了，然后戴上骨质手镯。
　　他看了看悬崖下方，旋即纵身一跃。
　　强风呼啸。
　　悬崖四周的墙壁上，无穷无尽的尸骨散发出惨烈而凶狠的气息。
　　那些气息汹汹而来，冲向顾青山。
　　正在这时，白骨手镯上亮起微光。
　　凭借这微光，一道又一道充满强大威慑力的意念，从顾青山身上扫过，然后挪开，任凭他一直朝下落去。
　　忽然，光芒一闪。
　　顾青山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四周景象忽变，双脚落在水中。
　　一个世界出现。
　　顾青山发现自己站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之中。
　　在波澜壮阔的海洋上方，是一座倒垂下来的高山。
　　这座山占据了整片天空，隐藏在缥缈的云雾之中，几乎望不到尽头。
　　“山与海……山海流派，原来是这么回事。”顾青山呢喃道。
　　扑通！
　　他掉进了海水里。
　　两百一十八章 听风者
　　穿过海洋，落下去，便是一座城。
　　这座城属于山海流派。
　　半个小时过去，顾青山已经接受完层层检查，站在了这个大流派的几位大佬面前。
　　“这就是那个孩子？”一名身穿白衣的长须男子问道。
　　“是的，灭圣手大人，各项检查都做过了，他的身份已经确定无疑。”李秋雨说道。
　　“听说你给他起了个名字，叫李秋山？”万圣刀尊——也就是李秋雨的哥哥李春刀问道。
　　“是的。”李秋雨道。
　　“这是不是有点欠考虑了？”李春刀露出不满神情。
　　——老妹，你怎么随便就认了个弟弟？
　　“我经过慎重考虑才给他想了个名字，他也同意了。”李秋雨可不吃哥哥这套，抬头与他瞪过来的眼睛对上，反瞪回去。
　　哥，你不知道这小子的厨艺多——不，我是说——他通灵后的天赋，实在是太出色了。
　　兄妹俩眼神交流，另一名身背长剑的男子望向顾青山，问道：“孩子，我来问你，为什么你在飞羽流派的时候，会突然让赵琼杀了刘管事？”
　　顾青山早就注意到这人。
　　这人也是个用剑的，而且浑身气势不弱，背上那柄剑一看就不是凡品。
　　万兽深窟有三种强者，骨师，通灵武者，兵器使。
　　这人一看就是个兵器使。
　　顾青山手发痒，直想上去和对方交手试试，领略一下对方的剑术。
　　但眼下还不行。
　　他低着头，以惶恐紧张的语气道：“因为我们飞羽流派只有族长和长老才有资格开密室，刘管事来肯定就不对。”
　　“仅仅因为这个？”这人继续问道。
　　顾青山继续道:“还有，我们飞羽流派地处桃花林的上方，在我记忆中，数十年来从未在子夜时分出现过雾气，刘管事开门之时，竟然有雾气涌入，说明外面的情况很特殊。”
　　这人道：“所以你察觉到了两点不对？”
　　“是的，我觉得已经够了。”顾青山道。
　　这人就赞了一声，说：“恩，挺机灵的，难怪能从战场上活着回来。”
　　话问到这里，就结束了。
　　忽然，一道空灵的女声响起：“李秋山，你最近是不是觉得自己有什么变化？”
　　虚空之中，一名身穿深红长袍的女子从天而落，站在众人中央。
　　她生得极美，双目似映月深潭，红唇雪肤，长发如瀑，眉间有一粒淡淡的星光。
　　李秋雨扯了扯顾青山的衣袂，作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施礼。
　　在场众人纷纷低头致意，口中道：“见过宗主。”
　　顾青山一看这阵仗，哪还不知道来人是谁？
　　这女子便是山海流派的宗主，天下八窟之中，传说一般的人物，山海栖霞。
　　顾青山恭敬行礼道：“是的，我的手上多了一些奇怪的文字。”
　　众人朝他手上望去，却什么也没看见。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件事的？”山海栖霞又问。
　　“我以前练过拳和弓箭，最近没事的时候打了一套拳，然后那些符文就出现了。”顾青山道。
　　这都是实话，不怕对方查验。
　　顾青山随即做出挥拳的动作。
　　只见一道道符文在他手上若隐若现。
　　众人一阵沉默。
　　“这也太随意了吧。”背剑男子叹息道。
　　“是啊，有点太随意，成为通灵武者有这么简单吗？”李春刀附和了一句，又问道。
　　那身穿白衣的长须男子答道：“非也，我当年历经许多道流程，沐浴、斋戒、焚香、再用许多秘药涂抹双掌，然后诵了三天三夜的武经，这才激活了我的通灵灭掌。”
　　一名老者道：“老夫一生也只听说过一个这样的人。”
　　“谁？”山海栖霞问道。
　　“宗主，正是我山海流的开派之人，你的父亲。”老者道。
　　“可惜他已经死在大墓之中了。”山海栖霞微微有些黯然。
　　众人一起望向顾青山。
　　这样一个小子……难道真的拥有那种恐怖的天赋？
　　还是说，他所通灵的这种力量，已经超过了现在这个世界的理解？
　　气氛渐渐变得有些奇妙。
　　等了数息，山海栖霞开口道：“李秋山，你这种状况，就是已经成为正式的通灵武者。”
　　“哦，那我现在该怎么办？”顾青山似懂非懂的问道。
　　山海栖霞伸出一只青葱般的玉手，竖在面前，轻声道：“来，用你那种通灵拳法，打我一拳看看。”
　　“可是赵姐说，怕我会引动末日。”顾青山道。
　　“没事，我们都在这里，你不必害怕。”山海栖霞道。
　　顾青山走上前，照着她的手掌一拳击下。
　　——除了一声脆响，没有任何异样。
　　众人都有些失望。
　　“行了，看来还没显现什么威力，以后再说吧。”山海栖霞道。
　　顾青山心思转了转，懒得再玩什么潜伏或隐藏实力，更懒得在未来的日子里装什么都不懂的少年，索性直接说道：“我这通灵拳法，好像要第二拳才打得出来。”
　　李秋雨立刻在一旁提醒：“臭小子，你把自己的底牌都说出来了，以后谁会被你打中第一拳？”
　　李春刀呵斥道：“啰嗦，我们这些人会随便乱说？”
　　他马上又冲顾青山说道：“下不为例啊，自己身上的这种事最好不要随意乱说。”
　　顾青山心知两人是好意，笑了笑，说：“无妨，这只是我刚通灵的第一式。”
　　——难道你们知道了，就能挡住神技天崩？雷电惊梦？喊名字？
　　或者……
　　逼我用剑？跳舞？
　　在场的这些人不知经历过多少风雨，见识过多少事，立刻有人道：“原来要第一击命中才可以发动通灵，这要求有点高啊。”
　　大家都明白过来。
　　“原来是这样。”山海栖霞淡淡的道。
　　她背后渐渐冒出九道霞光，围绕她缭绕不休。
　　“来，你的第二拳。”山海栖霞道。
　　事到临头，顾青山反而有些担心，说：“请小心，这一拳好像很厉害，虽然伤不到您，但可能会对您身上的一些术法起到破坏作用。”
　　众人失笑。
　　李秋雨瞪顾青山一眼，道：“别乱说话，你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宗主想挡住你的拳，根本不需要做任何防御。”
　　谁知山海栖霞听了顾青山的话，略一沉思，另一只手捏了个印。
　　但见九道霞光重新飞回她背后，化作百千万道五彩之芒，将她映照如神女下凡。
　　“现在可以了，来。”山海栖霞道。
　　顾青山挥拳，狠狠砸在对方的手上。
　　——这可是那位存在传承而来的力量！
　　武道通灵，寸解！
　　拳与掌撞在一起，霎时间，但见所有五彩之芒就像被风吹飞的云烟，转眼间消失殆尽。
　　山海栖霞身周无数佩饰纷纷发出哀鸣，微光一闪，陷入沉寂。
　　大地开始震动。
　　呜——嗡——呜——
　　沉重的鸣叫声从地下深处传来，响遍四方。
　　“此拳破尽万千防御之法，不好——”山海栖霞变色道：“护山通灵圣兽已经醒了！百灭圣手，拥骨老人，快随我去窟底安抚护山之灵！”
　　“是！”
　　白衣长须男子与另一名老者应了一声，随着山海栖霞消失在房间之中。
　　房间内，一片死寂。
　　剩下所有人盯着顾青山。
　　这种目光……
　　顾青山摊摊手，觉得这些人有点过分。
　　你们瞅我干啥？
　　我只是一个乡下少年，你们让我打拳，我就打拳，继续瞅就没意思了啊。
　　…… 许久之后。
　　“很好，你可以退下了，去外面等候吧。”山海栖霞道。
　　顾青山站起来，冲着众位大佬行了一礼，走出门去。
　　他走之出去之时，听到那些人已经开始讨论赵琼的升职问题。
　　显然，关于他的问题，山海流派早就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次审查，该验证的都验证了无数遍，没有发现什么问题，所以这几位大佬都显得很轻松。
　　那两拳是个意外。
　　至于这种意外会给顾青山带来什么，他暂时还不知道。
　　顾青山在门外候着。
　　李秋雨和赵琼都还在里面，而且流派大佬们的议事尚未结束，关于自己的安置也没定下来，他也只能在这里等着。
　　百无聊赖，顾青山望向天空。
　　说是天空，其实是湛蓝海洋。
　　海洋之上还不是天空，而是一座山。
　　山的上面呢？
　　恐怕依然不是天空，而是那座墓。
　　啧。
　　真是个奇妙的世界。
　　顾青山望向四周。
　　在波光粼粼的水光照耀下，这座城市的建筑均涂着黑漆，神秘而肃穆，让人一见之下，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安全感。
　　过了一会儿。
　　赵琼和李秋雨终于出来了。
　　李秋雨抓着顾青山的手，将一把黄沙摁在他的白骨手镯上。
　　只见那些黄沙渐渐没入手镯，化作一抹金黄之色。
　　“这是啥？”顾青山问道。
　　“这是沙。”
　　“我知道是沙，用来干嘛的？”
　　李秋雨摸摸他的头，说道：“新人的身份证明，可以去修习社学习。”
　　顾青山追问道：“所以我现在是修习社的人？从现在要开始入学，跟别人一起学习各种知识？”
　　“不，你可没有那么多闲工夫，只能闲暇的时候去，平时么——”
　　李秋雨露出玩味的笑容，说道：“欢迎你成为一名听风者，今后跟随姐姐我去执行各种任务。”
　　“听风者？”顾青山下意识的重复道。
　　赵琼在一旁解释道：“这是我们山海流派专门调查‘异闻’和‘秘密’的分支，很受重视。”
　　“李三郎，你可要加油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