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朋友2

　　「妳聽說了嗎？蜘蛛尾巷的斯內普家……」
　　「啊，我聽說了。」
　　「妳怎麼想？我是指……」
　　「我知道妳在說什麼，但是，這與我們家壹點關系也沒有。」
　　雙腳在地毯上摩蹭了幾秒後，莉莉順利套進兩只毛絨絨的拖鞋，她睡眼惺忪地爬下床，搖搖晃晃地推開房門，往浴室前進，準備經過廚房時，熟悉的姓氏傳進耳裏，於是她有些茫然地睜開雙眼，下意識收回邁出的腳步。
　　廚房的對話持續進行，伴隨著刀叉偶爾敲上碗盤的脆響，與咀嚼食物的聲音與飄散而出的烤面包香氣代表了壹頓豐盛的早餐。
　　「妳知道的，莉莉和那位斯內普是同學。」她聽見母親這麼說，與父親說話時，她總喜歡在第壹句話揚高尾音，喚起對方的註意。
　　「我知道——」伊萬斯先生俏皮地拉長音調，「就像妳說的，他不過是莉莉所有同學的其中壹個，那並不會有什麼。」
　　「不壹樣，莉莉和他關系可還不錯，我擔心……」伊萬斯太太停頓了下，「妳說——她會不會和那位斯內普……？」
　　「咳咳！」伊萬斯先生發出壹連串的咳嗽聲，湯匙敲上湯碗發出突兀的響聲，「不！不！親愛的，妳這個猜測嚇到我了，這對我們的女兒來說是不是太早了些？」
　　「那麼，親愛的，請告訴我是誰在十三歲時送了花給我？」伊萬斯太太調侃說道，「現在，妳告訴我莉莉幾歲了？」
　　莉莉驚訝地張大嘴巴，她現在可完全清醒過來了，她脹紅著臉悄悄歪過頭偷看了眼廚房，伊萬斯太太正把壹條巾子遞給她的丈夫，擦去嘴巴周圍的牛奶漬，姵妮悶頭坐在壹旁，用叉子撥弄著盤內的青豆。
　　「我可以向妳保證，親愛的，當有任何毛頭小子跑到我們家要求約莉莉出去玩時，我絕對不會答應。」伊萬斯先生說道。
　　「我想妳打算當個嚴肅古板的父親了，伊萬斯先生。」伊萬斯太太發出愉快的笑聲，「我只希望莉莉別和那位斯內普牽扯太深，雖然，他是個可憐的孩子，但是……原諒我，他有點陰沈得——」
　　「嚇人。」壹直未出聲的姵妮搶過話，莉莉看過去時，正好看見她摔下了叉子，幾顆青豆跳出了盤子，「那種地方出來的家夥，父親酗酒而死在酒館，母親在之後也離家出走，誰知道這家夥會扭曲成什麼樣子？但是——為什麼我們非得在這時候談論這件事？莉莉根本不在這兒！」
　　「喔，姵妮，因為我們正在想該怎麼和莉莉說這件事。」伊萬斯太太溫聲回答。
　　「是的！是的！因為莉莉從來不聽話，她只做自己想做的事！」姵妮發出尖細的叫喊，「為什麼我得連續壹個禮拜聽妳們在談論和莉莉有關的事？」
　　「親愛的……」
　　「姵妮。」
　　伊萬斯夫婦同時開口低喚，莉莉擔心地縮回腦袋，突如其來的訊息與姵妮的怒氣讓她喪失了思考能力，她不斷地舔著嘴唇，伸長脖子吞咽下口水，試圖冷靜下來。
　　「好吧！總是這樣！妳們總是這樣！」姵妮恨恨地說道。
　　壹陣器皿碰撞的響聲傳來，莉莉驚慌地聽見椅子被重重推開的聲音，剛縮起肩膀側轉過身，她的姐姐已停在了身後。
　　「哈羅，姵妮。」她慢慢舉起手，尷尬地招呼。
　　「妳在這兒？」姵妮瞪視著她，胸膛因氣憤而上下起伏，「那麼妳壹定聽見我們說的話了？」
　　「是的。」畏縮了下，莉莉對現下渾身銳利的姵妮感到緊張與害怕。
　　「很好，那妳現在就可以告訴爸媽，說說妳和斯內普的事！這樣我就能安靜地坐在餐桌上吃頓早餐。」姵妮尖聲叫著。
　　伊萬斯夫婦皺著眉頭離開餐桌，走到門口，他們有些尷尬地看了看莉莉，在望向姵妮時又垮下臉。伊萬斯太太猶豫了壹陣子後，走到他們的大女兒身邊，伸手搭住了她的肩膀，給予安撫。
　　沈默比起姵妮的尖叫還讓人不知所措，莉莉舉起手抓著剛起床還未梳整的長發，清了清喉嚨，然後她看見父親的表情柔軟了起來，為了自己故作正經的舉動，「好吧，我聽見妳們的話了，呃，斯內普和我只是朋友。」她看向母親，雙頰窘迫地微微紅起。
　　「妳們說的是真的嗎？媽媽，斯內普的父母……都不在了？這是多久前的事了？」她擔憂地問道。
　　「我不確定，我也是從別人口中聽說了這件事，但是，莉莉，我真的希望妳別和他有太多的接觸。」伊萬斯太太蹙眉回答。
　　「妳們誤會斯內普了，他不過不善言辭與交際，他是個好人。」莉莉為她的朋友辯護，她提高音量說道，「他更是個優秀的學生。」
　　「壹個擅長古怪魔法的巫師！」姵妮冷笑了聲，雙手環在胸前，「別忘了他是怎麼稱呼我們這種不會魔法的人——麻瓜！這可不是什麼贊美詞！天啊！誰知道在妳們巫師眼裏我們是什麼樣子？壹群不會魔法丶無用丶弱小的人類嗎？」
　　「姵妮！」伊萬斯先生沈聲喊。
　　「親愛的，巫師和我們並沒有太多的差別，是不是？莉莉是妳妹妹，妳從來了解她。」抱住姵妮，伊萬斯太太邊低聲勸說，邊示意莉莉先離開這裏。
　　伊萬斯先生越過他的妻子與大女兒，走到小女兒身邊，輕搭著她的肩走往客廳，「別太在意，妳知道妳姊姊還在意這件事。」他無奈地揉了揉下巴，悄聲說：「我們都知道她也想和妳壹樣進入巫師學校。」
　　「我不知道為什麼是我，無論是妳或媽媽都不是巫師。」莉莉有些沮喪地喃道。
　　「霍格華茲有和妳壹樣的同學嗎？」伊萬斯先生問道。
　　「有的，但很少，有時候那些出身巫師家庭的同學會覺得我們挺神奇的，喔！好吧，這有點像姵妮說的，他們很驚訝不使用魔法的話，要怎麼生活。」眨了眨眼睛，莉莉笑了下。
　　「之前聽妳說那些巫師們的事，我也覺得挺不可思議的。」同樣眨動了雙眼，伊萬斯先生笑出聲來，「認真說，我不太擔心妳和斯內普當朋友，當知道他也是名巫師，那些令人在意的行為變得理所當然起來。」
　　「嘿——妳正在談論我的朋友。」莉莉抗議地豎起眉毛。
　　「我是啊！」伊萬斯先生無辜地張大眼睛。
　　「所以——我能去探望斯內普羅？到蜘蛛尾巷去？」莉莉期待地問。
　　「到蜘蛛尾巷是另外壹回事，我想我能夠陪妳到那兒。」伊萬斯先生低下頭，挑高了眉毛，「我不用擔心是送妳去和壹位男孩約會吧？」
　　「噢——拜托！」莉莉朝她的父親扮了個鬼臉。
　　穆賽爾莊園。
　　用完午餐，西弗勒斯三人慵懶地各自占據壹座沙發，待在起居室閑聊。填飽肚子後的傑森已把稍早的尷尬拋到腦後，三不五時在不斷轉換的話題間穿插上幾句抗議與對西弗勒斯的調侃。
　　「記得建議馬爾福學長多舉辦幾場舞會，我猜他大概會是今年的學生主席。」傑森拉過抱枕，將腦袋擺到上頭。
　　「他似乎不熱衷舞會。」羅德轉向西弗勒斯，半是肯定地說道。
　　「所以才需要西弗勒斯建議啊！我可不能浪費那些堆在衣櫃內的禮袍，不是嗎？」傑森笑道，「其他人我可不清楚，但是我們幾個可不會缺席舞會，得到學長姐們的邀請就能出席啦！特別是妳，西弗勒斯，馬爾福學長絕對會邀請妳的。」
　　「我想盧修斯擅長這個，他很樂意多辦幾場。」西弗勒斯不為所動地淡淡說道，伸手為自己倒了杯茶，「如果他當上今年的學生主席的話。」
　　「妳很快就會知道了，西弗勒斯。」羅德伸了個懶腰，站起身走到窗外，「來看看這個——送來學期須知的貓頭鷹，妳猜這學期的書單會有多長？」
　　放下茶杯，西弗勒斯轉頭看向窗戶，三只貓頭鷹正拍打著翅膀逐漸飛近，他微微勾起唇角，「想必不會比二年級短。」
　　「來得正好，下午我們能順便到對角巷買齊通知單上所有的書本與用具。」傑森嘻嘻笑道，拍打了下松軟的抱枕，「就我們幾個自己去！」
　　「本來就我們幾個。」羅德伸手推開窗戶，轉頭眨了下眼，「我們將先到——翻倒巷，再到對角巷完成采買。」
　　三人互相對視壹眼，同時笑了起來。
　　在父親的陪同下，莉莉來到蜘蛛尾巷，她站在屋門緊閉的斯內普家前，擡手敲響了門，沒有人回應，於是她繞著屋子走了壹圈，試著透過合上的窗戶判斷西弗勒斯是否在家，她擔心對方將自己獨自關在房間，仍舊深陷在不幸中。
　　看見托比亞·斯內普的墳墓時，她特意停下腳步，靜立在墓前默哀了幾秒，接著，她走回門口，再次敲門，這次門板被人從內拉開了。
　　「令人意外，伊萬斯小姐，我沒想到會在這兒見到妳。」盧修斯仰著頭站在屋內，雙眼往下睨視。
　　「呃丶嗨！馬爾福學長，我得說見到妳也讓我意外。」驚訝了幾秒後，莉莉露出笑容，幾步走上前，「妳也是來看望西弗勒斯嗎？嗯——我是說，因為那件事。」
　　「啊，那件事，那距今有兩個禮拜了，似乎有壹段時間了？」輕飄飄的詠嘆調自盧修斯口中說出，莉莉感覺到這好似對自己後知後覺的責怪。
　　「我今天才剛知道，喔，對這件事……我感到非常的遺憾，西弗勒斯還好嗎？我很擔心他。」她愧疚地收緊雙手，低垂下頭。
　　「他很好，感謝妳的關心，伊萬斯小姐。」盧修斯淡淡答道。
　　「他在屋裏嗎？」莉莉仰起臉，關懷溢於言表。
　　「很遺憾，妳恰巧來錯了時間，西弗應朋友的邀請出門了。」盧修斯微微壹笑，灰藍色的眼眸讓他的表情添了幾分冷淡，「有壹件事——我想必須提醒妳，伊萬斯小姐，現在已不是壹個表達關懷的好時機。」
　　「妳的意思是？」莉莉疑惑地問。
　　「如我剛才所說的，已經過了兩個禮拜，西弗正努力走出悲傷，現在最不需要的是再出現壹個人走到他面前，說些為他感到難過的——無用話語。」微微俯下身，盧修斯看著莉莉的雙眼，低聲說：「正是妳今天打算做的事。」
　　「我……」倒退了壹步，莉莉張合著嘴說不出話來，盧修斯的話讓她覺得慚愧與沮喪，為了對朋友的苦難後知後覺，以及自己什麼也不能做的無力感。
　　註視著那雙漂亮的藍灰色眼睛與俊俏的面孔，她找不到半分親切與友善，頭壹次察覺到自己不受對方歡迎，壹如離開葛萊芬多的區域，走過壹群斯萊哲林時所接收到的目光。
　　「我只想知道西弗勒斯壹切安好，嗯，聽見他很好，那再好不過了！」深吸壹口氣，莉莉用力點了點頭，擠出微笑，「還有——恭喜妳，馬爾福學長。」她指了指盧修斯手中的學生主席徽章。
　　「謝謝妳。」盧修斯重新站直身子，優雅地輕輕頷首。
　　「再見，馬爾福學長。」莉莉鼓起勇氣，再次迎上那雙冷淡的雙眼，「我會像以往壹樣對待西弗勒斯的，不讓他覺得被憐憫之類的，謝謝妳的提醒。」
　　「記住我的話是件好事，伊萬斯小姐。」盧修斯揚起了個愉悅的笑容，莉莉楞楞地看著，覺得那虛假得無法說服任何人。
　　走回父親身邊時，她沮喪的表情引來了他關切的詢問，註視殷切溫暖的面孔，她張開手臂抱住了對方。
　　「怎麼了？告訴我吧！」伊萬斯先生溫柔地低哄。
　　「我覺得自己不是位合格的朋友。」莉莉悶聲說。
　　「怎麼會？妳可是那麼貼心與善良。」伊萬斯先生低聲說，「每個人都喜歡與妳當朋友。」
　　「……好吧，但不是最好的壹個。」莉莉停頓了下，「對西弗勒斯來說。」
　　「但我該為了他高興對不？」她這麼問，並迅速回答了自己，「是的。」
　　「所以？」伊萬斯先生摸不著頭緒地問。
　　「沒事了。」莉莉緩緩吐出壹口氣，離開父親的懷抱，「我們回家吧！西弗勒斯今天不在家，也許我們能壹起和其他同學到對角巷買齊書本呢！」
　　「今天壹定有壹只貓頭鷹飛到我門家羅！爸爸！」她吐了吐舌頭，率先邁出步伐，「喔！我猜姵妮壹定又會生氣了。」
　　伊萬斯先生笑著搖了搖頭，與女兒轉過身離開了蜘蛛尾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