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3章 壯行酒

　　沒有經歷過戰爭的人，任何對戰爭的描述都是蒼白空洞的。
　　曾經杜克天真地以為，自己可以拯救所有人，但洛薩輕輕修改了杜克的計劃。
　　那是壹份近乎視頻的魔法影像了。
　　焦黑的大地上，沒有任何生命的跡象，到處是直達天際的濃黑煙柱。曾經富饒的田地已經被丟棄，視界的盡頭全是殘門敗瓦。大街上，橫七豎八地攤滿了屍體。
　　有健壯的農夫，有幹瘦的老人，有大著肚子的孕婦，也有不足10歲的小孩子，他們大多身首異處，已經開始幹枯發黑的血色，證明了當時那壹幕是何等的淒涼，場面是何等的慘烈。
　　杜克仿佛聽到了那壹刻縈繞在那裏的驚叫聲、慘嚎聲、哭泣聲。
　　不論年齡，不論性別，不論是否有戰力，每壹個人都顯然是被拉到村子裏的廣場進行了統壹的屠殺。
　　那是為了滅絕整個人類的種族屠殺。
　　遊戲永遠只是遊戲，不管出於哪個角度的描繪，都不足以形容這份刻骨銘心的心靈沖擊。
　　洛薩走過來，輕輕拍了拍杜克的肩膀：“妳的計劃很棒，但妳還是太年輕了。”
　　杜克的嘴巴半開半合，似乎想爭辯什麽，但最終，話到嘴邊就變成了：“至少讓我跟妳去，為出征將士送行吧！”
　　洛薩稍微壹楞，然後凝望杜克的眼睛，只說了壹個字：“好！”
　　夕陽業已西下，天空月色朦朧，似乎在為這個矗立千年卻即將陷落的暴風城而悲哀。
　　大批部隊匯集在暴風要塞外面的空地，壹萬名士兵肅立暴風要塞的陰影中，列成壹個寂靜無聲的巨大方陣。
　　暴風城的城區與城區之間連綿的城墻上，火把業已亮起。城頭上遍每壹個城垛的火把，拉出搖曳的頎長火紅色光輝，照在方陣上，泛出壹片片鎧甲的鏗鏘之光。
　　那是鐵與血的匯集。
　　那是仇恨與憤怒的倒影。
　　那是即將爆發的憤怒火山。
　　敢死隊已集合完畢，默默地等待出擊命令。
　　如果仔細觀察，會發現這些敢死隊員多半帶傷。
　　或輕，或重。
　　嚴重的甚至斷了胳膊，更甚的連壹截腸子都露出體外，僅僅是用手兜著。
　　連綿的大戰，讓城裏所有牧師的精神力業已透支，醫療藥品什麽的，早在10天前就用光了。
　　這些人，就這麽放著不管，以這個時代落後的醫療水平，大多也是壹個死。
　　但是死，也要死得有價值！
　　突然，壹聲清亮的號令聲傳來：“烏瑞恩陛下到！敬禮——”
　　只聽到壹陣嘩啦啦的連響，壹萬人同時立正，傷勢很顯然影響了他們，若是在正常狀態下，在洛薩調教下的精兵絕對會步調壹致，整齊得如壹個人。
　　跟在萊恩、安度因和伯瓦爾身後的杜克忽然鼻子有點酸。
　　金盔金甲的萊恩，站在暴風要塞的正門口，他的臉部肌肉抽搐了壹下。
　　安度因·洛薩站在國王身邊，他如同獅子咆哮的洪亮嗓音傳遍全軍：“王國的戰士們！烏瑞恩陛下親自過來給諸位勇士壯行，全體肅靜！”
　　近萬人再次齊齊用力立正並腳。
　　走下斜坡，萊恩和杜克等人緩步走過隊列前面。
　　那是怎樣的壹張張臉啊！
　　沒有朝氣，沒有活力，每壹張臉上都充滿了步向死亡的蒼白。
　　然而……
　　每壹雙眼睛裏都流露著熾烈如火的驚人戰意，夾雜著憎恨與憤怒的殺氣！
　　每壹對瞳子裏，都閃爍著慷慨赴死的鬥誌。
　　對！每壹個戰士都自知必死。
　　只是在燃盡生命之前，他們要以最淩厲的方式給予入侵者致命壹擊。
　　杜克的鼻子有點兒酸。
　　萊恩巡視著那壹張張或熟悉，或陌生的臉，不由動容，他幾乎是拍著第壹排每壹個士兵的肩膀走過去。他最後還是很好地控制住自己，走到了事先搭好的高臺上。
　　萊恩高高舉起了裝滿酒的大碗，士兵們跟著舉起那些盛滿酒水的大腕。
　　萊恩國王清朗的聲音傳遍四方：
　　“艾澤拉斯被入侵了，人類像豬狗壹樣被肆意屠殺。但是很幸運！還有諸位陪我壹同向這些天殺的綠皮舉起手中的長劍。我也好，妳們也好，或許是今晚，或許是明天，都會死在這壹場該死的戰爭當中。但不要緊，因為我們是為了我們的子孫後代而死。”
　　“只恨今晚我萊恩·烏瑞恩沒法陪同諸位並肩廝殺！但不要緊，請諸位先走壹步，當我和諸位再見之時，要麽我會驕傲地告訴諸位，我已經把暴風城拿了回來；要麽我會告訴大家，我跟大家壹樣，死在了沖鋒的路上！”
　　“現在，以此酒預祝大家斬下更多的獸人頭顱！”
　　說罷，萊恩毅然昂起頭，將滿碗烈酒壹口喝下。
　　看著萊恩蠕動的喉結，杜克、安度因、伯瓦爾等人齊齊擡首喝酒。
　　不得不說，這種源自矮人的金酒有著異樣的火辣辣的感覺。熾熱的湍流沖入喉頭，順著食道流入胃中，杜克頓時感到壹種渾身熾烈的火燙感。
　　不怎麽愛喝酒的杜克壹個踉蹌，但後撐了壹步，杜克馬上站穩了。
　　“馬庫斯閣下！聽說這次作戰是您提議的，那麽我想問最後壹個問題。”壹個頭纏著繃帶，左臂位置空空蕩蕩的老兵出列，高高舉起大碟中的酒，向杜克致意。
　　士兵當中響起嗡嗡的低聲議論。
　　杜克昂然踏前壹步，嘴巴裏還噴著熾烈的酒氣，但他的神智非常清醒：“妳問，我答！”
　　老兵咧了咧嘴，那是壹張有著壹口牙齒都沾著土的嘴巴：“我是壹個粗人！魔法什麽的我不懂，什麽計劃我也不懂。我只知道我的老伴和孩子們都死在這次戰爭中，我沒什麽牽掛了。我只想問閣下……今晚，我的死，可以換多少條獸人的狗命！？”
　　這，不光是老兵的心聲，這也是即將赴死的壹萬壯士的心聲。
　　死，他們不怕！
　　關鍵是值不值！？
　　杜克渾身壹顫，大吼道：“壹個換十個！而且我會用獸人大酋長的腦袋奠基兄弟們的英魂！”
　　老兵傲然大笑：“哈哈哈！原本我還想著殺壹個夠本，殺兩個有賺！沒想到，竟然還可以壹邊看著部落大酋長的腦袋壹邊下地獄！哈哈哈哈！我哪怕是死也願了！”
　　毅然將手裏海碗的酒壹飲而盡，清脆地劈啪壹聲，將大碟摔個粉碎。
　　在他身後，壹萬將士坐著同樣的動作，劈裏啪啦的摔碟聲響成壹片。
　　萊恩雙目含淚，壹揚手：“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