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靄凝香

snow_xefd(雪凡)

武俠玄幻

明日就要送走這嬌俏可喜的小佳人,此後江湖險惡,下次再有這種艷福,恐怕還不知要隔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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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逃

暮靄凝香 by snow_xefd(雪凡)

2022-1-28 22:20

“明明不是我們做的,為什麽不讓我去說?”白若蘭氣沖沖的瞪了南宮星壹眼,但終究壹路過來對他早已服氣,即便惱怒,說出口來也不自覺地壓低了聲音,小心不叫那邊的人聽到。
白若雲臉色煞白,眉梢不住跳動,顯然也已怒極,但他雙掌緊捏成拳,握的連掌心都要掐出血來,竟硬是把這股怒氣壓下,壹拉妹妹手掌,沈聲道:“聽他的,過去也沒用。這套,怕是從咱們到這兒後就設下了。”
南宮星顧著攔阻白若蘭,並沒在意身前的宋家夫婦,宋家那男人回頭看了他們壹眼彎腰將宋嫂抱在懷裏,向著那邊大步走了過去。
唐昕誒了壹聲,邁步便要去拽,南宮星微微皺眉,壹把把她拉住,低聲道:“跟他們兩個壹起上馬,先往東門去。快!”
三人這才磨磨蹭蹭的依言上馬,白若蘭猶自不甘道:“宋家這兩口子,也不幫咱們說說話!”
南宮星苦笑道:“他們兩個多半還以為妳們兄妹姓賀呢。妳這要求,也忒強人所難了。”他在馬臀上輕輕壹拍,讓馬兒先緩緩溜達出去,“再說……兩個尋常百姓的言語,那邊怎會有人當真。”
說話間宋家夫婦已經走到那邊人群之中,表明了身份後,悠悠醒轉的宋嫂從方群黎手中接過了那個孩子,喜出望外的死死摟進懷中,嚎啕大哭起來。眾人只當是奶娘與孩子感情深厚,壹想到今後這孤兒只怕只有這奶娘可以依靠,其中不少紛紛投來了同情的目光。
旁人大抵是問了什麽,宋家男人畏畏縮縮的答道:“我……我……不知道,綁走我和婆娘還有孩子的那些人,到……到是提起過如意樓。別的……我全都不清楚。我後來……壹直被關在郡尉府,真的啥也不知道了。”
南宮星看三匹馬已經溜出幾丈,便將自己那匹馬的韁繩壹松,也拍了壹掌,讓馬兒也往哪個方向跑去。
果然如他所料,馬上就有人指著這邊問道:“去郡尉府救妳的,就是那邊那個年輕小子麽?”
唐行簡登時咦了壹聲,道:“那不是前壹陣子和白家蘭姑娘走的很近的南宮兄弟麽?”
南宮星知道抵賴無用,只得遙遙抱了抱拳,笑道:“唐兄,別來無恙。”
此時那三人已離開十余丈遠,先前沒關註這邊情形的人,暫且還想不到他們本是壹起。
南宮星也以為自己還能拖上壹陣,不料方群黎陡然站起,撥開人群走到最前,面帶殺氣道:“南宮兄弟,妳對宋家夫婦施以援手,頗有俠義心腸,也算是值得贊許。可郡尉府中大小壹十九口,不過是有丫鬟貪圖如意樓的銀子幫忙藏了藏人,妳何必將他們殺的幹幹凈凈,雞犬不留!難不成,妳是為了殺人滅口麽!”
南宮星強笑道:“方大哥,這裏這麽多正道豪傑,如此大的罪名,總該有憑有據。這樣血口噴人,不大好吧?”
方群黎冷冷道:“若不是妳,還會是誰?”
南宮星忙道:“這陸陽城裏會殺人的只怕兩只手都數不過來,再說那天我救了宋大哥就壹路送他離開,宋大哥和我離開的時候,郡尉府裏的人可都還活蹦亂跳的。”
方群黎看向宋家那男人,問道:“那天是這樣麽?”
這句話才問出口,南宮星心中便是壹沈。
因為他已看到了,宋嫂慚愧藏起的面孔,和他男人掙紮的眼神。
方群黎看那男人不答,又道:“妳不要怕,我與柳大俠召集了這麽多高手在此,就是為了不放過壹個兇手。妳們壹家五口不管還有多少尚未找到,我都保證他們平平安安。”
宋嫂的丈夫縮了縮肩膀,低下頭道:“他……他把我救出來後,又……又折回去了。再出來的時候……身上……都是血……”
沙俊秋大步上前,拔劍在手指向南宮星,怒喝道:“妳這油滑小子,還有什麽話說?”
裘貫不知何時坐上了墻頭,手裏夾著三支飛鏢,冷冷看著南宮星那邊。
寒刀關凜卻並未有什麽動作,而是歪著那只獨眼,出神的盯著仍在抽噎不休的宋嫂。
南宮星掃視壹遍眼前眾人,長嘆道:“我無話可說。看來,我的確本該壹早便離開這裏的。”
壹個尖銳刺耳的聲音突然從人群中響起:“他在拖延時間!他就是如意樓的人!他和白家兄妹是壹道的!往東去的騎馬的那三個人,裏面就有白若雲!不要被他們走脫了!”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滑頭!”宿九淵面色壹寒,飛縱搶上,人在半空手臂壹甩,壹線烏光疾飛而出,將近兩丈的驚龍鞭竟比先壹步出手的沙俊秋還要早到半招。
幾乎同時,裘貫無形鏢也已出手,三點寒光並未直取南宮星本人,而是分襲三路封住南宮星所有可能的退路。
鞭前劍後,鏢封左右,這三人聯手壹擊,任誰也不敢小覷。
更何況,還有柳悲歌這樣的高手在旁邊院墻上居高臨下虎視眈眈。
這幾乎已是絕境。
此時此地,換做方才離去的三人中的任何壹個,都只有引頸受戮。
可惜留下的是南宮星。
鞭風未至,南宮星的人已飄了出去,就像被風吹走的落葉,忽的壹下便閃向了東側。
既然知道他要往東去,裘貫的無形鏢便有兩枚封往這壹側。
裘老爺子在這手無形鏢上下了足足四十三年苦功,再安逸的時候,壹天也要練上兩個時辰。
他指縫的老繭,已厚過很多小人的臉皮。
所以他有充分的理由相信自己,看到南宮星的身影往東動的時候,他的唇角甚至浮現出了壹絲微笑。
下壹個瞬間,這壹絲笑意便化作了難以置信的驚愕。
南宮星只是在身前出手平淡無奇的劃了壹圈,那兩支無形鏢,便真的沒了形跡。
裘老爺子的鏢並不是沒被人接住過,但被這樣輕描淡寫的收了去,卻還只不過是他人生中的第三次。
但正因為被收過兩次,他才認得出這是什麽手法,近乎本能的,他立刻驚叫道:“小心!大搜魂手!”
眾人的臉色變了,唐行簡的臉色尤其難看。
可首當其沖的,卻是沙俊秋和宿九淵。
裘貫那聲小心還沒傳到他們耳朵裏,他們的眼前就出現了兩支要命的飛鏢。
宿九淵長鞭壹抖,借力在半空極為勉強的壹扭,飛鏢擦身而過,帶破了他胸前衣衫。
沙俊秋輕功略差,更顯狼狽,回劍自救已是萬萬不及,不得已,只好硬是沈下壹口真氣,就地壹滾,讓飛鏢擦肩而過,留下壹道血痕。
這壹招連消帶打,避過了三人合擊。而被認出來的大搜魂手,也幫了南宮星壹個小忙。
本已準備動手的不少人,壹聽到大搜魂手的說法,都不由得停下動作,扭頭看向了人群中的唐行簡。
唐行簡眉梢又往下垂了幾分,忙道:“他不是我唐門中人,妳們不必顧忌!”
這壹句話說的頗快,但這句話的功夫,已足夠壹個高手出上不止十招。
更不要說是輕功本就不錯此刻壹心逃命的南宮星。
兩鏢擋下強敵,大搜魂手逼住裘貫讓他不能再次出手,短短剎那間,南宮星已把形勢計算到了極限。
先走壹步的三人聽到了這邊的情形,已經開始策馬急行。
最後的壹關,就是柳悲歌。
從壹開始,他就策應在旁並未直接出手,此時此刻,他作為定場鎮心之人,已沒有理由再袖手旁觀。
南宮星向著馬匹疾沖而去,余光壹瞥,柳悲歌的刀已在手,人已縱出。
單純與柳悲歌壹戰,南宮星並非全無底氣。
可他壹但被那把刀留下,即便單挑取勝,又能如何?
閃念之間,柳悲歌的身影已如鷹隼般撲空而至,手中刀光蓄勢待發,竟是向著南宮星身前的馬匹而去。
糟!
南宮星暗叫壹聲不好,那馬兒還未奔至全速,若是他先行上馬,絕不可能騎在馬上擋下這壹招離別刀,若是半途出手攔下,被對手刀招纏住,保不準連馬也再難追上。
他被留下倒在其次,就怕白家兄妹腦子壹熱,為了他再折返回來,那才叫遂了對手的願。
看來只有硬接壹刀試試看能否借力追向馬兒那邊了。南宮星暗暗咬牙,腳下疾奔,氣運雙臂,對付柳悲歌這種高手,當然不可再藏私留手,孤煙掌或落日神拳,今日少不得露上壹門。
柳悲歌人雖長得剛猛,離別刀的招數內力卻都是極偏陰柔,南宮星略壹思忖,拿定主意將內力盡數轉陽,準備使出地狼納蘭暮的絕學落日神拳。
納蘭暮已亡故多年,興許對頭還沒那麽容易猜破他的身份吧。
轉眼兩人前後搶近馬匹,南宮星壹聲低喝,氣沈丹田頓足站定。
柳悲歌仿佛早已料到,刀招收放自如,寒風壹卷轉而攻向南宮星胸口。
哪知道斜刺裏冷不丁殺出個程咬金,兩人還沒交手,旁邊已傳來壹個陰惻惻的聲音:“如意樓的小子,我來賣妳個人情!”
隨著話音,陰絕逸竟如鬼魅般殺入兩人之間,腰間那柄古劍黃泉發出壹聲猶如垂死呻吟般的響聲,卷著壹股森森鬼氣離鞘刺出。
幽冥劍並沒有什麽花巧的招式,而這樣的劍法,卻往往是最要命的。
柳悲歌怒嘯壹聲,回刀封住胸前,守下攻勢。
陰絕逸搶得先機,幽冥劍本就重攻輕守,自然是毫不猶豫招招進擊,劍鋒上暴起數寸劍芒向著柳悲歌撲面刺去。
得了如此大的壹個空隙,南宮星當然沒有不走的道理,此時無謂婆婆媽媽,只會浪費別人壹番好意,雖說這人情陰絕逸必定要他有所回報,但這種情形下顯然不是計較這種事的時候。他果斷轉身壹躍跳上馬背,從馬鞍旁抽出馬鞭便是狠狠壹抽,呵斥聲中,馬兒揚開四蹄,撒腿跑向前方幾十丈外的三人。
那三人畢竟還是擔心南宮星被留在原處,壹起將馬匹略略緩了緩速,唐昕更是騰出壹手帶好了手套,攥了滿滿壹把毒砂。看南宮星飛快趕上,這才壹起揮鞭促馬,向著東門疾馳而去。
城門並未閉鎖,但卻也沒見到守門的兵卒,只有防止馬匹疾馳傷人的木欄還擺在正當中。
南宮星扭頭看了壹眼後面,揚聲道:“不必下馬,我來。”說罷,單掌壹揚,壹股勁風擊出,竟把數丈前的木欄哢的壹聲推開到壹邊。
白若蘭驚得目瞪口呆,連唐昕也禁不住微微側目,贊了聲:“好功夫。”
南宮星隨口笑道:“我練的掌法力道送的遠而已。沒什麽了不起的。出城後壹路沿官道向東,都跟緊些切莫走散了。”
白若蘭猶自不忿,氣道:“憑什麽……就該咱們灰溜溜的逃命啊?”
南宮星嘆道:“不逃,等咱們沒了命,這些栽贓陷害的罪名,就再也洗不凈了。”
白若蘭還想開口說些什麽,卻見南宮星面色壹變,順著視線望去,登時也嚇得花容失色。
城門外官道正中,竟站定了三排十幾個官兵,張弓搭箭對準了出城的諸人!
旁邊壹個軍官壹眼看到四匹馬兒沖出城門,立刻喝道:“郡尉大人有令,今日四門出城者必須下馬驗身,否則格殺勿論!”
南宮星壹鞭抽上馬臀,道:“沖過去!”
那軍官毫不猶豫將手壹揮:“放箭!”
唐昕銀牙暗咬怒上心頭,攥著壹把毒砂的手掌立刻蓄足了力道。
南宮星忙道:“不必,我來!”
話音未落,弓弦錚錚連響,飛矢如雨撲面而來!
南宮星雙臂壹振,也未見他如何甩腕揚手,幾十枚銅錢已灑出漫天金光,叮叮當當壹通亂響,將那些箭矢盡數打落在地,壹支也沒有放過。
那些官兵再想搭箭,馬已沖近許多,南宮星擡手撈過半空尚未墜地的十來枚銅錢,又是壹樣的手法射出,或傷弓身,或斷弓弦,眨眼間便盡數廢掉了對面的十幾把弓。
那些官兵將廢弓壹丟,前兩排紛紛抽出腰刀,後壹排從背後取出長槍,仍要強行攔阻。
騎在馬上沖散那兩排持刀兵卒當然容易得很,可硬去突破壹排訓練有素的官軍士兵所持的長槍,與送死也沒什麽分別。
南宮星轉念壹想,唐行簡就在後面,說不定能幫他們解毒,這邊形勢嚴峻,實在不能繼續仁慈留手,只得喝道:“唐昕,毒砂!”
唐昕早就等著這句,壹聲嬌叱,玄黑鐵砂帶著要命的毒劈頭蓋臉打了過去。
那些整日操練的士兵不過是身強力壯的普通漢子,哪裏躲得過毒砂這種堪稱唐門標誌的暗器,壹片慘叫聲中,連站在壹邊的軍官也未能幸免,都捂著臉面痛苦萬分的倒在地上。
唐昕余怒未消,策馬躍過時還忍不住扭頭啐了壹口唾沫下去。
奔行壹陣,官道轉入山區,四馬並行兩側已經幾乎沒有空余,道旁也從田地變作了山坡,支棱著壹片片的歪脖松樹。
南宮星左右壹望,沈聲道:“妳們在前面等我壹下。”
他壹勒韁繩飛身下馬,壹個箭步竄入道旁坡下,純陽真氣運至十成,肩臂壹緊,壹拳平平擊出,噗的壹聲悶響,打在樹幹之上。
這樸素無華的壹招與尋常強身健體的長拳看似並無分別,哪知道拳勁落處,幹枯樹皮竟嘭的壹下四散崩裂,比海碗碗口還要粗上壹圈的老松哢嚓斷做兩截,整條樹幹斜斜飛上官道中央,猶如被數人抗在肩上,穩穩橫在路面。看那斷面,竟由外而裏越碎越細,到了年輪中央那幾圈,更是直接成了壹團團的木粉,帶著焦痕簌簌飄落。
南宮星馬不停蹄,連連出拳如法炮制,那邊驚呆在馬背上的三人還沒緩過第二口大氣,並不寬敞的官道上便已堆起了壹座樹墻,七八顆粗大松樹連著枝葉壘成壹疊,摞得整整齊齊,就是叫幾十個苦力帶上斧鋸忙活上壹天,也未必能弄出這麽壹個巨大的障礙。
深吸口氣,南宮星擡手抹了把汗,縱上山坡,快步上馬,輕叱壹聲,趕到那三人身邊,道:“好了,咱們走。真有追兵,這起碼能擋他們片刻。”
三人這才緩過神來,壹並催馬前行。
白若蘭眨了眨眼,連先前壹直堆在喉頭想問的話也拋到了腦後,開口便道:“小星,妳……妳剛才那是什麽拳法?也……也太霸道了吧。”
南宮星微微壹笑,還沒作答,另壹邊唐昕已經略帶興奮的揚聲說道:“我沒猜錯的話,那應該就是和孤煙掌齊名的落日神拳,對不對?”
白若蘭雙目壹亮,道:“就是那個縱橫江湖的納蘭暮用的拳法麽?”
南宮星只得苦笑道:“九重天境,我不過練到了第七重,比起納蘭前輩還差得遠。”
白若蘭嘟囔道:“他有壹半蠻子血統,興許天生力氣就比妳大些。誒?這落日神拳,妳也是跟妳師父學的?”
南宮星側目瞥了壹眼唐昕,只道:“機緣巧合壹位前輩高人給我了壹本秘籍而已。”
這理由實在不算好,但也無法反駁。
畢竟這諾大的江湖之上,每天都會有無數傳說發生,於再匪夷所思的情況下拿到壹本武學寶典都說得過去。只要壹句運氣好,便足以堵住悠悠之口。
其實能在這江湖上平安無事的活下去的人,又有幾個會運氣太差。
看出了南宮星顯而易見的回避態度,白若蘭也不多做糾纏,馬上想起了先前要問的話,柳眉倒豎,怒道:“對了,小星,方家那、那兩口子到底怎麽回事?為什麽要把罪名賴在我哥哥頭上?我們……我們明明是去救他們的啊!”
南宮星搖了搖頭,道:“就算咱們當時沒在那兒,這壹切也還會照樣發生。不如說咱們幸好當時在那兒,否則被壹群江湖豪傑追殺,咱們見了閻王都說不清緣由。”
白若蘭不解道:“我哥哥到底哪裏對不起她鐘靈音了?這次的事,她小師妹逃婚在前,他們師姐妹擄人逃走在後,於情於理,我們來要個說法總不過分。她……她憑什麽連命都不要也非要栽贓陷害啊。”
南宮星嘆了口氣,道:“我沒猜錯的話,她也是情非得已。”
白若蘭壹怔,跟著道:“她有什麽情非得已的,明明人都被救出來了,孩子也平安無事,周圍都是正道英雄,還有誰會害她不成?”
南宮星沈默片刻,道:“孩子的確平安無事,但那真的是他們方家夫婦的孩子麽?”
白若蘭又是壹怔,唐昕壹聲驚叫,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白若雲也倒抽壹口涼氣,喃喃道:“原來如此,他們……好毒的手段!”
“妳是說……方家的孩子,其實還在對頭手裏?”白若蘭也醒覺過來,只是口氣中還有壹些不信。
南宮星點了點頭,道:“應該就是如此。孩子被那女人抱出來的時候,鐘靈音神情並沒有什麽變化,反倒是宋嫂壹副要暈過去的樣子。鐘靈音之後跪地求情,壹口壹個我兒子,卻連看也不看那個被匕首抵住的孩子壹眼。關凜出手救人,孩子被挑飛到半空,方家夫婦沒壹個跟著動了視線,宋嫂卻先承受不住,暈了過去。這些異常之處,只能說明壹件事。”
唐昕眉心緊鎖,竟顯得有些膽怯,緩緩道:“妳是說,他們救下來的那個,是宋嫂三個孩子中的壹個?”
南宮星點了點頭,道:“宋嫂還有兩個孩子在他們手上,自然是對他們言聽計從,方語舟夫婦茍活至今只是為了救下自己兒子性命,為此不惜當場自盡將咱們的罪名坐實。這壹套布置雖然破綻不少,但作為臨時應變的設計,已是大大足夠。”
“臨時應變?”白若蘭疑惑道,“難道壹開始他們並不是這麽打算的麽?”
南宮星沈聲道:“這布置如此倉促,顯然是有人帶來了什麽變化的情報,才讓他們不得不做出應對。我先前還猜不出是什麽人,到離開方家門前那時,倒是叫我知道了。”
“是誰?”白若蘭怒氣沖沖問道,“到底是什麽人,對我哥哥如此恨之入骨。我哥哥壹共也沒在江湖走動多久,怎麽就得罪了這麽壹個對頭?”
南宮星道:“妳們走遠後,壹個女人認出了妳們兄妹兩個,並出聲提醒。不然他們問起我來歷之類的事,我東拉西扯至少可以再拖壹陣。那個女人知道咱們的底細,我匆匆看了壹眼,她個子很矮,套了壹件兜頭披風,顯然是不敢叫咱們看見她的臉。蘭姑娘,妳說,這會是誰?”
白若蘭雙目先是壹瞇,跟著越睜越大,驚道:“難道……是、是春妮?不,是……思梅姐姐?可大伯不是說……殺了她麽?”
南宮星道:“不是她,還能是誰。”
白若雲緩緩道:“沒想到大伯到了生死關頭,還想要庇護她。那她將矛頭調轉向我和南宮兄兩人,算是要為大伯報仇麽?”
南宮星略壹思忖,道:“白天英下手殺了她的父親和叔叔,她應該不會還有為他報仇的心思。嫁禍給妳,只怕壹來是他們仍有圖謀暮劍閣的打算,妳這位繼承人當然是最大的絆腳石。二來,給如意樓添了壹條罪名,壹石二鳥。最後,還順便給我栽贓陷害了壹把,連我這煩人礙事的不速之客,也跟著壹並鏟除。”
白若蘭抿了抿嘴,小巧的鼻翼抽動了兩下,道:“小星,唐姐姐,真對不住,這本來是我們白家的家事,妳們不需要牽扯進來的。”
白若雲咬牙道:“南宮兄,我妹妹說的有理。這事跟妳們二位並無太大幹系,妳們從此不再插手,相信他們也不會對妳們兩個窮追不舍。尤其是唐姑娘,妳是唐門中人,唐行簡剛才就在那群人中,妳還繼續跟著我們,當真是有弊無利。不如……”
南宮星立刻打斷道:“白兄,現在可不是說這話的時候。我在暮劍閣弄亂了他們的安排,以天道的行事風格,至少這壹支為了暮劍閣而來的人馬不可能輕易放過我。我現在幫妳們兄妹,也就是幫我自己。至於唐姑娘,就要看她個人的意思了。”
唐昕從方才就壹直有些神不守舍,此刻定了定神,像是做了什麽重大決定壹樣道:“我也不能走。我之後還有事要指望小星幫忙,跟著他出點力,也算賣他個人情。”
南宮星苦笑道:“妳到和那陰絕逸壹樣,目的露的正大光明,壹點也不遮掩。”
“陰絕逸?”唐昕略感疑惑,開口問道。
“他聽那些人說我是如意樓的,便硬賣了我個人情,幫我攔下了追擊的柳悲歌。不過也虧了他橫插這壹杠子,不然我真沒那麽容易脫身。”南宮星口氣平淡,心中其實猶有余悸,當時若沒有陰絕逸,他全力出手即便能保得自己平安,多半也不會再有余力照顧另外三人。
後果險些不堪設想,南宮星當然不敢再有半點托大,也正是因此,他才帶著三人轉往東行,將原本安排在事件解決後的行程提前。
他已意識到,此事已不是光靠他單槍匹馬就能順利解決的了。
“陰絕逸冒這麽大風險出手救人,看來壹定是有什麽重要的事要托給如意樓幫忙呢……”白若蘭似乎是想起了如意樓的種種傳說,壹時竟顯得有些出神。
白若雲看前方出現岔道,皺了皺眉,問道:“南宮兄,咱們接下來是要去哪兒?”
南宮星向著偏南那條大道壹指,道:“去翼州。我本想等孫秀怡的事情告壹段落,再帶妳們兄妹過來,現在事出緊急,只好先往這邊跑上壹趟了。”
白若雲沈吟道:“南宮兄是在那邊有幫手麽?”
南宮星苦笑道:“我是沒想到這次去蜀州看望蘭姑娘會遇上這麽大的事,要是早做安排,蜀州境內我也能找到不少幫手。現在事出緊急,翼州算是我的地頭,總比這邊安全的多。而且我先前約了人在那兒等我通知下壹處落腳的地方,咱們過去直接和她匯合,多她那壹把刀,咱們可就多了個護身符。”
白若蘭好奇道:“妳說的是誰啊?這次追殺過來可都是些壹流高手,他的武功又那麽好麽?”
南宮星只是道:“我也不知道她如今進境如何。不過就算她這兩年毫無進步,方才方家門前那群人中,需要她出第二刀的,絕不超過十個。”
白若雲和唐昕都是半信半疑的看了他壹眼,白若蘭更是直接道:“這麽厲害的人,壹定很有名吧?妳說說看,我興許不知道,唐姐姐想必壹定聽過。”
南宮星微微壹笑,道:“她叫薛憐,今年年初才開始在江湖走動。應該還沒多少人知道她的名字。但名氣並不代表壹切,這次見面之前,妳們必定也沒聽過我的名字。”他略略壹頓,苦笑道,“不過天道把李郡尉家裏壹十九口的慘案栽給了我,在六扇門裏,我恐怕很快就要小有名氣了。”
他們三個當時已經走得略遠,並沒聽到詳情,聽南宮星簡單講了壹下之後,白若蘭略感傷心,黯然道:“宋嫂他們……竟然也……畢竟事關兩個孩子的性命,唉……”
南宮星嘆道:“終歸是情有可原。我只盼咱們逃出來後,鬼面人那壹夥莫要擔心留下人證,將他們壹家殺人滅口才好。”
白若蘭憤憤道:“虧他們自稱天道,如此草菅人命,究竟哪裏沾的上替天行道?為這種勢力效命,壹個個都是不辨是非的混帳!”
南宮星道:“其實現在也沒有證據能確鑿無疑的認定這壹切就是天道所為,替天行道的印記和如意樓的銀芙蓉壹樣,仿制雖難,卻也不是絕無可能。不過就算真的是天道死灰復燃,這名號早在與狼魂廝殺的年代就已走火入魔,替天行道之時,人不過是螻蟻而已,螻蟻之命,何足道哉。”
他笑了壹笑,接著淡淡道:“其實何止是替天行道的天道,行俠仗義的名頭之下,人命莫非就少了麽?武林爭鬥,本就是壹群劊子手的遊戲罷了。”
白若雲側目望他壹眼,道:“南宮兄似乎對武林頗有成見。如此想法的江湖人,著實並不太多吶。”
南宮星笑道:“我人就在其中,還談什麽成見。只是說說罷了。”
唐昕方才就壹直在苦苦思索著什麽,此刻見他們言談暫止,便道:“小星,我有些想不通。按時間推算,鬼面人這邊應該是壹早就準備下手才對,鐘靈音有兒子在家,無論如何要緊的事,都很可能會回家看上壹眼。那豈不是說,不管白家的事如何發展,幫師妹逃婚的鐘靈音都要有此壹難?”
南宮星點了點頭,道:“沒錯,看起來即使暮劍閣裏白思梅得手,這邊鬼面人應該也不會放過鐘靈音。他們好像原本就不是壹路。”
唐昕慎重道:“所以我在想,會不會咱們面對的,其實是天道裏的兩支人馬,壹支由白思梅謀劃,搶占暮劍閣的基業,另壹支……要對付的則是峨嵋派。”
南宮星皺眉道:“只是壹個鐘靈音……妳是有什麽依據麽?”
唐昕搖了搖頭,道:“沒有,就想我在唐門中的時候壹樣,只是有種感覺。興許……是我多慮了吧。”
南宮星思忖片刻,苦笑道:“清心道長回了峨嵋山,峨嵋派的事,還是讓他操心吧。咱們自顧不暇,管不了那麽多了。”
唐昕瞥他壹眼,意有所指道:“妳顧不了,難道也不能通知壹下別人麽?”
南宮星在馬臀上抽了壹鞭,淡淡道:“我要是有別人可以支使,還會淪落到帶著妳們三個落荒而逃麽。”
這的確是落荒而逃,南宮星雖然指明了去處,但未經謀劃行程,又有追兵在後,路上遇到驛站,他們也只敢匆匆喝了口水,花銀子換了馬匹繼續趕路。
日落西山之際,離下壹個城鎮仍有將近壹個時辰的路程,荒郊野嶺的山道兩旁,連能借宿的村子也找不到壹個。
趕路到下壹個鎮子雖說不難,但壹想到追兵也必定會想到他們可能在那裏落腳,就只得放棄了這個念頭。
讓三人停在壹處較為隱秘所在,南宮星施展輕功上到高出,趁著夕陽暮光未盡,匆匆找了壹處較為安全的山坳,指示著三人繞了過去。
坐騎畢竟不是家中馴養的熟馬,不能放去吃草,只能尋了出不太顯眼的地方繞樹拴住,隨便割了些野草權作夜料。
露宿的經驗似乎只有南宮星有過,就連唐昕也壹副手足無措的模樣,費了壹番功夫,他們總算是在交錯叢生的野藤長草之中清理出了壹塊地方,備好了木柴生起了火。
險些用毒鏢去打鳥的唐昕,添柴差點添進去褡褳的白若蘭,對著開了膛的兔子噴出的屎尿呆若木雞的白若雲,要不是在這非常時期,非要讓南宮星笑得滿地打滾不可。
不過即使南宮星並未笑出聲來,將手裏的兔子烤成壹塊大炭之後,白若雲白凈的面皮還是禁不住有些發紅。
這地方雖說比較偏僻,但經驗豐富的老江湖們找到這兒的可能性並不算小。
唐昕提議輪流值守,壹人壹個多時辰,壹夜很快就能過去。天色將明之時,差不多可以繼續趕路。
南宮星卻道:“不必了,我練的內功和尋常的不太壹樣,只是閉目養神壹樣能恢復精力。不如妳們都好好休息,我來照看。我在山林裏的經驗也比妳們豐富的多,有什麽風吹草動,大概能分辨出是什麽情形,不至於虛驚壹場。”
白若蘭將信將疑的說道:“妳也就和我哥哥差不多年紀,哪裏來的這種經驗啊?”
南宮星面上泛起壹絲苦笑,將壹根枯枝撅成兩段投進火中,道:“倒不是我想。那壹年我功夫才略有小成,就被師父丟進比這裏大的多的山中,和幾匹狼壹起過了半年。”
看白若蘭和唐昕都是壹副好奇心起的模樣,南宮星忙道:“以後有時間,我慢慢說給妳們聽就是。都早些休息吧,明天還要趕路呢。”
看妹妹將草葉鋪好側身躺下,白若雲緩緩舒了口氣,低聲道:“南宮兄,今後……少不得也要多仰仗妳了。”
南宮星壹怔,按他所知,白若雲不像是會說這種話的人,他略壹思忖,應道:“這話就見外了不是。這都是我心甘情願,白兄不必總是放在心上。”
白若雲扭過頭來,靜靜的看了他片刻,道:“不論妳為了什麽,總之多謝了。”
天地萬物皆由陰陽而生,南宮星置身於這種地方,陰陽隔心訣更易進入周天往復的冥思之境,熄了火堆坐上枝頭不過頃刻,他周身的感知便已融入到如水清涼的夜風之中,流淌在方圓百丈之內。
這範圍之中,不論怎樣的異動也不會逃過他的警戒。
即使是連覓食林鸮都能毫不驚動的輕功高手也不例外。
他睜開雙眼,看了看樹下空地邊上那三人都還好夢正酣,臉上神情壹凜,在枝頭上提氣壹躍,已鉆入到密密交錯的枝葉之中。
很快,他就看到了來人。
山林中的月光並不算太亮,幾丈的距離,已經幾乎分辨不出五官的輪廓。
但他還是輕易地認出了那個女人的身份。
因為她,實在是有壹雙好認的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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