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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靄凝香

snow_xefd(雪凡)

武俠玄幻

明日就要送走這嬌俏可喜的小佳人,此後江湖險惡,下次再有這種艷福,恐怕還不知要隔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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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三天三夜與三個孩子

暮靄凝香 by snow_xefd(雪凡)

2022-1-28 22:20

那些人雖然看上去殺氣騰騰,卻不似是針對面前站著的兩人,倒不如說,更像是被那兩人召集而來。
南宮星掃視壹遍,扭頭道:“唐姑娘,妳眼界廣,這裏頭有妳認得的麽?”
唐昕往布簾後挪了挪,張望過去,口中咦了壹聲,道:“單單這麽看,我大半都辨不出來路。只能認出兩撥,壹撥是那幾個壹樣行頭灰衣黑靴的,看腰上判官筆,八成是祿山幫的弟子。另外那撥,就是腰間帶著鏢囊的那四個,是無形鏢裘老爺子的徒弟。”
“後面這四個妳怎麽如此篤定?”南宮星壹邊問道,壹邊打量著那邊的情形,方群黎走下臺階,不知在說著什麽,周圍其他人不時點頭附和,面上神情都頗有些義憤填膺的味道。
唐昕微微壹笑,道:“蜀州練暗器的名家,還沒人敢不去唐門拜會。這裏頭旁人我興許記不清,那個下巴有顆大黑痣的,我可絕認不錯。是裘老爺子門下老五,旁人都叫他孫三手。直接叫壹句孫三,他也答應。”
看他頗有些好奇,唐昕低聲道:“要不要我幫妳去探探?看他們這架勢,倒像是在籌謀什麽。”
南宮星略壹思忖,搖了搖頭,笑道:“不必了,上次幫我探消息,給了我壹頂負心薄幸的帽子,讓我欠了柳悲歌壹刀,再幫我探壹次,我只怕就非和柳悲歌打壹架不可了。”
唐昕凝望著他,似笑非笑道:“莫非妳怕了那柄離別刀不成?”
南宮星壹笑道:“離別這種事,本就可怕的很。”
慕容極小聲道:“妳們是要接著看會兒,還是出發去找李大人?”
“當然是去找郡尉大人,”南宮星看了壹眼那邊的人群,毫不猶豫道,“看這樣子,也知道大俠不缺人救,不差咱們這兩三個。”
他剛要放下簾子,唐昕卻從旁擡手接住,道:“等等,看。”
再看過去,客棧門前的人卻已經散開,方、柳二人折回門內,剩下那些依舊三五成群,往四面八方各自離去。
“追過去,問兩句就清楚了。”唐昕拍了拍慕容極的肩頭,指著裘老爺子的幾個徒弟道,“不費什麽工夫,耽誤不了救人。”
南宮星皺了皺眉,略壹猶豫,道:“好,咱們過去問問。”
那幾人腳程雖快,馬車趕上總不太難,唐昕隔窗看已經離開客棧很遠,便撩開壹條簾縫,道:“孫三手,妳在這兒幹什麽?”
孫三手楞了壹下轉過頭來,皺眉細看壹番,倒抽口氣連忙湊近馬車道:“唐姑娘,您……您怎麽也在這兒?過來辦事麽?”
大抵是不願分享這個攀關系的機會,他扭頭又對旁邊幾位師弟道:“妳們先走,我過會兒追妳們去。”
唐昕懶得理會他這種小小算計,只道:“我恰好和朋友路過這邊,有點小事打算順手辦辦。方才瞧見妳們壹大堆人聚在壹塊,這會兒又呼啦壹下散了,怎麽回事?”
孫三手左右看了壹眼,又頗為謹慎的想要打量馬車內部。
唐昕俏臉壹寒,冷冷道:“怎麽,信不過我?”
孫三手連忙擺手道:“不敢不敢,只是平常行走江湖小心慣了,不是防著您。不知道您聽沒聽說,最近這陸陽城裏出了不少怪事,死了十來個人,還都和方語舟方大俠有關。”
唐昕只道:“這個我略有耳聞。不過我們唐門與方大俠沒什麽交情,也就並未深究。”
孫三手縮了縮脖子,壓低聲音道:“唐姑娘,這您就有所不知了。方才客棧門前那些人,起碼有壹半和方大俠沒什麽交情。這裏頭有人是方大俠的舊相識,有的是賣離別刀柳大俠的人情,還有的,就是聽說這事牽扯到如意樓,才巴巴趕過來的。”
“什麽?”唐昕頓時眼前壹亮,連頭都探出窗外幾分,“如意樓?”
南宮星在車內也是面上壹凜,凝神細聽。
孫三手神秘兮兮的低聲說道:“招我們過來的那個方群黎,據說是方大俠的遠房堂兄,消息就是他放出來的,不過他說如果真有如意樓牽扯其中,這次來的人手就有些不足,所以他給我們幾幫人分發了柳大俠的親筆信,托我們送到陸陽附近的武林大豪手中。我手上這封拿回去給我師父,多半他老人家也要趕來湊湊熱鬧。”
唐昕轉了轉眼珠,道:“他場面倒是弄得不小。這麽大張旗鼓,難道已經摸清了方語舟家裏的底細?”
“他說那宅子裏面有埋伏,為了避免死傷,打算等人手齊了,高手多了,再直接殺上門去。聽他的意思,這邊的六扇門……”孫三手說到這裏,才留意到馬車前慕容極身上的差服,連忙閉緊了嘴巴。
唐昕立刻道:“六扇門怎麽了?妳說就是,馬車前是我的小兄弟,身上的衣服只是為了辦事方便。妳不用擔心。”
“這邊的六扇門很可能已經被如意樓買通,城內十分危險,最好只留他和柳大俠兩人觀察情況,其余人來後先在城外住下,三天後的正午在承澤客棧匯合。”孫三手心有余悸的瞥了壹眼慕容極,小聲道。
唐昕想了壹想,問道:“除了妳們家裘老爺子,還有什麽高手會來?”
孫三手答道:“方群黎送了不少信出去。頂尖兒的除了我師父之外,還有驚龍鞭宿九淵,寒刀關凜,破天壹劍沙俊秋,這幾人都賣了柳大俠人情,據說早已在路上。年輕壹輩的好手,我孤陋寡聞,大多不太認得,也就沒往心裏記。”
“好大的陣仗……”唐昕喃喃道,“這些人要是都到了,埋伏在方家的人恐怕是在劫難逃了吧。”
孫三手嘿嘿壹笑,道:“那是,蜀州壹直都是武林重地,有不長眼的敢在這邊鬧事,各方英雄總要來幫他長長教訓。”
唐昕心中算計,口中道:“好,我知道了,不耽誤妳了,去送信吧。”
孫三手樂滋滋的道:“唐姑娘要是辦完事不忙,不妨也來摻壹腳吧,這種給咱們年輕壹輩揚名立萬的場面壹年也不會有幾遭,可別錯過了。”
唐昕展顏壹笑,道:“要是不忙,我會去看看的。”
孫三手恭維道:“有唐門助陣,咱們的勝算可就更大了。那您忙您的,我先去了,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唐昕目送孫三手遠走,放下窗簾回頭便道,“小星,妳怎麽打算的?光是個方語舟妳好像沒什麽興致,加上個如意樓呢?”
張大人依舊呆若木雞,宋嫂筋疲力盡早已歪倒在車上睡去,隔墻之耳不過壹個慕容極而已,南宮星探頭讓慕容極把馬車駛向郡尉大人那裏,縮回身子道:“這說法妳信麽?”
唐昕笑瞇瞇的看著他道:“我為何不信,這裏又沒有如意樓的人出來澄清。”
南宮星此刻並沒有玩笑的心思,他微微皺眉,喃喃道:“這裏的局面顯然有了什麽變化,我只是暫且想不出,這變化能和白家有什麽關系。雍素錦就算有通天之能,三天後高手雲集,她連全身而退都不容易,又怎麽還有余力追殺白家到訪的人,為什麽要放出如意樓的消息引來這麽多高手呢?”
唐昕雙眼發亮,湊近道:“說不定,這是天道的打算。萬壹他們也猜到了妳的身份,那臨時改變布局轉而向妳下手也不是不可能吧。”
南宮星瞥她壹眼,笑道:“我不就是癡情劍的傳人麽,向我下手又有什麽好處。”
唐昕對他身份的懷疑其實並無太大差錯,只不過拿不出真憑實據逼他承認罷了,當真在武林人士面前壹條條分析下來,十有八九都會信她,他也不好抵賴。
可唐昕斷定他身份不過是這兩日的事,城中布局的變化絕不可能如此倉促,算算傳訊的時間,只怕不會比他們下山的時候更晚。
他心裏忍不住想到了此前那枚來路不明的銀芙蓉,如意樓暗中經營數年,勢力早已遍布五湖四海,但其中認得出他本人的並不太多,只是知道名字的也不會超過三成,而其中能假造壹枚銀芙蓉出來的,更是少之又少。
如果這次陸陽城中的謀劃將目標真變成了他,他反倒覺得不是什麽壞事,說不定順藤摸瓜,就能拔出埋在樓中的釘子。
從天道悄悄死灰復燃的那壹刻起,如意樓就已在作出各種應對,這種往對方陣中埋下暗樁的事,他們其實也在做,只可惜天道早在蕭落華時代便牢牢貫徹著支線之間互不交錯的原則,至今為止,得到的情報也只是天道正在謀求東山再起這種籠統模糊的訊息而已。
念及此處,南宮星的心底竟覺得有些隱隱的興奮,仿佛壹個以後必將要被他打倒的怪獸,早早在他面前現出了龐大身軀壹隅。
初生牛犢不畏虎。
此時的他並不會知道,今後他要與這兇狠狡詐的龐然大物,進行怎樣漫長的爭鬥廝殺,又要為此,付出多麽刻骨銘心的代價。
清明雨後,群冢丘頭,驀然回首,霧滿孤樓……
“我遲早拿到證據,到時看妳怎麽抵賴。”唐昕顯然也對三日後的場面頗有幾分期待,白嫩的面頰浮現壹層胭脂般的細潤紅暈,低聲道,“餵,和妳有沒有關系暫且不論,這事的背後多半有天道在搗鬼,妳就真不想留下看看麽?”
南宮星笑道:“不想,宋家五口全都救出來後,咱們就立刻腳底抹油溜之大吉。明知道天道在搗鬼,明知道有可能要找我的麻煩,那我還巴巴的趕去湊熱鬧,豈不成了傻子。”
唐昕眉心微蹙,頗為不解的看著他道:“我都有點搞不懂了,妳練這壹身絕世武功,到底為了什麽?”
“救人,逃命,起碼,不必再要別人在我面前擋著。”南宮星笑了笑,道,“而且,練不練武這種事,本也由不得我。我使過壹回性子,結果反倒知道了,有本事,總要比沒本事好的多。事到臨頭無能為力的那種滋味,嘗過壹次,就已太過足夠。”
這時,馬車停了下來,南宮星撩開布簾,本想問到了麽,卻看到馬車仍在街心,只是車前站了三個官差壹個捕快,那捕快向著慕容極招了招手,道:“可找到妳了,大中午的不來吃衙門的免費飯,駕著馬車亂跑什麽。快快快,跟我走,王捕頭正找妳,有急事。”
慕容極壹楞,道:“可……可我這會有要事在身。”
壹個官差笑道:“什麽要事比公務還要緊吶?咱們當差講究的就是隨傳隨到,不是急事,咱們哥幾個能連飯都不吃滿世界找妳嘛?”
慕容極略壹衡量,返身對著南宮星低聲道:“看來我得去壹趟,妳駕著馬車,往前過三個街口後左轉,第三間就是李卓的家,只是他暫住的地方,不是什麽奢華門面,頂上的牌匾還是張府沒換,妳莫走過了。”
南宮星看了車前幾人壹眼,道:“我知道了。妳跟著他們過去,最好也當心壹點。”
慕容極嗯了壹聲,小聲笑道:“不打緊,這邊六扇門的幾個高手奉命追拿壹個江洋大盜,三五個月都不會回來。這種烏合之眾,再來七八個也傷不到我。”
南宮星換到車前,揮了揮馬鞭,四蹄揚動,吱嘎前行。慕容極跟著那四位同僚,壹邊說話,壹邊走進了街旁小巷之中,看上去像是打算抄近道回衙門。
馬車尚未駛到下個街口,南宮星突然覺得有些不對,這麽大壹個郡城,六扇門少說也有百十號人,有什麽緊急公務會讓他們匆匆忙忙在飯點也不休息就來找壹個小小的三等捕快?
念頭壹轉,他回身將馬鞭交給唐昕,低聲道:“靠邊停下,然後進車裏等我。看好這兩人,沒事不要出來。”
說罷,他在車轅上壹蹬,也顧不上路人側目,沖天而起躍上壹旁屋頂,幾個起落,就到了方才慕容極走入的巷旁。
這時那壹行五人才剛走到半截,兩前兩後,四人恰恰把慕容極擠在中央。
但凡略有江湖經驗的人,也知道在這種二人寬的窄巷如此走法,簡直是將性命交給了身後。
南宮星唯恐打草驚蛇,屏息凝神壹個箭步沖了過去。
這不到二十丈的距離,他轉眼就能趕上。
可饒是如此,他依舊遲了壹步。
也不知是本能察覺到了危險,還是身邊的四人露出了什麽破綻,慕容極突然扭頭向四周看了壹圈。
而就在他狐疑打量的同時,他身前兩人和身後兩人同時出手,緊緊地抓住了他的胳膊。
那捕快打扮的人壹聲暴喝:“動手!”
巷子兩側的墻頭,便同時飛落了四道寒光。
兩把鬼頭鉤,壹對鴛鴦劍。
光閃壹現,血色四起。
慕容極的刀甚至都沒能出鞘,鬼頭鉤已割開了他的臂肘,鴛鴦劍也已刺進了他的肋下。
如果南宮星再慢上壹剎那,慕容極的右臂就要和身體分家,那三尺七寸長的劍鋒也會從側面穿透他的胸膛。
幸好,南宮星並不慢。
就連壹直刻意觀察的唐昕,也絕想不到會有這麽快的南宮星。
正面抓著慕容極的兩人的確看到了有個人影疾沖而來,但嘴裏的那句小心還沒叫出口,眼前壹花,那身影已擠入對面二人中間。
緊接著,壹股大力澎湃洶湧從慕容極身上傳來,三人撞做壹團,向後壹齊飛了出去,慕容極創口噴濺出的鮮血,也盡數落在這二人身上,糊了滿頭滿臉。
電光火石之間,南宮星選擇了唯壹能救下慕容極的方法。
他壹掌推在慕容極的背中,將他連著前方兩人壹起打了出去。
這壹招勁透全身,雖多少會讓慕容極受些內傷,卻在半空便震暈了壹起飛出的兩個對手,既當了肉墊,也沒了後顧之憂。
使鬼頭鉤的漢子毫不猶豫壹腳蹬在旁邊壹個官差胸口,人不落地便飛身直撲倒在地上的慕容極。使鴛鴦劍的婦人默契十足的橫劍壹攔,想要擋住南宮星救人。
南宮星側身讓開被蹬飛的官差,順勢壹肘頂暈了余下那個,搶了壹步上前,也不理會劍光閃閃十字交錯,壹掌便推了出去。
雙劍婦人心中壹喜,劍鋒壹鉸便要卸了這只不識好歹的胳膊。
但她的喜色還沒浮現到面上,壹股寒意就已從她的骨髓中升起。
那看似飄然無力的壹掌,竟不知不覺便到了她的胸前!
她明明看的清清楚楚,卻辨不出這壹掌的來路,這壹掌看上去並不快,她手中雙劍,卻硬是慢了三分。
這種用鬼魅來形容也略顯不足的掌法,她此前竟連見也沒有見過。
亂刀入體般的劇痛撕裂她的神智之前,她驀然想起了曾經在武林中廣為流傳的壹句詩。
那十個字只是在古句上稍作改動,卻代表了當年縱橫江湖人人垂涎三尺的兩門絕頂武功。
大漠孤煙掌,長河落日拳。
這便是她人生中最後壹個念頭。
南宮星的殺氣並不重,依他憐香惜玉的性子,對這面容姣好的半老徐娘本不會重下殺手。
只可惜他還要救人,不知道對方內功深淺的情形下,這壹掌若想壹箭雙雕,便不得不窮盡全力。
哢嚓骨裂之聲響起,他才知道這婦人劍法雖精,內功卻只是堪堪夠到壹流的邊,壹掌之威,足以讓她筋骨盡斷臟腑俱傷,如他所願般疾飛而出,後發先至撞在那追擊漢子身上,變作個人型暗器。
那漢子被撞的撲地倒下,挺身站起,喉頭壹股甜腥,竟被傳導掌力震得吐出壹口鮮血。
他內功比那婦人高出壹截,受的那點輕傷也並無大礙。但他並不笨,壹見那婦人已然倒斃,目中恨意上湧,腳下壹蹬,卻往墻後縱去,只往南宮星身上留下怨毒無比的壹瞥。
南宮星無心追擊,方才那壹掌運力過猛,陰陽隔心訣尚未調整到最佳狀態,此刻肩頭也在隱隱發痛,經脈中更是熱寒交錯奔流洶湧。他雙掌連出,在墻壁上拍了幾下,才算是稍稍恢復過來。
此地既然是對方設伏之處,當然不宜久留,他調順氣息,匆忙跑到慕容極身邊,他外傷雖重,卻不至於傷及性命,只是雙唇發黑顯然方才的兵器上淬了毒藥,觸手皮膚猶如火燒,人也早就暈了過去。
他只得將慕容極扛在肩上,轉身趕往唐昕等待的地方。
不過片刻工夫,這狹窄陋巷之中便重又恢復了安靜。只是地上,多了四個暈厥的人與壹具屍體。
看到南宮星這麽壹會兒工夫就又扛回個滿身是血的人來,唐昕著實嚇了壹跳,跟著就連忙鉆進車廂幫忙檢查。
外傷很重,包紮妥當後也要仔細調養好壹陣子,內傷較輕,等到外傷養好的時候,哪怕是略有內功底子的人也早就康復。
只是這毒,卻壹時不好料理。
對方倒並不是什麽下毒高手,這毒也不算是見血封喉的猛藥,唐昕略壹觀察,便知道多半是在藥鋪草草調配的毒液,只做壹擊不中的後備而已。
但唐昕並非名醫,手邊也沒有合適的材料,在馬車之中完全施展不開,只好塞了顆鎮毒丸在慕容極口中,向南宮星道:“這裏不行,咱們得先退到老板娘那邊,我驗明了毒性,開出藥方,才能徹底救下他來。”
南宮星皺了皺眉,將沾了血的外袍脫下放在車內,道:“妳先駕車回去,順便把情形警告給若雲兄,老板娘那邊也通個氣,給他們兄妹先暫且用別的姓名。我往李卓那裏去壹趟,說不定宋家剩下的人就關在那邊。”
唐昕眉心緊鎖,不解道:“妳這又是何必,這城裏已經是暗潮洶湧危機四伏,宋家人這時候還沒死的,再晚個三五天也未必會死,看看裏面那女人,可見即便救出人來,咱們也問不到什麽有用的話。妳與其冒這種險,還不如先跟我壹道回去,咱們救下慕容極,多他個熟門熟路的,再從長計議豈不更好?”
“救人如救火,耽擱不得。”南宮星撩開布簾鉆出車外,微笑道,“比起我,妳們出城的時候才要當心,別被城門口的人聞到血腥氣攔下來才好。”
唐昕略帶怒氣道:“妳幹嘛非去不可,就算妳是如意樓的,可這壹家子不是根本沒有托過妳麽?”
南宮星笑道:“這種時候妳還想著套我的話麽,這與如意樓有什麽幹系,人生在世,大丈夫本就有所必為。我不去,還能有誰去?”
說罷,他轉身踏下車轅,快步離開。
唐昕鉆出布簾,啟唇欲喚,卻不知該說些什麽,壹時竟覺得悵然若失,怔怔望著他遠去的魁梧身影,半晌才醒過神來,忙定了定紛雜思緒,調轉馬車往老板娘的方向去了。
幸虧慕容極最後留下的指點,掛著張府牌匾的院落很快就落入南宮星眼簾。
比起那主簿大人,這位郡尉的住處的確顯得有些寒磣,光看暫居之處的門面,倒像個清正廉明的好官。
沒了慕容極,南宮星壹時也無法知道李卓的樣貌特征,只好徑直上前拿起門環重重敲了兩下,跟著理了理身上衣物,翻出壹塊玉佩垂在腰間。
門內壹串細碎步點由遠及近,門閂哐啷開啟,跟著吱呀壹聲,開了的縫隙中露出壹張小丫鬟的圓臉,咦了壹聲道:“您是哪家的公子?有什麽事麽?”
南宮星作了個揖,道:“晚生乃主簿王大人的外侄,因有要事特來傳訊與郡尉達人,煩請姑娘通傳壹聲。”
那丫鬟頗不耐煩的道:“那妳算白來了,老爺先前托人捎了句話,這幾日要駐營,不回來住。妳往城外找他去吧。”
南宮星壹楞,還沒再問,大門已經砰的壹聲關了個嚴絲合縫。
這種內陸守備,軍中哪裏來的什麽要務,李卓突然駐營不歸,顯然是在躲避城內的風頭,南宮星細細壹想,既然只是捎話回來,那壹定來不及轉移,宋家若有人在他家中關著,此刻就壹定還在。
沒空潛進去慢慢搜索,南宮星左右看了看沒什麽人,又拿起門環重重敲了兩下。
開門的還是那個丫鬟,她壹見仍是南宮星,當下便沒好氣道:“妳這人怎麽這麽……”
不等她把話說完,南宮星壹掌握住門邊,運力壹推,閃身而入。
他隨手帶上大門,屈指壹抓扣住了那丫鬟喉頭,故意做出兇神惡煞的架勢低聲道:“不許叫,否則要妳的命!”
那丫鬟雙腿壹抖差點便癱倒下去,南宮星忙從後將她架住,拖著她往邊壹閃,靠在影壁上道:“我問妳,妳只管點頭或是搖頭,答得好了,我便放了妳,答得不好或是隨便出聲,哼哼……妳聽明白了麽?”
那丫鬟忙不叠把頭點了兩下,眼窩裏的淚珠撲簌簌甩落下來。
南宮星順手幫她揩去眼淚,問道:“妳們家裏,最近是不是藏著什麽人?”
那丫鬟壹怔,躊躇著既不點頭也不搖頭,好似還在衡量該不該說。
南宮星只好又逼著嗓子道:“妳要是敢說半句謊話,我就將妳綁走先奸後殺!”
那丫鬟渾身壹抖,總算是猶猶豫豫的點了點頭。
“用手指比劃,告訴我藏了幾個。”南宮星凝神聽著院中的動靜,低聲問道。
那丫鬟顫顫巍巍的舉起小手,伸出壹根手指。
只有壹個?南宮星這下大感為難,只得問道:“那個人在哪兒?妳這就帶我過去。”說罷,他將手壹松,順勢向旁壹扣,五指壹合,輕輕松松便將影壁上的外凸雕刻捏下壹塊,運力壹搓,灑下遍地石粉,“若是敢惹出什麽幺蛾子,不妨想想妳的頭和石頭哪個硬。”
那丫鬟雙膝壹軟又險些跪下,壹看地上的石粉,打了個激靈忙扶著墻壁又站了起來,壹邊傻了壹樣點頭不停,壹邊摸索著走到影壁邊,探了探頭,小聲道:“就……就在客房床下面。每天……都是我去送飯幫忙如廁,肯定不會錯。”
“帶路。”南宮星輕輕推了她壹把,冷冷道,“錯不錯,我要看了才知道。”
畢竟是暫居之處,家中人並不多,兩人很快就到了客房,丫鬟摸出把鑰匙,抖抖嗦嗦打開,小聲道:“就在裏頭。”
南宮星扶著她後頸道:“妳先進去。”
那丫鬟壹副要哭出來的樣子,推門走了進去。
南宮星唯恐有埋伏誤害了無辜性命,倒也運足了真力凝神提防。
但門內倒當真什麽也沒有,只有床底下壹個被丫鬟費盡力氣拖出來的五花大綁的男人。
看來……最重要的那三個孩子,還依舊捏在對方手裏。
南宮星嘆了口氣,壹指點倒了那丫鬟,將她打橫放在客房床上,柔聲道:“莫怕,過上壹兩個時辰就能動了。他們問妳,妳就照實說不打緊。我不會再來找妳麻煩。”
看那丫鬟似信非信的點了點頭,南宮星苦笑著幫她拉起被子蓋住掖好,轉身扛起那男人走了出去。
看他被堵著嘴巴還壹副神情激動的模樣也知道不宜在此地問話,南宮星飛快的帶人出了大門,東彎西繞壹直到了壹個十分僻靜的地方,才幫他解開了身上的束縛。
比起宋嫂那壹副瀕臨崩潰的模樣,這男人雖也面容憔悴神情激亢,但總算說起話來條理尚且清楚,問答幾句,就將大致情形說了個明白。
無奈沒什麽用處,他知道的,也就比宋嫂多了壹截。
那壹行人送完了宋嫂,就來送他,把他送到李卓家裏後,除了李卓帶著他進了門,剩下的幾個帶著他們家的三個孩子,仍跟著那鬼面人走了。
南宮星這下也不知該如何是好,諾大的陸陽城,只要舍得花銀子,藏下三個小孩實在是輕而易舉。唯壹慶幸的就是起碼他們都還活著,看樣子,暫且也不會死。
若不是顧忌從在白家就感受到的內鬼疑雲,加上這邊的掌櫃遠不如那邊的呂掌櫃熟悉,南宮星真想直奔城中的朗琿錢莊,先調動陸陽郡內的幾處分舵趕來幫忙再說。
不過仔細壹想,看這風雲突變的架勢,保不準對方本就在試圖釣真正如意樓的人上鉤,他還是不要妄動為上。
帶著救出的人往老板娘那邊去的時候,南宮星越想越覺得有些蹊蹺。
只要稍加推想,就知道收了賄賂的這兩位官員很容易就會成為被調查的目標,宋家這五口能稱得上是見證的無非是兩個大人,可他們兩個反倒被放置在這兩處,對他們的計劃不會有多少威脅的三個孩子,反而藏得嚴嚴實實不知去向。
先前他還以為對手留下宋家活口可能是有壹念之仁,但看到慕容極險些喪命,不由得又覺得其中也許另有內情。可現在兩個大人都已救出,剩下三個孩子在他們手中,能有什麽用處?
回到老板娘的酒莊,唐昕早已將慕容極的傷勢處置妥當,老板娘也已派人去城中照方抓藥,雖說十天半個月難以痊愈,但總算是性命無虞。
南宮星這才放下心來。
宋家夫妻兩個見了面,自然是抱頭痛哭壹場。眾人放他們清靜,不去打擾。
提到三個下落不明的孩子,光靠南宮星壹人尋找無異於大海撈針,老板娘倒也爽快,立刻吩咐下去,讓她手下那些販夫走卒,壹個個睜大了眼睛,留意看哪家多出了孩子,或是有多了孩子的跡象。
知道城中的陣仗多半是拿來對付自己,白若雲面色有些不太好看,但畢竟定力頗佳,並未顯出慌亂之色,只是默默思忖該如何應對。
白若蘭則從看到慕容極的樣子就徹底亂了陣腳,先是在門內滿頭大汗轉來轉去壹直等到看見南宮星活生生的回來才算松了口氣,跟著就是說什麽也不願讓南宮星再去城中打探,非要他等到方群黎召集的好手到齊。
“是妳非要我幫忙插手方家的事,如今又不讓我進城,我就算是神仙老子,這樣也只有兩手壹攤無可奈何了。”南宮星看出她眼中的關切,心下大樂,口中忍不住笑著調侃兩句。
白若蘭秀足壹頓,道:“不許去就是不許去,明明有那個什麽方群黎找人幫忙了,又不是沒人救他。妳想管宋家的事,兩個大人也都救回來了。再說那三個孩子……我又不是不讓妳救,等個三天又能怎樣?到時候城裏高手多了,他們也不敢那麽囂張,不比現在安全的多麽。到時候我也陪妳壹起去,抓住那些混帳,把他們千刀萬剮!”
“他們說不定要對付妳們兄妹,我什麽時候去,妳也最好不要跟著。”
“他們要對付的是我哥哥。不讓他去就是了。”白若蘭幹脆的答道,“再說了,現在他叫賀雲,我叫賀蘭,城裏哪有幾個人能認識我們。三天,妳就等上三天不行麽?”
南宮星看她眼底焦灼萬分的神情,心中壹軟,無奈道:“我只是擔心城中會有什麽變化,那三個孩子會受其所害。”
白若蘭抿了抿嘴,道:“我也想救那三個孩子,但要是妳也出了事,那三個孩子不是更沒了指望麽?我哥哥和唐姐姐兩個,可沒妳這麽大本事。”
南宮星只好道:“這樣吧,這三天我不保證不輕舉妄動,就守在這裏。不過要是老板娘的手下發現了線索,妳也不要攔著我非要我等滿三天。”
白若蘭點了點頭,皺眉看著他脫下的袍子上沾到的血跡,道:“真有了準信,我……我還在這裏等著妳就是。”
南宮星趁她心緒不寧悄悄拉住她的手掌,口中道:“不硬跟著我去了麽?”
白若蘭白他壹眼,道:“我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三日後城裏人多,我跟著妳去起碼安全得多。這三天裏要是有事,我可不去給妳當累贅。”
白若雲壹直默不作聲,直到此刻,才突然插言道:“南宮兄,要是三日後進城,我也與妳同去。”
“哦?可他們……”
白若雲擡手打斷道:“我總要知道,他們打算對白家人做什麽。三日後高手雲集,又有妳和唐姑娘在,我不信他們能當場要了我的命。”他眼中閃過壹絲寒芒,緩緩道,“而且,就算要了我的命,只要白家還剩壹個人在,不管天道還是如意樓,都休想成為四大劍奴的主人。”
看來,白若雲倒是對敵手的目的有了大致的判斷,雖不知依據何在,南宮星卻也不想多做追問,畢竟暮劍閣中有什麽值得他人圖謀的東西,本就是白家的人才最了解。
連日奔波的弦驟然放松下來,讓他只想好好地吃上壹頓,休息休息。
三天的等待既不太長,也不太短。
他輕輕嘆了口氣,動了動仍有些酸麻的臂膀,胸腹間的熱流雖然弱了不少,但仍舊令人略覺煩躁。
他側頭看了壹眼,正好迎上老板娘水汪汪的目光。
既然只能等著,那麽,夜深人靜的時候,找老板娘喝上壹杯,也許是個不錯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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