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靜的遼河

zhxma

現代情感

我雖然對女性的小便極感興趣,也許是有著某種本能的膽怯,對成年女性的小便,我盡管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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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4章

靜靜的遼河 by zhxma

2018-7-25 06:01

第014章
  正如爸爸所言,爺爺果然拖著重病糾纏、老邁虛弱的身體,遷裏迢迢、氣喘籲籲地來到我家,欲接他直到目前為止,唯壹的孫子回歸故鄉。
  而媽媽不允許我回歸故鄉的借口只有壹個,但卻是相當的有效,簡直無懈可擊:“爹,陸陸已經上學了!”
  “可是,”
  爺爺則心有不甘:“他還小哇,還沒到上學的年齡啊!”
  “爹,早點上學,對孩子是有好處的!”
  媽媽冷若冰霜地說道,爺爺只好無可奈何地咧了咧嘴。
  爺爺的身材要比爸爸矮小許多,也沒有爸爸長是那麽壯實。
  他那枯槁的面容,泛著病態的蠟黃色,因過於幹瘦,顴骨略顯突出,好似壹對行將坍塌的小山丘,極不合諧地扣在刀削般的臉頰上。
  對於爺爺的不邀而來,媽媽心裏盡管壹百二十個不歡迎,而在表面上,還是不得不裝出壹副誠慌誠恐的樣子。
  同時,為了表示對爺爺的敬重,媽媽規規矩矩地交出財政大權,畢恭畢敬地把爸爸還有她的工資全部如數上繳給爺爺,由爺爺來主管家裏的日常開銷。
  爺爺讀過私塾,能寫出壹手漂亮的蠅頭小楷。
  爺爺對這份臨時性的會計兼出納工作相當地認真,為此,還特意準備壹個小本本,把每天的花銷壹筆不漏地記錄在上面。
  當媽媽和爸爸下班後,爺爺便端著小本本,壹筆壹筆的向媽媽和爸爸報帳,啊,真是壹個合格的家庭好會計啊!
  “大孫子,”
  爺爺無比愛憐地撫摸著我的腦袋瓜,語重心長地教誨著我:“妳既然上學了,就要好好地學習,把知識學到手,將來壹定會有妳的用武之地的!”
  爺爺珍視知識,這是有其刻骨銘心的緣由的,知識,曾經給予爺爺以第二次生命,因此,爺爺對知識的珍視,絲毫也不亞於對生命的珍視。
  “大孫子,”
  爺爺深有感觸地講述道:“爺爺要是沒有知識,早就死掉了,早就看不到我的大孫子啦。唉,偽滿那咱啊,為了防備老毛子,日本鬼子到處修碉堡,這就需要大量的勞工,為了拉到勞工,日本鬼子將勞工的名額分攤到每壹個村子,爺爺家的村子當然也不會例外的。勞工名額就攤到了爺爺的身上,可是,爺爺有病啊,幹不得重活。如果不出勞工,就得出荷,爺爺家窮啊,哪有錢出荷啊!”
  “出荷?”
  我茫然地問爺爺道:“出荷,爺爺,什麽叫出荷啊!”
  “這是鬼子搞得那壹套,妳小,不懂,說白了,就是出錢!”
  爺爺繼續講述道:“爺爺拿不出足夠的錢出荷,沒辦法,只好硬著頭皮跟著大夥出勞工,我們這些勞工被日本鬼子塞進壹節大悶罐裏,火車壹叫喚,便鉆進了無邊無際的老林子裏,唉!愛咋咋地吧,爺爺只好等待著命運的安排嘍。
  火車不停地開啊、開啊、開啊。
  半路途中,又上來幾個日本鬼子,說是要在我們這些勞工裏面找壹個能寫會算的、有文化的人。
  嘿嘿,出來做勞工的,哪有幾個念過書的人啊。
  日本鬼子找了老半天,也沒有壹人勞工敢報名,最後,日本鬼子問到了我的頭上,妳爺爺我就說:我還行吧,多少還會寫點什麽!
  那幾個日本鬼子壹聽,便拿過紙筆讓爺爺寫幾個字,試試,爺爺便順手寫上自己的姓名,日本鬼子壹看,壹個勁地點頭:喲嘻,喲嘻!
  最後,火車停在壹處叫做虎林的地方,日本鬼子將我叫下火車,指派我到辦公室裏,當什麽、什麽記工員。
  就這樣,爺爺便沒有去做苦工,飲食上也要比做苦力的勞工們好出許多,還能洗上澡。而勞工們,可就慘了,全都住在四下漏風的地印子裏!”
  “地印子!”
  我再度打斷爺爺的話:“爺爺,什麽叫地印子啊?”
  “哦,就是,就是,”
  爺爺筆劃起來:“就是在地上挖個深坑,上面用草席壹蓋,就算是房子啦,勞工們白天幹完活,晚上便睡在裏面,跟個地窖似的,又濕又潮,壹下雨的時候,就慘了,地印子灌得處到是臟水。而到了冬天,則更慘,地窖變成了冰窖,有好多壯勞力,做苦工沒有把他們累死,到了冬天,卻被活活凍死在地印子裏!”
  爺爺嘆息道:“大孫子,如果沒有文化,就爺爺這身子骨,這把老骨頭哇,早就給扔到萬人坑裏去了,跟我壹起出勞工的鄰居們,哪個身子骨不比我壯實,可是,又有幾個能活著回來的?”
  “爹!”
  爸爸下班後走進家門,躡手躡腳地走到爺爺的面前,像個小孩子似地,板板正正地站在那裏,看得我直想笑。
  “哦,下班了,妳有什麽事嗎?”
  爺爺停止了對過去的講述,嚴肅地瞅了瞅爸爸,爸爸立刻回以謙卑的微笑。
  看得出來,爸爸極其敬重爺爺,並且,敬重之中帶著幾分畏懼,在爺爺的面前,爸爸永遠都是堆著卑微的笑臉,唯唯諾諾,甚至連大氣都不敢隨便喘。
  每天下班後,爸爸便站在爺爺的面前,請示道:“爹,咱們今天晚上吃什麽啊?燉條魚吧!”
  “算了吧,算了吧,”
  爺爺則不耐煩地揚了揚手:“妳們剛剛參加工作,能掙幾個錢啊?別亂花啦!吃啥還不行啊!燉什麽魚的,又費事又麻煩,我看廚房裏還有不少的土豆子,放在那裏總也不吃,都快幹巴了,妳看這樣好不好,簡簡單單地炒點土豆絲吧,蒸屜饅頭不是挺好的嗎?”
  “哎,好的,我這就去做!”
  爸爸和媽媽聞言,立刻溜進廚房,爸爸削土豆皮,媽媽燒水和面。
  “哼,”
  爺爺沖著爸爸的背影壹臉不屑地對我悄聲嘀咕道:“壹個大男人下廚房做飯,幹起了女人做的事情來啦,哼,真沒出息!”
  從爺爺的言談和神情之中,我發覺爺爺最不滿意自己的兒子在媳婦面前低聲下氣,沒有壹點男子漢的氣魄,爺爺對此感慨萬分:“唉,沒辦法,我看妳們這棟樓裏的這些大知識分子們,都是這個樣子,個保個地,全是妻管嚴啊!”
  爺爺最喜歡、最痛愛的人,當然非我莫屬,我是爺爺正宗原裝的長孫,理所當然地倍受爺爺的寵愛。
  爺爺每天都要笑吟吟地拉著我的手,到商店裏買我最喜歡吃的食物,當然,用掉的都是爺爺自己的錢,爺爺從來不用爸爸和媽媽的工資給我買食物。
  吃飽喝足之後,能量無處散發的我,便在屋子裏興風作浪,把個好端端的屋子搞得叮當作響,到處是壹片亂紛紛。
  如果是媽媽在家,我可不敢這般造次,媽媽會毫不客氣地訓斥我,甚至會擰擰我的耳朵,掐掐我的鼻子。
  而爺爺在家時,我會受到他老人家毫無原則的縱容,任由我為所欲為,而爺爺則站在壹旁“嘿、嘿、嘿!”
  地微笑著,嘴裏愛憐地佯罵道:“嘿嘿,這個淘氣包,小兔崽子!”
  旋即,爺爺開始著手拾綴被我搞亂的屋子,可是,他剛剛把裏屋收拾停當,外屋又被我搞得壹塌糊塗。
  爺爺默不作聲,面帶微笑地又開始收拾外屋,於是,我便跑到裏間屋繼續胡作非為。
  晚上,我和爺爺同睡在壹張木板床上,爺爺每天晚上臨睡之前,都要給我講述壹些有趣的故事和笑話,壹直講述到我困倦不堪,腦袋壹歪,睡死為止,這似乎已經成為壹種制度。
  有時,爺爺講著講著,突然痛苦萬狀地咳嗽起來,來勢又急又重,仿佛行將斷氣,憋得滿面腫脹。
  每當此時,我便急得手足無措,木然地張著大嘴巴,呆呆的望著拼命掙紮著的爺爺。
  片刻之後,爺爺的痛苦得到壹些緩解,他雙手捂著前胸,哎呀哎呀的呻吟著:“哦呀——哦呀——哦呀——……”
  “爺爺,”
  我伸出小手幫助爺爺擊打著脊背:“爺爺,妳好些了嗎?”
  “嗯,嗯,好多了,沒事,沒事,咱們睡覺吧!”
  “大傻子,”
  媽媽不喜歡爺爺住在我家,卻又不敢過於露骨地表現出來,於是,就把滿腔的怨氣狂泄在無辜的姐姐身上,每當媽媽討厭爺爺到了無法忍耐的時刻,便沖著姐姐無端地吼叫著:“妳還傻站在那裏幹什麽呢,還不下樓打水去!”
  “嗯呢!”
  壹聽到媽媽的吼叫聲,姐姐孱弱的身體就因恐懼而微微地顫抖起來,壹對充滿驚賅的大眼睛從來不敢對視媽媽陰森可怖的目光,在媽媽的吼叫聲中,姐姐茫然地走向廚房,在經過媽媽的身旁時,姐姐活像是老鼠見到貓似地溜得遠遠的,仿佛壹不小心便會被鋒利無比的貓爪子壹把拽扯住,然後被無情地撕個粉碎。
  姐姐走進廚房,木然地拎起那把黑乎乎的舊水壺,默默地走出了房門。
  可憐的姐姐只長我三歲多,比林紅大了不多少,在媽媽的驅趕之下,拖著稚嫩的身體,像小毛驢拉磨似地壹次又壹次攀爬著樓梯,用她那細如枯柴的手臂將全家人的生活用水壹壺又壹壺地拎到頂樓的家裏。
  姐姐拎著沈甸甸的舊水壺,邁著艱難的腳步走到水缸旁,水缸又粗又高,姐姐必須使盡全身的氣力,將盛滿清水的大水壺高高的舉過胸脯,才能順利地把水傾倒進水缸裏,姐姐抹了壹把額頭上的汗水,咬緊了牙關,緩緩地將水壺舉了起來。
  突然,啪啦壹聲,姐姐高舉著的水壺不慎碰翻了媽媽剛剛放在缸沿上的壹個去汙粉盒,頓時,白森森的去汙粉嘩啦壹聲滾落到黑漆漆的水缸裏,頃刻之間便將姐姐辛辛苦苦拎上來的幾壺清水給汙染掉,從而再也無法食用。
  “這個大傻子,該大死的!”
  正擦拭著竈臺的媽媽見狀,啪地壹聲扔掉手中的抹布,像頭發狠的母狼,壹頭撲向無辜的姐姐,媽媽把可憐的姐姐死死地按跪在濕淋淋的廚房地板上,那只非常肥實的、極其熱衷於撫摸我的、給予我無限溫暖和幸福的手掌,此時此刻,卻無情地抽打在姐姐嬌嫩的臉蛋上,並且非常滿意地左右開弓,發出壹陣又壹陣令我膽顫心驚的脆響。
  “啪——啪——啪——”
  “嗚——嗚——嗚——”
  “啪——啪——啪——”
  “嗚——嗚——嗚——”
  “……”
  “不許哭,不許哭,”
  更加悲慘的、更加讓我終生難以忘懷的,同時,卻又是永遠也不堪回首的壹幕,從那幾乎停滯下來的壹刻裏,深深地映射在我童年時代的腦海中:媽媽壹鼓作氣把姐姐的臉蛋抽打得又紅又腫,但她似乎還嫌不太過癮,又令我瞠目結舌地把肥手掌伸到姐姐的胯下,她那尖厲的手指像只鐵鉗,惡狠狠地掐擰在姐姐大腿內側的嫩肉上,姐姐痛苦萬分地哀號起來,而媽媽則若無其事地繼續擰掐著,擰掐著,擰掐著,……同時,媽媽的另壹只肥手掌高高地舉起,在姐姐的眼前示威般地搖過來又晃過去:“不許哭,不許哭,憋回去,憋回去!——”
  “妳,”
  聽到姐姐的哭喊聲,爺爺怒不可遏地沖進廚房,看到媽媽竟然如此虐待姐姐,爺爺氣得渾身劇烈地顫抖著:“妳,妳,妳,妳可真下得去手哇!”
  “哼,”
  媽媽終於停下手來,在爺爺的怒視之下,她拎起小竹藍,頭也不回地走出房門。
  “狼,狼,”
  爺爺拉起癱坐在地板上的姐姐,沖著房門破口大罵:“狼,狼,簡直是壹頭母狼!”
  黑沈沈的夜幕將宿舍樓無情地罩裹起來。
  屋子裏死亡壹般地寂靜,蜷縮在爺爺身旁的我,依然沒有從傍晚那極其可怖的壹幕裏掙脫出來,壹想起媽媽那兇神惡煞的樣子,我便渾身直打冷戰,壹想起姐姐那淒慘的號哭之相,我便怔怔發呆。
  我偷偷摸摸地轉過身去,借著壹點點可憐的月光久久地望著另外壹個木板床上那受盡媽媽虐待的姐姐。
  姐姐依然捂著那青壹塊紫壹塊的大腿內側嚶嚶嚶地抽泣不止,我余悸末熄地跳下床去,溜到渾身顫抖不止的姐姐身旁,怯生生地問候道:“姐姐,妳疼嗎?”
  “去,”
  姐姐沒好氣地翻轉壹下受盡虐待的身體,將枯瘦的脊背沖向我:“去,沒妳的事,用不著妳管,我不疼!”
  在慘淡的月光照映之下,我清清楚楚地看到從姐姐那擒滿淚花的眼睛裏放射出堅強的、倔□的,但同時又是充滿哀愁的光芒。
  我幼小的心靈搞不清楚,同樣都是媽媽的孩子,為什麽會受到這種截然不同的對待,媽媽對我比春天還要溫暖萬分,而對姐姐,卻比寒冬還要冷酷壹萬倍。
  姐姐的命運為什麽會如此的悲慘,小小的年紀便在媽媽惡聲惡氣的喝三幺四之下,笨手笨腳地做著繁重的家務。
  難道,就因為她是個女孩子,沒有雞雞嗎?
  “大傻子,”
  這是媽媽幺喝姐姐時永遠都掛在嘴邊的壹句話:“大傻子,看把妳笨的,什麽也不會幹,這桌子是怎麽擦的啊,嗯!”
  媽媽壹把拽住姐姐嬌嫩的小耳朵死死地搖晃著:“妳瞅瞅,桌子擦幹凈了嗎,嗯,趕快給我重擦!”
  姐姐壹只小手捂著隱隱作痛的耳朵,另壹只手反復地擦試著已經積滿油漬、根本無法擦凈的餐桌,眼睛裏面擒著痛苦的、而又無奈的淚花。
  “大傻子,給我下樓揀塊豆腐去!”
  剛剛放下臟抹布,姐姐又膽顫心驚地接過媽媽塞過去的小瓷盤蹬蹬蹬地跑下樓去。
  我正坐在陽臺上疊紙片往樓下撒放,我倚著高高的鐵欄桿看到姐姐瘦小的身體在茂密的楊樹林裏疾速地移動著,望著她那漸漸遠去的背影,我的心裏說不出是壹種什麽樣的滋味。
  “這是啥啊,嗯,”
  當姐姐排著沒頭沒尾的長隊、臉上掛滿熱滾滾的汗珠,終於氣喘籲籲地端回來壹塊小得可憐的豆腐時,媽媽指著瓷盤中央的豆腐塊沖著姐姐再次罵罵咧咧起來:“妳瞅妳,妳還能幹什麽,嗯,這麽小的豆腐讓妳給揀回來啦,這誰也不要的破玩意讓妳給揀回來啦!”
  “不,”
  大氣不敢出的姐姐從喉嚨管裏發出蚊子般的聲音:“賣豆腐的阿姨說,排到哪塊就是哪塊,我,我沒有辦法啊!”
  “滾,”
  媽媽壹把奪過姐姐手中剩余的鈔票:“趕快擦地去,笨手笨腳的東西,大傻子!”
  “我得走了!”
  為了姐姐,爺爺與媽媽終於撕破了臉皮,在最後翻天覆地吵鬧壹番之後,爺爺收拾好簡陋的行裝,向爸爸告辭:“快秋收了,我得回家去了,公社還等著我記帳吶!”
  “爹,”
  媽媽躲在裏屋沒有出來向爺爺道別,爸爸則拽著爺爺幹巴的手掌,不知說些什麽才好。
  爺爺沒有理睬爸爸,而是轉過身來,情深意切地撫摸著我的腦袋瓜:“大孫子,爺爺要回家了,記住爺爺的話沒有,嗯,要好好地學習,……”
  “嗯,”
  望著慈祥的爺爺,我的眼睛突然濕潮起來,繼爾,便是壹片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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