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血食幫

　　“太歲……”
　　胡麻心裏喃喃想著：“原來這就是婆婆口中提到的太歲老爺……”
　　可是，這世界上怎麽會有這種龐大而臃腫的肉塊，就這麽從大地之下生長了出來？
　　這種明顯不合理，甚至讓人驚悚的東西，她們怎麽就敢吃？
　　不對，就餵給我吃？
　　壹時間這強烈的沖擊感，使得足足過了十數息功夫才緩過神來的他，腦子裏壹下子湧現了無數的想法，他甚至感覺胸膛裏面，壹陣陣抽搐，幾乎要將之前吃下去的太歲肉完全嘔了出來。
　　“要不怎麽說妳小子好命呢？”
　　此時的二爺，也察覺了胡麻壹臉蒼白的模樣，倒是信了，這小子果然不記事了。
　　輕嘆著拍了拍胡麻的肩膀，道：“妳可不知道婆婆為了妳割這種太歲有多難，別看現在妳看見的是那麽大壹座肉山，但是這太歲老爺啊，不是每壹部位都可以吃的。”
　　“絕大部分的，都肉質發黑，名字叫作黑太歲，當然也可以割下來吃，但人吃了，就會發生壹些不好的事情。”
　　胡麻恍然驚醒，忙道：“什麽？”
　　“有人吃了，便瘋掉了，也有人吃了，會變成邪祟。”
　　二爺道：“當然大部分都是吃了之後，就得病死了，或是出了其他稀奇古怪的問題。”
　　他指向了那巨大的肉山，某壹截仿佛出現了壹個大坑狀的，表面還有些類似於層層疊疊切口處的位置，道：“朝陽的那壹面，顏色泛白，才是可以割下來吃的。”
　　“這種叫白太歲，吃了不會有事，反而會讓人身體強壯，比吃五谷還要養身子呢。”
　　“而比白太歲好的，叫青太歲，那種的吃了，甚至能治病，延年益壽呢！”
　　“當然，這些也不是隨割隨有的，每割完壹次，便要等太歲老爺慢慢的恢復，重新再長回來。”
　　“城裏的血食幫，每年都會下來壹次，招幕咱們這邊寨子裏的人為他們割肉，咱們也就壹年壹次，跟著賺工錢，也留壹點自己寨子裏用來吃。”
　　“妳二爺我就是幹了壹輩子的割肉工，那些小子們也是跟我學這手割太歲的本事的。”
　　“當然，說是割太歲，但那太不敬，所以咱都稱作，拜太歲……”
　　“……”
　　“割肉？這還要學？”
　　胡麻只覺這壹切都是如此離奇，下意識詢問著。
　　“看我這腦子。”
　　二爺拍了壹下額頭，向胡麻道：“不過妳這忘事忘的也挺嚴重的呀？”
　　說著帶了點警示意味的道：“小胡麻，妳可千萬記著，二爺我帶妳過來看，可以，但妳自己的時候，千萬不要靠近太歲老爺。”
　　“太歲老爺的肉，能辟邪，治病，延年益壽，但也容易招邪祟，咱們這林子寨子周圍，為什麽邪祟多？就是因為這裏有太歲老爺存在呀……”
　　“二爺我的本事，遠不如妳婆婆，她是正經走鬼人，二爺我就是個礦工而已。”
　　“那些小孩子跟著二爺我學本事，也就是為了等血食幫的人下來了，給人家做工，賺幾個錢，當然，他們這活也就幹那麽三四年，不像二爺我，是幹這行幹了壹輩子的。”
　　“……”
　　“所以……”
　　這麽聽著，胡麻倒也漸漸回過味來了：“二爺妳的本領，就是辟邪？”
　　“對嘍……”
　　二爺笑著摸了摸胡麻的腦袋瓜，道：“二爺我的本事，學了就是不那麽容易招邪祟，才能幹上這份活的，妳可不知道，咱們這寨子裏窮啊，壹年到頭能打幾捧糧食？”
　　“就靠了這壹年壹度的拜太歲，才能賺點子身家出來呢，那些小子們，也是圖了這點工錢才來跟我學呢。”
　　胡麻緩緩點著頭，忽然想到：“既然太歲這麽值錢，為什麽不自己割了去賣？”
　　“太歲確實值錢。”
　　二爺緩緩點了點頭，道：“但沒血食幫看著，那也不是誰都敢去割的呀……”
　　“賺不著錢，嘿嘿，惹禍倒差不多……”
　　“而在血食幫還沒下來的時候，能自己個去割太歲的，我認識的也就妳家婆婆壹個了，當然，這事妳也別往外講。”
　　“……”
　　聽著二爺的話，胡麻隱隱明白了什麽。
　　前世這種事見得多了，生產血鉆的非州，並沒有因為血鉆而賺到多少錢。
　　石油豐富的國家，也不見得個個富到流油。
　　尤其是那生產某某玩意兒的某三角，當地人可也窮的夠嗆的……
　　……自己，倒是隱約發現了兩個世界的相同之處。
　　但是，婆婆有本事自己壹個人去割太歲，自己是知道的，但二爺似乎誤會了，婆婆割的，可不僅僅只是白太歲而已啊……
　　心裏默默想著，他又試探著道：“那比青太歲好的呢？”
　　二爺呵呵笑了壹聲，道：“那當然是有了，太歲老爺可不只在咱這老陰山裏有，別處的大山裏，有的甚至是在城市裏，也是壹座座的肉山都起來了呢。”
　　“肉山越大，越便越容易出現壹些稀有的部分，白太歲只是和青太歲壹樣，比較常見，可以定點來割而已，但其他的可就稀罕了。”
　　“便如比青太歲還稀少的血太歲，割壹次三年都長不回來。”
　　“但效用和價值又比青太歲高了不知多少了，壹兩黃斤壹兩都買不來……”
　　“……”
　　“這麽貴？”
　　早就知道了血太歲珍貴的胡麻，聞言還是心裏微微壹驚，並深深好奇：
　　“那吃了有什麽用？”
　　“……”
　　“不知道。”
　　二爺道：“二爺我這輩子就挖著過壹小塊血太歲，跟三個礦工打破了頭，才終於搶到了，但這寶貝東西，別說吃了，咱聞也舍不得聞壹下啊，我立刻交給工頭了，換了個小金餅子。”
　　“嘿，妳可不知這小金餅子有多值錢。”
　　他說著，眉飛色舞：“就在咱這寨子裏，我想娶誰家婆娘，就娶誰家婆娘。”
　　“我還能買上好幾年吃的糧食，蓋壹棟小吊樓呢……”
　　“……”
　　“那……”
　　胡麻聽著，倒忍不住想，二爺平時住在寨子外，環境也壹般，妳的小吊樓呢？婆娘呢？
　　二爺仿佛知道他在想什麽，也似乎是意識到了胡麻現在不記事。
　　嘆道：“他大爹的崔老二就是跟我推牌九，把我那小金餅子給贏去了，妳沒見寨子裏那最好看的小吊樓就是他家的，也是靠了我這小金餅，才把周家那最漂亮的女子給娶了的……”
　　“……”
　　胡麻壹下子不知道說什麽了，好像戳著了二爺的傷心事啊……
　　但也是因為聽了這些，他漸漸意識到了，自己從醒來這段時間，究竟經歷了什麽。
　　自己壹直在吃血太歲。
　　他清楚的記得，自己每天都在吃太歲，而且不低於壹斤。
　　撐都快撐死了。
　　是在婆婆的眼神威脅下，才勉強吞進了肚子裏去的……
　　如果說這血太歲，是貴比金價，那豈不是自己每天都吃了壹斤以上的金子？
　　……但婆婆哪裏來的本事，居然可以把這玩意兒給自己當飯吃？
　　當然，那婆婆本事再大，也不可能有無窮無盡的血太歲，否則何必在這寨子裏窩著？
　　大概也正是這樣，才把自己送到了二爺這裏。
　　只有自己得到了老祖宗們的庇佑，或是學到了二爺辟邪的本領，自己才能真正的，不靠太歲肉活著？
　　“二爺……”
　　他心裏想著，努力讓自己更像是不記事的懵懂樣子：“那怎樣才能學妳的本事啊？”
　　“學我的本事，可不容易噢！”
　　二爺是個灑脫的人，壹轉頭就忘了自己那個金餅的事，把胡麻提起來，往自己背上壹扔，轉頭向林子裏走去，笑道：“二爺我這本事，壹是要身子壯，先天足，二是要能吃苦，會忍耐。”
　　“這割肉礦的錢誰不想賺？但為什麽跟了二爺我學本事的就這麽幾個？因為學不會。”
　　“妳現在身上還帶著傷，按理說得讓妳養好了身子，再好好瞧瞧妳的底子。”
　　“只不過婆婆說了比較要緊，再加上，婆婆為了給妳治病，餵了妳那麽多太歲肉……應該是青太歲吧？不然妳底子不可能這麽好……所以，妳身子骨應該沒有問題，就不麻煩了。”
　　“今天晚上，二爺就先幫妳把爐子點了！”
　　“……”
　　“點爐子，這又是什麽？”
　　胡麻心裏想著時，卻已沒有功夫問清楚，二爺帶著他大步走進了林子裏。
　　這回他沒有跑起來，身體也沒有變得滾燙，這片深沈的林子，便顯得幽邃深沈了許多，胡麻甚至不知的聽到周圍有什麽窸窸窣窣的聲音，定睛瞧時，卻只是有些樹枝悄悄縮了回去。
　　“而想點爐子，要做的第壹步，就是給妳認個幹親。”
　　二爺背著胡麻，在林子裏尋尋覓覓，卻在壹株溪邊的大柳下停了下來。
　　這柳樹也不知生長了多少年歲，幹及合抱，柳枝垂落，黑洞洞裏，如千絲萬縷的頭發。
　　“小胡麻，跪下磕個頭，虔誠點。”
　　二爺放下了胡麻，道：“二爺我給做見證，從今個開始，這就是妳幹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