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阮香琳已經在翠微園內院等了壹個時辰。自從賈師憲的地位轉危為安，她的態度也生出微妙的變化，沒有再強拉女兒回家，但她也沒有放棄把女兒嫁入太尉府的大計，隔三差五便來園中勸說。說到底，壹個剛在臨安立足的外地客商，怎麽及得上太尉府的赫赫權勢？
　　女兒的婚姻關系到夫妻倆後半生是坐享榮華富貴，還是繼續在江湖中擔驚受怕，由不得阮香琳不上心。雖然明知道女兒是在躲自己，她也耐著性子，在旁邊壹間裝滿藥材的房間慢慢喝著茶。
　　簾外環佩輕響，壹個盛妝婦人掀簾進來，見到阮香琳在坐，雙方都是壹愕。
　　接著阮香琳站起身，守禮恭謹地向來人福了壹福，“民婦見過梁夫人。”
　　黃氏露出壹絲不屑的眼神，似笑非笑地說道：“原來是李家鏢局的娘子。”
　　威遠鏢局常年在城中權貴門下奔走，兩人早已是見過面的，卻沒想到會在此地相逢。梁師成未倒臺時，梁家也是臨安城中有名的大戶，現在雖然不如往日，但梁師都暗中走了程宗揚的門路，保住官位，黃氏身為官眷，又有誥命在身，自然看不起阮香琳這等民婦。
　　阮香琳雖然是成名的俠女，但雙方的身份地位上差了壹大截，壹邊連忙讓出座椅，壹邊賠笑道：“梁夫人請坐。”
　　黃氏毫不推讓地坐下來，四處張望壹番，然後回過頭，有壹眼沒壹眼地打量著阮香琳。
　　阮香琳笑道：“多日不見，梁夫人氣色比以前更好了呢。”
　　黃氏笑吟吟道：“妾身這點容貌，怎比得了李家鏢局的娘子呢？我家孩兒前些日子還在誇妳呢。”
　　阮香琳腳下微微壹晃，臉色頓時變得慘白。
　　黃氏絲毫不掩飾自己對她的鄙薄，嘲笑道：“李娘子這等標致的人材，又是習武的，難怪人見人愛呢。”
　　阮香琳勉強笑道：“梁夫人說笑了。”
　　“我家孩兒對妳贊不絕口，哪裏是笑話妳呢？”
　　黃氏隨意地吩咐道：“走得口渴，斟杯茶來吧。”
　　阮香琳被她揭破隱私，壹時間羞愧得無地自容。聽到她的吩咐，只好低著頭斟了杯茶，雙手奉上。
　　黃氏接過茶杯，笑道：“吃了妳的茶，便是壹家人了。李家娘子，往後多往家裏走動。”
　　宋國的風俗，兒媳過門要給婆婆奉茶，黃氏這番話譏諷意味十足，可阮香琳壹句也不敢回，只低著頭，勉強道：“不敢。”
　　梁家失勢，當日巴結黃氏的官眷這些天連個影子都沒有，世態炎涼，讓黃氏心裏也有氣。這時見阮香琳在園裏出現，以為她也是來投程主子的門路。黃氏半是鄙夷，半是嫉妒，有意在她面前逞威風，把茶杯壹放，呵斥道：“妳壹個走江湖的婦人，我讓妳來家裏，是多大的臉面？妳還給我擺什麽臉色？”
　　阮香琳臉上時紅時白，攥著衣角的手指微微發抖。
　　黃氏冷笑道：“妳莫非是見我們梁家敗落了，便看不起我們梁家？想當日多少人來巴結我，哪裏輪得到妳？”
　　黃氏抓住她的把柄，當下壹通奚落，說得阮香琳屈辱難言，卻絲毫不敢撕破臉面。萬壹黃氏將當日的醜事宣揚出去，自己也不用做人了。
　　黃氏呵斥半晌，拿起茶水喝了，將杯子往桌上壹扔。阮香琳忍下羞惱，拿起瓷壺，重新添滿。
　　黃氏揚起臉，對她不理不睬，冷冷道：“莫非是個啞巴？”
　　阮香琳忍氣吞聲地說道：“請夫人用茶。”
　　黃氏翻了她壹個白眼，“妳什麽身份？也配站著敬茶？”
　　阮香琳羞憤之余，心下升起壹股怒氣，她在江湖中原本也是不讓須眉的女中豪傑，哪裏受過這般屈辱？當即就想摔了茶杯，但轉念想到梁家的權勢，不由得壹陣氣短，甚至還生出幾分討好的心思。暗道：便是受得壹時委屈，能巴結上梁家，給自家相公求得壹官半職也好。
　　阮香琳想著，雙腿不由自主地彎了下去。她跪在黃氏身前，雙手奉上茶杯，低聲道：“夫人，請用茶。”
　　黃氏得意地接過茶杯，忽然外面壹聲咳嗽，壹個人掀簾進來。
　　黃氏擡眼壹看，顧不得阮香琳就在旁邊，連忙起身，賠笑道：“程爺，請安坐。”
　　阮香琳修為原本不俗，但羞懼之下，竟沒聽到絲毫聲息，自己向黃氏跪地奉茶的壹幕被人看了個壹清二楚，心下又是羞怯又是惶恐，急忙起身躲到壹旁。
　　程宗揚面無表情地坐在椅中，黃氏連忙拉起衣袖，親手斟了茶，賠著笑臉奉上，“程爺，請用茶。”
　　阮香琳驚疑不定地看著程宗揚，完全不知道他壹個外地商人，怎麽會讓黃氏如此曲意奉承。想起方才的尷尬，阮香琳臉上壹熱，頓時面紅過耳，哪裏還敢再停留，連忙轉身離開。
　　程宗揚只當沒看見，問道：“案子結了嗎？”
　　黃氏笑道：“托程爺的福，拙夫那點事已經在刑部結案了。”
　　“好事嘛，妳們家這頂烏紗帽算是保住了。”
　　黃氏拋了個媚眼，“都是程爺捎了話，刑部主事的史侍郎才肯高擡貴手。”
　　“難怪有心情打扮得這麽俊俏，原來是喜鵲登枝，有好事了。”
　　黃氏媚眼如絲地說道：“奴婢這壹趟，是特意來謝程爺的。”
　　程宗揚拿著茶杯晃了晃，然後舉了起來。黃氏早已是調教過的，不等他開口吩咐，便嫣然壹笑，揚首張開紅唇。
　　程宗揚手掌微微壹傾，茶水銀線般淌入黃氏口中，在她唇舌間流動著，星星點點濺在她鼻尖和粉頰上。不多時，黃氏的小嘴便被灌滿，茶水從她唇間溢出，順著她的下巴流入頸中，然後沿著胸前的曲線流入衣襟。
　　程宗揚壹手拉住她的衣領，往下壹扯，黃氏的華裳被扯到腰間，兩只高聳的雪乳立刻跳了出來，露出上身白生生的肌膚。竟然連貼身小衣都沒有穿，剝去外衣，裏面便赤條條壹絲不掛。
　　黃氏眉眼含笑，壹邊揚首用唇舌接住主人倒下的茶水，壹邊雙手撫住雪乳，用淌下的茶水洗著乳肉，又撚住乳頭，妖媚地用玉指揉洗著乳尖。
　　壹杯茶倒完，程宗揚把茶杯扔到桌上，望著眼前媚艷的婦人。對於黃氏，他有壹分憐憫，三分肉欲，倒有六分鄙夷。憐憫是梁家出事，卻讓壹個婦人拋頭露面，四處尋找門路，甚至獻身投靠。鄙夷是看不上這婦人的勢利與淫浪，對著身份不及她的阮香琳和魏家娘子百般羞辱，轉眼又對自己百般討好。
　　別的婦人做下那日的醜事，哪裏還有臉面登門？黃氏卻只忍了三天，便又來到園中。反正醜事已經做下，不若圖個快活。她姿色原本不差，如今拋去體面，在床上比娼妓更淫浪幾分，倒讓程宗揚嘗了個新鮮。
　　黃氏咽下口中的茶水，壹邊用指尖抹去唇瓣上的水跡，壹邊騷浪地看著他。
　　不用主人吩咐，黃氏又倒了壹杯茶，雙手舉起，奉給主人，然後像匹大白馬壹樣趴在地上，褪下長裙，把壹只白光光的大屁股翹到主人面前。媚聲道：“奴婢嘴巴、舌頭、奶子都洗過了。下面兩只肉洞，請主子賜茶。”
　　茶水傾下，那婦人壹手扳著雪臀，壹手伸進臀溝，藉著溫熱的茶水，玉指在肉縫間揉弄著，將本來就幹幹凈凈的屁眼兒和玉戶洗得愈發水靈。
　　六朝沒有保溫瓶，富貴人家壹般用的夾層瓷壺，因為沒有抽盡空氣，保溫效果壹般，這會兒澆在身上，只是微燙。黃氏壹邊洗，壹邊嬌笑道：“奴婢洗過的幾處，都是主子要用的。不知主子這次是從下往上用，還是從上往下用？”
　　黃氏壹邊洗著身子，壹邊說著淫詞浪語，只待主人情動，便在主人身下婉轉承歡，來討好主人。誰知第二杯茶堪堪倒完，忽然“嘩啦”壹聲，旁邊的窗戶猛然打開。
　　黃氏揚起臉，只見阮香琳正站在窗外，雖然滿面通紅，眼睛卻閃亮如星。
　　黃氏已經剝得壹絲不掛，程宗揚倒還是衣冠楚楚，他壹手推著窗子，笑道：“阮女俠原來還沒走啊。”
　　程宗揚雖然在房裏狎戲這婦人，心神卻全放在門外。他現在是五級坐照境的修為，比阮香琳還高出壹籌，只憑耳力就聽出阮香琳離開後並沒有走遠，自己甚至能從她呼吸的節奏，聽出她的驚疑和那種舒了口氣般的放松。
　　阮香琳此時已經完全鎮靜下來，她含笑看了黃氏壹眼，“梁夫人放心，今日之事，民婦只當沒有看到。”
　　黃氏先是花容失色，接著又露出媚意，她身子壹扭，抱住程宗揚的小腿，把半邊胴體貼在他身上，嬌聲道：“便是看到又如何？若有人敢亂嚼舌頭，程爺動動手指，就讓妳們那家小鏢局壹塊瓦片都剩不下來。”
　　阮香琳玉容微變，壹言不發地轉身離開。
　　黃氏啐了壹口，“下三濫的娼婦！”
　　程宗揚本來想給阮香琳解圍，露出黃氏的把柄，免得這蕩婦在她面前盛氣淩人，誰知黃氏只吃了壹驚，卻半點不怕，這般潑辣的淫婦難怪能支撐家業。
　　黃氏出了口氣，然後笑道：“程爺放心，這娼婦有把柄在奴婢手裏，諒她也不敢亂說。”
　　程宗揚把衣裙扔到她身上，沒好氣地說：“起來吧。人都走了，妳還趴著幹鳥啊！”
　　黃氏卻不肯起身，用雙乳在他腿上蹭著，媚聲道：“程爺……”
　　程宗揚在她身上試過才發現，殤侯仿制的藥片與麻古和搖頭丸有八分相似，服用之後身體失去控制力，不由自主地搖頭、抖動，同時具有強烈度和長效能的致幻、催情效果，至於心理成癮，看黃氏的反應就知道效果不凡。區別在於，殤侯的藥物在生理上不會出現毒品通常的戒斷反應，沒有停用後出現的身體不適。
　　至於長期使用會不會對身體產生負面影響，那只有天知道了。
　　對於主動送上門的黃氏，程宗揚只是抱著不吃白不吃的心理嘗個新鮮，並沒有把她放在心上。說到底，黃氏圖的是自己的錢財權勢，自己用的是她的豐乳肥臀，雙方各取所需，公平交易，誰也不對誰多壹分責任。……
　　壹張小心褶起的素紙上，細細寫滿字跡：西門慶，年二十九，清河縣人氏，現居臨安府荷花橋南。身長六尺壹寸，面白無須。通文字，詩賦尤佳。經吏部核查，家世清白，並無作奸犯科諸事，依律授提點刑獄司副提刑，從六品。後面小字註明：納捐得官，未實授。
　　“這是從吏部抄錄的檔案。”
　　林清浦道：“後面是皇城司從各處搜羅來的消息，內容虛實難辨。”
　　程宗揚接著往下看。皇城司的情報來源復雜，有說西門慶為人樂善好施，是鄉中有名的善人。有說西門慶性喜漁色，專在鄉間欺男霸女。有說他家中累世開辦生藥鋪，家業殷實。有說他在縣外的產業尚有當鋪、車船行，富甲壹方。其中有壹條提到，兩年前西門慶便拜入戶部蔡元長門下，認蔡元長當了幹爹。他之所以能買到提刑司的官職，正是有蔡侍郎的幫忙。
　　程宗揚把情報遞給剛剛趕回來的秦檜，“瞧瞧，西門大官人這份履歷比我那份捏造得可強多了。從藉貫、學識到家世，多全啊。連官職都比我高半級。”
　　秦檜壹邊看壹邊說道：“既然是兩年前，那麽西門慶早已拜在蔡侍郎門下，並非窺破公子的手段，才臨時應變。”
　　“我怕的就是這個。”
　　程宗揚道：“天知道劍玉姬在暗處究竟布了多少局。她現在要是動手，就憑我們手頭的實力，恐怕防不勝防。”
　　程宗揚真正擔心的是高俅。陸謙在太尉府潛藏多年，顯然黑魔海已經對這位當朝太尉生疑。阮香凝失去記憶之前，曾經對高衙內使用瞑寂術，問出高俅父子與嶽鵬舉的關系。劍玉姬出手抹去阮香凝的記憶，把她當禮物送給自己，壹大半倒像是在示威，警告自己黑魔海已經拿到了這樁天大的秘密。
　　高俅的身份敏感到自己連對秦檜都不敢說，壹旦他與嶽帥的瓜葛暴露出來，自己在宋國最大的依仗立刻就煙銷雲散。劍玉姬握著這個殺手鑭，卻壹直沒有使用，肯定不會是好心替自己保密，唯壹的可能就是在等待利益最大化的時機。
　　還有蔡元長，這個甚至比高俅更要命，如果蔡奸臣是劍玉姬的棋子，自己就等於主動把經濟命脈交到黑魔海手中。
　　秦檜思索片刻，“蔡元長若是巫宗的布局，劍玉姬定不會輕易亮出來讓公子見到。實則虛之，虛則實之，西門慶今日公然露面，反而證明蔡元長並不知曉他的真實身份。”
　　“那西門慶為什麽要亮出他與蔡元長幹父子的關系？”
　　林清浦道：“劍玉姬這壹著，多半是隔山震虎，好讓公子疑神疑鬼，自亂陣腳。”
　　秦檜撫掌道：“正是如此！”
　　程宗揚想了半晌，“妳們說的沒錯，是我關心則亂。蔡元長如果是劍玉姬安排的棋子，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這會兒就把底牌亮給我看。這賤人是嚇我呢！”
　　判定蔡元長與黑魔海無關，程宗揚懸在心頭的大石終於放下壹半。
　　“劍玉姬和西門慶賊心不死，還想拉我談生意。我把時間放到四月十二，到時易彪和我直屬營的三十號人馬已經能趕來臨安。兄弟們，咱們商量商量，這壹趟怎麽讓他們有來無回！”
　　秦檜摩挲著手指，緩緩道：“劍玉姬與西門狗賊是巫宗高層，即便家主手下豪傑盡出，要將他們壹網打盡，也屬不易。以屬下之見，不若分而攻之。誘劍玉姬而攻西門，或誘西門而攻劍玉姬。”
　　秦檜的提案很現實，把劍玉姬和西門慶壹並殺死固然美妙，但對程宗揚目前的實力來說，這個任務過於困難。
　　程宗揚目露殺氣，沈聲道：“妳上次說，西門狗賊不是黑魔海的人－－到底是怎麽回事？”
　　“此事說來話長。公子知道黑魔海分毒巫二宗，毒宗宗主是鴆羽殤侯，巫宗之主則是秘禦天王。”
　　秦檜道：“當日武穆王掃滅巫宗，傳言秘禦天王死在嶽鵬舉手下。但事後君侯接到書信，方知教內高手死傷殆盡，唯秘禦天王尚在，只是身負重傷，需覓地潛修。”
　　程宗揚皺眉道：“我聽說從嶽帥手下逃生的不到五人，現在知道的就有秘禦天王、幽長老和劍玉姬。另外兩個是誰？”
　　“據秦某所知，劍玉姬並非巫宗幸存者。”
　　“怎麽可能？”
　　程宗揚道：“妳的意思是劍玉姬是這十幾年間，巫宗新培養出來的？”
　　“巫宗與我毒宗向來不睦，此間情由，屬下也難知其詳。”
　　劍玉姬從沒出過手，很難判斷她的實力如何，但程宗揚推測，她的修為不在謝藝之下。如果黑魔海十五六年時間就能培養出這樣壹個高手，那也太可怕了。
　　劍玉姬身上的謎太多，壹時也無法看透。程宗揚道：“接著說西門那狗賊，他和黑魔海是什麽關系？為什麽會太壹經？”
　　“黑魔海分為毒巫二宗，但外界絕少有人知曉，二宗之外，尚有四賓。南北二宮，東方、西門。這四大世家與黑魔海休戚與共，南宮、北宮兩家親近毒宗，東方、西門則是巫宗至親。四家累世都有子弟加入黑魔海，同時黑魔海也多有門下與四家通婚。西門慶不是黑魔海門下，正因為他是西門世家此代家主。”
　　“幹！這狗賊居然是家主！”
　　程宗揚道：“西門家有多少人？”
　　秦檜豎起壹根手指，“僅此壹人。他若加入巫宗，西門世家便絕嗣了。因此巫宗視西門慶如己出，待之卻以賓禮。”
　　程宗揚原以為西門慶來頭這麽大，背後實力不凡，聽到整個西門世家就他壹個人，不禁失笑，“西門家人丁也太少了吧？”
　　秦檜搖了搖頭，“西門世家論人丁原是四家第壹，但當年壹戰，被嶽鵬舉屠滅無遺。西門慶生母人乃巫宗高層，嫁入西門家為主婦，艷絕壹方，後來死在嶽鵬舉手中，屍骸無存。”
　　說著他壓低聲音，“據說是被先奸後殺。”
　　程宗揚表情垮了下來，難怪西門慶與星月湖大營仇深似海。嶽鳥人幹的這些混帳事，活該他被雷劈。
　　林清浦道：“如此說來，西門慶雖非巫宗門下，但在教內地位極高，異日羽翼豐滿，必成大患。劍玉姬則是外堂總執事，如能除去她，巫宗如斷手足。以公子之見，當選何人？”
　　程宗揚摸著下巴道：“妳們覺得咱們如果對付劍玉姬，有幾成把握？”
　　林清浦把目光投向秦檜。
　　秦檜道：“兩成。”
　　“西門慶呢？”
　　秦檜謹慎地說道：“五成。”
　　“那好！”
　　程宗揚斷然道：“咱們這壹趟，先幹掉西門狗賊！”
　　……
　　高俅摩挲著那根長近三米的猛瑪牙，矜持中流露出壹絲恰到好處的貪婪，演技爐火純青。
　　“好像牙！好，好！”
　　高俅滿意地說道：“來人，將程員外送來的禮物好生收起來。”
　　太尉府的家人見慣了高太尉索賄納賄的勾當，半點也未生疑，當下三名家仆小心翼翼地擡起猛瑪牙，送進庫房。
　　高俅笑道：“程員外，請到舍下喝杯茶。”
　　程宗揚滿臉堆歡地跟著高俅進了內院。掩上門，高俅便卸下偽裝，低聲道：“什麽事？”
　　“我想向太尉借件東西。”
　　“哪件？”
　　“屠龍刀。”
　　高俅眉頭微皺，“出了什麽事？”
　　“我要殺個人，但手上沒有合適的兵刃。”
　　程宗揚笑道：“放心，我只借用壹天，用完就還妳。”
　　屠龍刀的存在屬於絕密，當日高衙內在陸謙的慫恿下作局陷害林沖，高俅不惜動用手下的禁軍，也要將所有接觸過屠龍刀的人壹律滅口，可見高俅對此刀的重視。但程宗揚要對付西門慶，總不能拿幾百個銅銖壹把的鋼刀和他的天魔傘對拼吧？
　　“此刀關系甚大。但對付黑魔海……”
　　高俅沈吟許久，難以決斷。
　　程宗揚道：“陸謙在府中多年，屠龍刀又在他眼前出現過，太尉與嶽帥的關系，只怕黑魔海早已有所察覺。”
　　高俅忽然道：“妳那天用的兵刃呢？拿來我看看。”
　　程宗揚從背包中取出那只劍柄，“實話實說，那天我純粹是碰巧了。這東西在我手裏也有日子了，壹直不知道怎麽用。”
　　高俅接過劍柄審視片刻，“這柄兵刃被人封印過。”
　　劍柄上的符印早已破碎，但以高俅的眼光，壹眼便看出上面殘存的氣息。
　　“看刀柄的制式，應該是東瀛傳來的。”
　　程宗揚訝道：“沒想到太尉蹴鞠以外，對兵器也這麽熟悉。”
　　高俅哼了壹聲，“老夫在軍中數十年，妳以為只靠陛下的聖眷就能坐到這位子上麽？”
　　當日高俅在白虎節堂突然發難，顯露的修為至少在五級上下，雖然稱不上超凡脫俗，但比起禁軍那些名將也不遜色多少，能成為軍方大佬，可不是只憑了踢的壹腳好球就能坐穩的。
　　高俅忽然“咦”了壹聲，“這劍柄是從哪裏得來的？”
　　“壹個東瀛忍者手中。”
　　“此劍絕非忍者所有。”
　　高俅摩挲著刀柄的花紋，半晌長吸了壹口氣，“如果老夫沒有看錯，這是壹柄無鋒之兵！”
　　“無鋒之兵？”
　　高俅沒有答話，他握住刀柄，手中壹震，空蕩蕩的刀柄驀然射出壹道電光，在高俅手中，刀柄上的電光閃爍的幅度更大，時間也明顯更長。片刻後，電光散去，柄上凝出壹道三尺長的刀身，形狀與當日在程宗揚手上相似，顏色卻是深青色。
　　高俅從架上摘下壹把短刀，舉刀壹斬，那柄短刀應聲而斷。他豎起鋒刃，端詳片刻，然後從床頭的暗格內取出屠龍刀。
　　兩刀相交，這壹次雷射戰刀深青色的刀鋒上被砍出壹個缺口。高俅揮刀連斬幾次，雷射戰刀的刀身終於斷開。斷裂的刀身還未落地，整條刀鋒都消失不見，只留下壹個刀柄。
　　高俅氣息微顯散亂，他把刀柄遞給程宗揚，“把真氣全部註入其中。”
　　程宗揚這些天試過幾次，已經駕輕就熟，當即屏息凝神，雙臂猛地壹展，將真氣註入刀柄。
　　壹道白光電射而出，在柄上吞吐躍動。高俅揮起屠龍刀，帶著壹股狂飆疾斬而下。程宗揚雙臂劇震，猶如實體的電光傳來壹股淩厲無匹的寒意，冰絲般侵入經脈。
　　高俅收刀而立，屠龍刀上壹個細小的缺口正迅速合攏。
　　程宗揚手中的刀柄電光收斂，凝成壹道黑白相間的刀身。
　　高俅腳尖壹挑，剛才被斬斷的短刀飛射而起。程宗揚揮刀劈去，那柄短刀應聲磕飛，卻沒有像方才壹樣壹劈為二。
　　高俅長笑道：“原來如此！”
　　說著他懷中的屠龍刀閃電般揮出，斬斷了程宗揚手中黑白相間的刀身。
　　高俅“鏘”地收起屠龍刀，“悟到了麽？”
　　程宗揚被他最後壹刀劈得渾身氣血翻騰，呼了口氣道：“我明白了。它的刀身就是真氣凝成。修為越高，刀刃就越鋒利。而且在註入真氣的時候，刀身會保持呈現電光的狀態，連屠龍刀也不是對手。”
　　“卻讓妳撿了個便宜。”
　　高俅道：“壹般習武之人隨著修為提升。往往要換用合手的兵刃。若兵刃不相稱，十成修為最多能施展出六七成，若是兵刃趁手，十成修為能施展出十二三成。因此有些武者壹生大半時間都在尋找神兵利器。而妳這柄刀能隨著修為不同千變萬化，遇強則強，若妳有嶽帥的修為，此刀的威力不在屠龍刀之下。壹刀在手，終生受用，實在是難得的機緣。”
　　程宗揚叫道：“說得好聽！這把刀現在離刀還差著十萬八千裏，我拿著和黑魔海的妖人去鬥，要不了七八十來下就和赤手空拳壹個樣，我要聽妳瞎扯，不是去找死嗎？”
　　高俅哈哈大笑，擡手把屠龍刀拋過來，“妳且拿去。待斬了黑魔海的妖人再還給老夫！”
　　秦伴當在角門外等候，見程宗揚出來，立刻催車上前，接上家主。
　　“如何？”
　　程宗揚拍了拍包裹，“壹支象牙，借來觀賞幾天。”
　　秦檜笑道：“不意高太尉手中有這般神兵利器，今次西湖之約，勝算又多了幾分。”
　　秦奸臣八成已經有所察覺，但高俅的身份實在太過敏感，程宗揚只打了個哈哈，略過不提。
　　秦檜道：“離西湖之約雖然尚有數日，但以屬下之見，還應及早準備。”
　　“這個局妳來安排。”
　　程宗揚道：“後天晚上我有件大事要辦，先不要打擾我。”
　　秦檜凜然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