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六)沖天殺氣刀飲血
　　為首壹人，是個胖子。腦袋比常人稍大。他笑嘻嘻地說：「小侯爺，跟我們走壹趟吧。我們大人正等著妳呢。」成虎揚著下巴，傲慢地說：「哪個大人？想請本公子，何不自己來？本公子今天事忙，沒空。」胖子使個眼色，另四個人催馬上前，要把成虎圍起來。成虎發現了，叫道：
　　「給我站住，再往前上，本公子要殺人了。」說著，拍拍腰上的長劍。那四人互相瞅瞅，果然站住了。
　　胖子說：「小侯爺，我們弟兄幾個也是奉命行事，請小侯爺不要為難小的們。」成虎壹瞪眼：「我說馬大頭，妳別狗仗人勢。別人怕他紀永豪，本公子可不怕。這個烏龜王八蛋，早晚有壹天叫他跪在我跟前喊爹。」這話壹出口，聽得那幾名錦衣衛直咧嘴。不過，誰都沒敢言語。這公子是侯爺之子。雖然定遠侯現今身陷囹圄，但以後的事，並不好說。他是皇上的重臣，萬壹皇上不殺他，把他放回呢。我等只是小人物，可得給自己留條退路。
　　馬大頭再次說：「小侯爺，算小的求妳老人家了。紀大人再三吩咐，務必請到小侯爺，不然，小的們人頭不保。」成虎罵道：「他娘的，這個老不死的，想玩什麼花樣，是不是想認本公子當爺爺。那可不成，本公子可不能讓他占了便宜。不去，沒空。」馬大頭向前湊湊，壹臉無奈地說：「既然如此，小的們可要得罪了。」那意思很明顯，要動武。
　　成虎心說，光棍不吃眼前虧。便改口說：「既然這個老八蛋有如此孝心，本公子就給他個面子，走吧。頭前帶路。」說著，壹揮手，很有氣派。
　　馬大頭面露喜色，使個眼色，便有兩名弟兄向東先行，而他跟另兩人卻不動。成虎叫道：「怎麼？還怕我跑了不成？通通帶路。」馬大頭心說，料妳那三角貓的功夫，也逃不過我的手掌。便與另兩人也跟上去。
　　成虎裝作向前催馬，馬走幾步，突然壹掉頭，向西急馳，嘴裏大叫道：「他奶奶的，這馬毛了。」壹陣風的奔跑。
　　馬大頭慌忙大叫：「快追，別叫他跑了。」五匹馬掉頭，匆匆追趕。成虎的馬，乃是蒙古良駒，非常馬可比。馬大頭等人大呼小叫的，把馬打得直掉毛，始終差了壹段路。
　　成虎心驚肉跳的，心道，這在大街上，他們這麼壹叫嚷，前邊來兵壹堵，我可兇多吉少。得改變路線才是。這麼想著，壹撥馬頭，那馬嘶鳴壹聲，便鉆進附近的胡同裏。
　　這片胡同，是京城有名的「蛛網胡同」。又長又密，復雜之極。猶如江南水巷，縱橫交錯。人入其中，如入魔宮。不熟悉的人，良久不能脫身。而這片地方，是成虎孩童時代的最愛。可以說，他是在穿胡同中長大的。此時，壹入胡同，如魚得水。
　　那幾名錦衣衛，對這胡同，雖慕名已久，卻不常來。他們壹進來，頭都大了。早不見了成虎的足跡。馬大頭打量壹下眼前的形勢，便分兵三路追趕。自己為壹路，另四人分兩夥。交待完畢，開始行動。
　　別看是胡同，並不狹窄。兩匹馬並排跑，也不覺擁擠。其中兩名弟兄，東望西望的，慢慢前行。突然壹人叫道：「那小子在那兒呢，快抓。」另壹人壹看，可不嘛，成虎騎著馬在壹個岔道上，左顧右盼的，像在找路。兩人齊聲歡叫，向他追去。成虎壹見，媽呀壹聲，閃電般進入那道口，看不見了。
　　這兩人豈可放手，拚命馳去。當他們壹進那道口時，齊聲驚叫。沒等想什麼呢，兩道白光閃過。卻是成虎在揮劍。
　　他算準了兩人追來時，絕想不到自己會不跑，而在此隱蔽。他想，主動出擊，勝過逃命。今天這事，若不解決掉這五個尾巴，想逃出京城，勢比登天。明刀明槍的搏鬥，自己是白廢。不如鋌而走險，來他個伏擊。因此，他遠遠望見五人分夥，暗暗高興。他故意露出行跡，讓二人來追，二人果然上當。
　　成虎站在道口，拔出寶劍。屏息凝視。聽到馬蹄聲近了，猛然上前，壹招「二水分流。」攻向二人。這是雪山派「摘花劍法」中的壹勢。以快，狠，準著稱。壹劍發出，分削兩人。若是高手，練到高明處，可同時斬下兩個人頭。
　　成虎平時練劍不夠賣力，火候不到。此時被迫出劍，出劍前，不知在心中演練幾十回。他咬著牙出劍，盼著砍掉兩人的頭。
　　二人猝不及防，只聽兩聲慘叫。壹人人頭飛起，壹人掉下壹條胳膊。成虎大喜，偷襲成功。他正準備補上壹劍，將那傷者幹掉。可這時馬蹄聲又起，卻是另三人聽見動靜，倉促追來。
　　成虎暗叫不好，還劍入鞘，催馬急行。這回看到影兒了，想甩開可不容易。
　　再說，胡同究竟不比大街。馬無法全力奔跑。眼看距離越來越近。
　　後三人樂了，馬大頭叫道：「小侯爺，妳就束手就擒吧。妳那點道行，我還不知道嗎？耍詐只能詐壹回。還是乖乖的跟我們回去，可以少受點苦。
　　成虎笑道：「想叫我回去，行，先試試妳們的本事。」跑著跑著，壹回手，壹顆眼珠大的石子射來。馬大頭壹笑，壹舉掌，石子撞上，便落地了。馬大頭嘲笑道：「小侯爺，我玩暗器時，妳還穿開襠褲呢。」說著，哈哈大笑，另兩人也笑個不止。雖然在說話，可速度不減。跟看快碰到馬尾了，成虎暗暗著急。
　　壹回手，又壹顆石子出手，馬大頭壹歪頭，後邊的弟兄，學著馬大頭，也豎掌，撞落石子。成虎急了，壹連發出三顆石子，不用說，都落空了。
　　馬大頭狂笑道：「今天該我馬大頭陞官發財了。抓住妳，紀大人壹定會升我當副手的。哈哈哈。」成虎壹回頭，壹揚手，暗器又來了。馬大頭畢竟是高手，發現不對勁兒。這回，他沒有抓，沒有閃，而是身子從馬上躍起，躍到半空。暗器從腳下過去了。
　　後兩人還以為是石子，當他們發現是針時，已經晚了。兩人豎起的手掌，還有他們的身上，共中數根銀針。
　　兩人大叫壹聲，從馬上滾了下來，在地上直打滾。原來這針上有藥，也不知是毒藥，還是麻藥。
　　馬大頭從半空落下，無法落回馬上。因為，他的馬也倒地不起了。他是躲過去了，那馬卻不會輕功。中了幾根針，在地上直哼哼。
　　成虎勒住馬，微笑道：「這麼不中用，還是回家抱孩子去吧。」馬大頭大怒，施展輕功，向成虎飛來。成虎催馬急馳，馬大頭快如流星。好比惡狼撲向羔羊。
　　無論成虎怎麼跑，就是沒法甩掉他。成虎暗暗叫苦，這個馬大頭，簡直是索命無常。本公子今天就跟妳鬥鬥，看看誰有道行。
　　馬大頭越追越急，突地身上壹起，在半空翻了兩個跟頭，向成虎落去。成虎早防著這壹招呢。當他落來前，早身子壹躥，飛進旁邊的壹戶人家院裏。馬大頭緊跟著也落進院子。
　　壹進院兒，他有點傻了。腳前腳後進來的，這小子怎麼失蹤了？瞅瞅這院子，壹幢古雅的房子，壹棵大榕樹，壹片花圃。花園旁還有壹口井。那花長得有半人高，奼紫嫣紅的，芳香撲鼻。
　　馬大頭皺著眉，心裏嘀咕著，這小子躲哪裏去呢？總不會在井裏吧。於是，他四處轉悠，看過大榕樹，花園，及房後。那房門上了鎖，這小子自然不能進屋。門窗都完好，沒有動過的痕跡。那麼，只有壹處可疑了，那就是水井。
　　他會躲到井裏嗎？也不怕淹死。隨即想到，也不是不可能。這小子輕功不錯，可能在井裏橫著身子，維持身子不落呢。這麼壹想，他便來到井旁。為了防止被暗算，他聽了聽動靜，又試探著往裏扔壹顆石子，沒什麼異樣，這才放心的把臉湊到井口。
　　井裏空空的，並沒人。只有那清清的井水，映出馬大頭那超乎尋常的大頭的影子。媽的，這小子難道土遁了不成？
　　他沈吟著，緩緩直起腰，剛壹轉身，眼前突地白茫茫的，什麼都看不見了。
　　無數的粉末飄進自己的眼睛，使雙眼疼痛難忍。接著，便聽到成虎的笑聲：馬大頭，怎麼樣，當瞎子的滋味如何？妳整天帶著壹幫瘋狗到處咬人，折磨人。今天，自己也嘗嘗那滋味兒。」馬大頭彎著腰，叫道：「妳暗算老子。他媽的。小畜牲，妳躲到哪裏去了？
　　我怎麼沒有找到妳。」成虎說：「妳不是都搜過了吧，我哪兒也沒躲。本公子是從天而降。」馬大頭突然點頭道：「我明白了。妳剛才是躲在井裏。」成虎問道：「可妳已經搜了，我並沒有在井裏呀，不然，不被抓到了嗎？」馬大頭苦笑道：「不用蒙我。妳壹進院，便跳到井裏。當我搜別處時，妳再從井裏爬出來。當我望著井時。。。。。。」成虎替他說：「當妳像只癩蛤蟆，向井裏張望時，本公子正躲在花後邊。當妳站起身時，本公子壹包石灰賞賜給妳。快快叩謝小侯爺的大恩吧。」馬大頭忽地拔出腰刀，罵道：「小畜牲，老子跟妳拼了。」說著，向成虎站立的方向撲來。成虎連連躲閃。退到榕樹跟前。馬大頭不甘心，也尋聲而來。
　　成虎用劍敲敲樹身，馬大頭便舉刀砍樹。砍進多深，當用力拔刀時，成虎無聲地繞他身後，壹劍刺入他的後背。馬大頭慘叫壹聲，向成虎劈出壹掌。成虎壹側身，又到了樹後。這壹掌是他全力而為，功力不凡，擊得樹身壹震，樹葉飄落如雨。
　　這壹掌後，馬大頭頹然坐在地上。成虎從樹後出來，離他遠遠的站定，並擺出壹個要跑的姿勢。防他突然偷襲。嘴上說：「馬大頭，不是我想殺妳。咱們兩個只能活壹個。妳活著，本公子就沒好。早晚叫妳逮到。妳逮到我，怕也不會輕饒了我吧。」馬大頭喘息著說：「那是當然。我和妳爹同時當兵，妳爹受皇上寵愛，壹直當到候爺。我呢，只能當壹名錦衣衛小頭目。同樣是人，憑什麼我就沒出息。我不服，我恨不得妳爹早點死。」成虎罵道：「妳奶奶的，馬大頭，是妳的本事不如我爹，怪不得別人。」說著，大膽的上來，踢了馬大頭兩腳。
　　馬大頭說：「還有呀，十年前，我看中了馮琴，要娶她當二房，卻被妳爹搶了先。這口氣我咽不下去。壹想到妳爹趴在馮琴的身上，我就要瘋了。」成虎聽了哈哈大笑，罵道：「妳奶奶的，竟敢對我二娘無禮。踢妳個癩皮狗。」說著，又是兩腳。」馬大頭恨恨地說：「小子，妳也別得意。妳爹這回怕也活不長。」成虎叫道：「不會的，不會的，我爹不會有事的。皇上不會殺他。」馬大頭嘿嘿笑道：「他酒後罵皇上老糊塗，妳說，這罪重不重？就算皇上不想殺他，有李太師和紀指揮在旁邊扇風點火。妳說，妳爹還活得成嗎？妳也不知道，李太師跟紀指揮最恨的人裏，就有妳爹。妳爹仗著自己是老臣，有軍功，不把太師放在眼裏。太師早想除掉他了。妳想想，有這麼個好機會，太師會放過嗎？」聽得成虎全身發涼，嘴上罵道：「這個大奸臣，早晚得被滿門抄斬。」馬大頭說：「現在要被滿門抄斬的，是妳家。」成虎問道：「不想再聽妳放屁。有什麼遺言，妳就說吧。」馬大頭說：「我生平殺人無數，得此下場，也不冤枉。我死之後，妳得空去看看我的家人。我的女兒叫馬清雲。她恨我恨得要命。」成虎點頭道：「我會去看的。」突然問：「妳告訴我，是誰出賣了我爹？皇上怎麼知道我爹罵他？」馬大頭嘴巴張了張，以蚊哼般的聲音說：「是，是。。。。。。」成虎把耳朵湊上去。馬大頭頭壹歪，便咽氣了。成虎暗罵自己，為何不早點問呢。
　　成虎望著他的屍身，罵道：「妳作惡多端，讓妳這麼死，倒便宜妳了。妳給紀永豪當幫兇，不知害死多少忠臣跟無辜。」真想多砍他幾劍，但想到他已經死了，沒必要再理睬了。
　　經過這壹陣廝殺，他感到渾身疲勞。他壹屁股坐在地上。深吸了幾口氣。短短的片刻，自己便在鬼門關走了壹圈。要不是自己機靈，要不是飛天老鼠的寶貝多，自己都不知死了多少回了。要是真被帶到東廠，還不如趁早死了呢。
　　早知如此，我還不如直接奔城門去。又壹想，不好。皇上既然要抓我，自然會通緝我。自然也會在城門設卡，防我逃走。
　　現在還不是休息的時候，得想法出城。不出城，便還是在龍潭虎穴中。這麼想著，便從馬大頭身上拔出劍還鞘。背好包袱，又飛出墻外。
　　只聽壹聲馬嘶，卻是成虎的馬在叫。原來這馬壹直在墻外等他呢。成虎壹喜，跳上馬後，拍拍馬頭，那馬心情好，又叫了幾聲。
　　成虎瞅瞅那倒地上的兩人，也無心理會他們的死活。說聲跑，那馬便四蹄如飛，沖出胡同，上了大街。上街後，奔東門去。跑到半道，又想，不好，那是我家的方向，可能還有大批的殺手在我家等我呢。還是奔北門去的好。北門是太孫直接管轄的地盤。到了那邊，再想辦法。
　　離北門不算遠時，迎面跑來十幾騎馬。都挺有派頭的。成虎壹見，有點慌了。心說，不好，這可能又是那幫錦衣衛。因此，他壹看到後，便壹撥馬頭，向旁邊側道奔去。
　　哪知對方已經看見他了，加快速度追來。那馬之快，不比成虎的良駒差多少。成虎壹邊跑，壹邊盤算，今天算完了。避坑落井。躲過初壹，躲不了十五。人人艷羨的小侯爺，這回搞不好，要跟家裏人壹塊兒被綁到法場，壹齊問斬呢。這個昏君，妳奶奶的，快點翹辮子吧。
　　快跑到盡頭時，前邊出現六騎馬攔路。壹回頭，後邊那幫人也趕來了。這下成虎絕望了。低下頭，心裏叫道，完了，本公子英雄壹世，鬧到最後，跟項羽差不多。大丈夫可殺不可辱。咱也來個烏江自刎吧。說著，拔出劍，橫在自己的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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