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三十九把劍，妳想清楚

　　陳遇槐得到周圍孤魂野鬼傳回來的信息, 神色更為難看。
　　他睜開眼收了法術，讓那些孤魂野鬼都散去，循著它們傳回的畫面找到方向後, 便朝著那個方向追去。
　　其他人見狀也連忙跟上, 陳遇槐禦風速度比其他人快上許多, 除卻青芒，展紅霓於蔚二人只能勉強不被落下。
　　青芒問陳遇槐，“找到她了？”
　　“嗯。”陳遇槐輕應了聲, 隨後又道：“她現在的狀況有些麻煩。”
　　他們追了壹程，青芒才知道陳遇槐口中的麻煩是什麽，眼前是鋪天蓋地的黑色，遮住半邊天空, 不見星辰日月，也不見山間林木。
　　黑色所行之處，鳥雀四散, 走獸奔逃，沒有活物。
　　青芒的臉色瞬間變了，“是她？”
　　陳遇槐看見聚集在壹起的黑影，在破廟遇見的那些遠不能比擬他現在見到的, 他們迤邐前行, 最中心的地方隱約透出壹抹淺藍色。
　　看見杜靈的衣服顏色，陳遇槐並未猶豫，往那邊飛去。
　　發覺有人闖入，那些黑影壹個又壹個撲上來，要阻止陳遇槐的行動，卻被他身上盛怒的鬼魅之氣擊散。
　　陳遇槐不知何時將白玉湘竹笛握在手上，手腕壹轉壹揮, 便有數只黑影消失。
　　青芒和趕過來的展紅霓二人也並未閑著，而是出手施法，幫陳遇槐減掉壹些壓力。
　　很快陳遇槐摸到杜靈的衣角，他用笛子將上空聚集的黑影打散開，徹底顯出杜靈的身影，她此刻安安靜靜躺在半空，閉著眼睛好像睡熟了壹般。
　　陳遇槐上前攬著她的腰，將她抱起來就要離開，周圍的黑影突然往他身邊聚集，阻攔陳遇槐，很明顯不想讓他將杜靈帶出去。
　　陳遇槐嘗試喚醒杜靈，但是她壹直未曾醒來，若不是脈搏平穩，還有呼吸，他現在也不能如此冷靜。
　　之前為了找杜靈，已經動用過壹次鬼術，若是這壹回再用，他現在的身體支持不住，陳遇槐皺眉看著四處飛舞的黑影，遲疑之下，還是決心擡起手結印。
　　忽然壹道青色微光出現，青芒站在壹個巨大的圓形屏障之中，看上去就像是壹個魚泡泡。
　　她將陳遇槐和杜靈納入屏障之中後，連忙過來看杜靈的情景，“小靈兒怎麽了？”
　　“鬼氣入體，昏迷不醒。”陳遇槐將她放下，將杜靈的壹只手拿過來，另壹只手搭在她脈搏上，閉上眼睛。
　　杜靈經脈出現幾縷黑氣，緩慢從身體各處遊走到她手上的脈搏，最終被陳遇槐壹壹抽走，等徹底抽完杜靈身體裏的鬼氣，陳遇槐才緩慢睜開眼睛。
　　屏障內十分寧靜，青芒用自己的法力支持著屏障，外面的黑影壹個個不停撞擊屏障，鋪天蓋地的黑色圍住她的屏障，密不透風。
　　杜靈緩慢睜開眼睛，她睜著眼睛有些茫然，似乎還未回過神，眼神逐漸聚焦看見陳遇槐近在眼前的臉，杜靈突然伸出手摟住他。
　　“小師兄……”杜靈沒想到睜開眼睛看見的第壹個人是陳遇槐，她還以為自己壹定遇難了。
　　她當時只想，還沒有告訴陳遇槐自己並不是害怕他，只是現在面對真人，杜靈反而說不出口。她抱緊陳遇槐微冷的身軀，感覺到劫後余生的松快。
　　陳遇槐見她醒來松了口氣，被她抱住有些遲疑，然後緩慢將手放在她後背，輕輕拍打安撫。
　　“我在。”陳遇槐閉上眼，臉頰往她脖頸處蹭了蹭，他將杜靈摟緊幾分，心中所有的並不是失而復得的喜悅，而是不安。
　　青芒在壹旁忍耐幾分，看兩個人越抱越緊，有些看不下去了，她出聲提醒，“要抱到幾時？還不過來幫忙！”
　　杜靈才反應過來，她不好意思松開陳遇槐，才發現身邊有人，她看了壹眼周圍，見那些黑影陰魂不散，眉頭皺著，有些厭惡。
　　“這些東西為什麽找我？”杜靈想不明白，她緩慢站起身，看著周圍被阻擋在外的黑影，擡手就是如劍的靈力，兩只黑影被她斬滅。
　　這些東西實力不高，卻大面積聚集，它們前仆後繼不怕死亡，而壹個人無法兼顧四周環境，很容易中招。
　　“這些是雲妃的東西。”青芒忽然開口，“先解決掉它們，我再和妳說。”
　　杜靈想問之前青芒為何沒有提到這些黑影，但是此刻不是追問的時候，於是她召回自己的璃火劍，想要出去對付那群黑影，卻被陳遇槐攔了下來。
　　陳遇槐道：“妳出去並不安全，留在這裏。”
　　杜靈猶豫片刻，點頭答應下來，她口中念訣，驅使璃火劍出了屏障，即使不用手握劍，她可以駕馭璃火劍同樣可以斬除外面那些黑影。
　　陳遇槐見她禦劍對敵，暫且放下心來，手掌壹翻，白玉長笛落在手上，他握著笛子離開屏障。
　　青芒維持著整個屏障，以免那些黑影趁虛而入，至於展紅霓與於蔚二人，在外面各自施法清掉這些鬼影。
　　青芒轉頭看了壹眼杜靈，見她專心致誌禦劍，也沒有打擾她，而是看向外面偶爾泄露出青色光芒的玉劍，看著劍身穿行在黑色之中。
　　她忽然開口：“青煙玉？”
　　“嗯？”杜靈聽見青芒說話，轉過頭看去，“姐姐妳說什麽？”
　　“不，只是沒想到這把劍最終還是到了妳手裏？”青芒道。
　　杜靈變換手中的法訣，有些不明白，“姐姐認識璃火劍？”
　　“見過，後來不知遺落到何處去了。”青芒回答，“國破之際，南堯皇宮許多東西都不見了。”
　　杜靈楞了，“妳是說璃火劍是南堯的？”
　　“曾經是。”青芒看著那些黑影撞擊屏障，又很快被壹道劍氣斬滅，黑暗縫隙之間隱約瞧見握著長笛的手。
　　青芒忽然有些明白過來，她低聲喃喃自語，“怪不得熟悉，原來遇到卻不曾見過。”
　　“姐姐妳在說什麽？”杜靈沒聽清青芒的話，外面的黑影像是殺不盡壹般，杜靈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堅持多久。
　　不過這壹回有陳遇槐在，她覺得事情總歸不會太糟。
　　“青煙玉劍是南堯皇宮至寶，本是銀楚女君佩劍，到妳手裏也不算埋沒。”提及往事青芒嘆了壹聲，說完後便不再言語，而是專心打散周圍的黑影。
　　等他們幾人將這群黑影清完大半，它們突然如潮水壹般退去，周圍的環境重新映入眼簾，不知道現在是在哪個地界。
　　青芒帶著杜靈落地後，才撤掉屏障。
　　展紅霓見杜靈沒事，立刻跑到她身邊，“妳還好嗎？”
　　“沒事。”杜靈將璃火劍收起，輕輕搖頭對她安慰地笑了笑。
　　展紅霓這才松了口氣，若是杜靈真的出事，她免不了會自責，想到此她看了壹眼陳遇槐，將杜靈拉到壹邊。
　　“之前的事是我莽撞，妳師兄不是壞人，對不起。”展紅霓低聲道歉。
　　杜靈有些訝異，她急忙擺手，“妳也沒做錯什麽，只是好心。”
　　“但是好心辦了壞事。”展紅霓嘆了口氣，“我知道，不用安慰我。”
　　見她這麽自省，杜靈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麽，只好擡起手在她背後拍了拍，以作安慰。
　　沒壹會青芒和陳遇槐說完事情走過來，看見二人站在壹起的模樣，問道：“說完了？”
　　“嗯嗯！”杜靈點了點頭，她想起之前青芒說的話，於是問：“姐姐妳之前為什麽說這些黑影是雲妃的東西？而且先前妳也不曾告訴我這些黑影的事。”
　　青芒聽完她問的事情，略微想了壹下，不知道從何處講起，“這件事說起來太長了，也是我並不想妳沈湎於過去，所以不曾提過。”
　　青芒抿了壹下唇，才繼續開口，“雲妃身邊有個國師，我和妳說過，壹開始我並未和他們碰上，直到妳母親去世後，我才隱約發覺整個南堯的氣運日益稀薄，也因此導致水庭被燒。只不過我在那裏生活了幾百年，早已布置好結界，不然也不會安然活到現在。”
　　“也是那時我才發現，雲妃身邊的國師在竊取國運，只是我發現的時候為時已晚，只能看著銀楚壹手培養出的銀龍衰竭而死，我救不了它，就和那個人壹樣。”青芒垂著頭，夜色裏杜靈瞧不見她神情，但她的語氣卻十分悲傷。
　　青芒忽然意識到自己太過於感傷，擡起頭看了壹眼杜靈莞爾，“抱歉，說了壹些無關的事，這些黑影是被雲妃操控的，主要來自哪裏我也不知曉，只知道應該是那個國師賦予她的能力。後來南堯國滅，她和國師據說都死在戰亂中，沒想到居然還活著。”
　　說到這裏，青芒忽然自己反應過來，“也對，她是妖，怎麽可能在戰亂中輕易死去。”
　　杜靈乍壹聽見青芒所說的話，不知作何反應，只是想到夢中雨霧朦朧的身影，杜靈不禁攥緊雙手。
　　“娘親是她害死的？”杜靈問。
　　青芒微微點頭，“我打算去找她，總歸有個了斷。”
　　“我也要去！”杜靈突然開口，她看向青芒眼神無比堅定。
　　聞言青芒想也不想拒絕，“她現在修為恐怕比當年還要強上幾分，妳去做什麽？”
　　杜靈搖了搖頭，她像是說服青芒，又像是說服自己，“可是姐姐，我沒有辦法在知道殺母仇人還活著，卻無動於衷。”
　　她又轉頭看向陳遇槐，似乎想得到他的認同，“我總該做點什麽，對嗎？”
　　陳遇槐見杜靈堅持，並未說什麽勸她，也沒有阻止的意思。
　　經過這壹回，陳遇槐覺得這個雲妃始終是橫亙在他心中的壹根刺，對方因何要擄走杜靈，她想做什麽，陳遇槐不曾見過此人，也不知道放著不管會出什麽事。
　　青芒見陳遇槐不說話，也沒有阻攔的意思，不禁勸道：“小靈兒修行才剛開始，豈能因為這件事折在半山腰上？”
　　展紅霓和於蔚二人聽著青芒和杜靈談話，都未擅自打斷她們，相比之前還在猜測杜靈的身份，這會兒又討論到要對付那個雲妃，甚至對方並不弱。
　　展紅霓知道自己不好插手他們之間的事，所以壹直不言語，她也想自己是不是該離開，但又不放心。
　　“小師兄？”杜靈此刻也看向陳遇槐，她和青芒似乎都要陳遇槐做壹個決斷，是去還是不去。
　　陳遇槐覺得很麻煩，他不喜歡幫人做選擇，於是看向杜靈，“妳自己決定，我不會幹涉。”
　　聞言杜靈眼睛微微亮起，“謝謝小師兄！”
　　隨後他又提及剛才青芒的擔憂，他道，“靈靈，若是打不過，不要硬碰硬，知道嗎？”
　　“我明白，我只是想見見她，記住她的臉，總不能不知道是誰害死了娘親。”杜靈緩慢開口，壹句比壹句堅定，到最後壹句語氣十分輕，卻又顯得很重，像是說給自己聽，她說：“總會有機會的。”
　　青芒看見她的堅持，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麽，她想到若是沒有人竊取國運，杜靈起碼會快快樂樂長大，哪怕她魂魄不全，她也不會受到什麽傷害。
　　她本是南堯國的公主，享受萬人之上最尊貴的待遇，而不是現在這般，被迫長大。
　　她不應該去承受這些不屬於她的事，至少不是這個年紀。
　　“妳有自己的想法，我不勸妳。”青芒擡袖揮手，她看了壹眼杜靈道：“但我也不會給妳指引方向，我們就此別過。”
　　說完青芒轉身，身形為壹縷青煙消失在原地，顯然是不想讓杜靈知道她朝哪個方向走。
　　杜靈看著她突然消失，有些悵然若失，她壹時失去了方向，但又很快反應過來，看向旁邊的展紅霓。
　　“妳可以找到那些黑影的蹤跡嗎？”杜靈問。
　　展紅霓看了壹眼陳遇槐，將自己腰間的三清鈴拿出來，在面前晃了晃，“有妳師兄在這，妳看，壹點聲響都無。”
　　杜靈抿唇，她不會尋蹤的法術，也無法察覺鬼氣，若是想找到這些黑影，不知道要耗費多少時間。
　　“不累嗎？”陳遇槐見她壹直想這些事，禁不住問了壹句。
　　杜靈略微擡頭看他，隨即又喪氣低下頭，將腦袋抵在他胸前，“累。”
　　陳遇槐揉了揉她的頭發，“修整壹晚，明天我幫妳找。”
　　“真的？”杜靈忽然起了精神擡頭看他。
　　陳遇槐張了張口，他今天已經用了壹次鬼術，最多只能明天再用，於是他道：“真的。”
　　旁邊的於蔚看了壹眼師兄妹兩人，問展紅霓，“妳不走？”
　　“為什麽要走？”展紅霓偏過頭睨眼看他，“要滾妳滾，老娘還要去除魔衛道！”
　　於蔚沈默半晌，站在原地沒動。
　　杜靈聽見兩人的對話，不禁問：“妳們什麽關系？怎麽看上去認識？”
　　展紅霓皺眉，很不情願道：“他父母修煉禁術，被我爺爺逐出師門，之前認識。”
　　於蔚見她壹言難盡的表情，不禁心有不甘，“什麽狗屁禁術！玄天師也是天師，是妳爺爺老頑固！不通教化！”
　　“邪門歪道！狗屁玄天師！不許妳侮辱我爺爺！”展紅霓聽見他提及自己爺爺，瞬時破口大罵。
　　然後杜靈眼睜睜看著兩個人打在壹起，甚至連帶法術也用上了，誰也不讓誰。
　　她指著打到半空的兩個人，看向陳遇槐，“這、這要管嗎？”
　　陳遇槐想到白天的事，和她道：“累了就停了。”
　　杜靈有些擔心，緊盯著夜色下的法術光芒，怕展紅霓有什麽閃失。
　　陳遇槐不想杜靈註意力壹直放在別人身上，於是將她臉偏過來，面對自己。
　　他看著杜靈的眼睛道：“不用管他們，妳先告訴我，妳白天說的那句話，是我理解的意思嗎？”
　　“靈靈，我非人，而是異類。”
　　壹字壹句十分認真。
　　“妳想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