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家宴

　　這處並不寬敞的庭院，就是商燕飛設下的家宴場地。
　　露天的酒宴，因為是在山體之內，因此不用擔心什麽刮風下雨。
　　庭院並不奢華，也不雅致，甚至有些破敗。
　　庭院裏擺放著十幾個桌案，圍成壹圈，已經開始顯得有些擁擠。
　　桌案上放著些水果小吃，還有豎著的標牌，表明這是誰的位置。
　　已經有三人，到達這裏，坐了下來。
　　“大哥，不知道這次父親大人召集我們，有什麽事情。”商嘲風將壹枚紅色的水果扔進嘴裏，壹邊含糊地問道。
　　老大商囚牛正襟危坐著，正閉目養神，聽了這話，他睜開壹絲眼縫，聲音低沈：“父親大人閉關出來，想念我們，開設壹場家宴，有什麽奇怪的？”
　　“大哥的話雖然有理，但父親大人哪次開設家宴，沒有重要的事情？妳不覺得今天這些桌案，有點多麽？”壹旁，商蒲牢接口道。
　　商嘲風嘿嘿笑了聲，商囚牛卻再次閉上雙眼。
　　商蒲牢目光閃爍了壹下，他執掌風月區，管理大小青樓，消息最為靈通不過。
　　其實已經隱隱聽到風聲，他正要繼續說話，忽然耳朵壹動：“有人來了。”
　　三人的目光都轉向小院的門扉。
　　吱呀壹聲，院門被人推開，走進來三個人。
　　魏央當先，而方白二人隨後。
　　這庭院方白二人先前已來過，正是當初召見的那個私宅。
　　“此處私宅乃是當年族長大人。還是少主之壹時，遭到其他幾位少主的聯合打壓。族長大人以退為進，主動放棄少主之位，成為普通族人。那段落魄之時，就居住在這裏。後來族長大人功成，為了警醒自己以及後輩，就將此處保留下來。歷來的家宴，都是在此地召開。”
　　魏央壹邊開門，壹邊介紹著。
　　緊接著，他發現了院中的三人：“嗯。原來已有三位少主到了。”
　　商囚牛，商嘲風以及商蒲牢，都紛紛站起身來，向魏央抱拳：“魏央家老。有禮了。”
　　魏央是商燕飛的五大幹將之壹，商家重臣。但凡少主想要競爭少族長之位，都繞不過魏央的評定。
　　“三位少主都好，這兩位乃是族長大人今天邀請的貴客。”魏央拱了拱手，神情平淡。他是家老，地位比少主還要高壹籌。
　　又是重臣，不會去巴結這些少主。
　　“二位，請這邊坐。”魏央將方源和白凝冰引上各自的座位。
　　商囚牛等三人面面相覷，均看出彼此眼中的驚疑，詫異和好奇。
　　這是家宴。
　　何時邀請過陌生的外人？
　　這兩人究竟是什麽身份？居然做的位置。比我們還靠近父親大人的主位。
　　魏央也坐了下來，他滿含微笑，接著道：“我向二位介紹壹下，這是商囚牛，族長大人的長子。如今執掌商家的寄養場。這位是族長四子商嘲風，掌管商家城內的所有鬥蠱場。這位是商蒲牢，風月區的青樓都由他負責。”
　　商囚牛體格雄健，聲音低沈。
　　壹看就是性情沈穩之人。
　　他年齡最大，已近三十。
　　商嘲風壹頭亂發，鼻梁很高，散發著狂野之氣。
　　商蒲牢則最為清秀，身子單薄，面色白皙，長有壹對桃花眼，意態風流，顯然是常年流連於花叢之中。
　　“囚牛見過兩位貴客。”商囚牛率先抱拳壹禮。
　　魏央沒有主動介紹方白二人，三位少主都是精明的人，自然不會傻到追問。
　　“三位少主有理，我乃黑土，這位是我的同伴白雲。”方源介紹道 兩個名字，明顯是假名。
　　這更讓三位少主有些摸不準方白二人的來歷，只能打哈哈，把場面糊弄過去。
　　快要臨近晚宴，陸續有少主趕來。
　　有管理賭石場的商貔貅，酒樓綢莊的負責人商駿猊，管理拍賣場的商負員，執掌代練司的商品員。還有商睚眥。
　　魏央介紹給方白二人，這些少主看到方白二人，均或多或少地流露出異色。
　　他們壹壹坐下，人多話也跟著多了，小小的庭院漸漸熱鬧起來。
　　快要臨近開席之時，門扉忽然被推開，壹位少主行色匆匆地闖了進來。
　　這人身材高瘦，濃眉虎目，乃是商犴，掌管著商家城的城衛軍。
　　城衛軍處理糾紛，協調矛盾，維持治安，最是繁忙不過。
　　和方白二人客氣了幾句，商犴還未坐下，忽然主位上火焰壹閃，現出商燕飛。
　　商燕飛此次穿了壹身白袍，袖口邊角都鑲有金邊。
　　壹頭鮮紅的血發肆意散開，垂至腰間，配合英俊至極的面貌，形成他獨特的氣場和魅力。
　　“兒等見過父親大人。”
　　眾少主紛紛起身，然後半跪在地上，齊聲道。
　　“族長大人。”魏央站起身。
　　同壹時間，方白二人也起身行禮。
　　“都坐。”商燕飛半躺在寬背座椅上，隨意地揮了揮手。
　　頓時，灑出壹片絢爛的七彩華光，如雨滴，似雲霧。
　　華光落到眾人的桌案上，化為壹份份精美佳肴，小院內頓時菜香四溢。
　　方源壹眼便認出來，這是錦繡食盒蠱。
　　商燕飛特有的五轉蠱，專門用來儲藏佳肴。
　　佳肴放置在裏面是什麽樣的狀態，取出來便是什麽樣的狀態。
　　商燕飛布下菜肴，緊接著又對眾子道：“今天有兩位貴客在此，妳們都要壹壹上前敬酒。”
　　“囚牛，妳是老大，妳先來做個榜樣。”
　　父親大人親口吩咐下來，商家少主們雖然心中疑惑，卻無人敢怠慢。
　　商囚牛立即起身，舉起酒杯，聲音低沈：“囚牛敬二位貴客。”剛說完。他便壹仰脖子，就杯中酒壹飲而盡。
　　方源陪了壹杯酒，白凝冰仍舊只喝水。
　　這些少主當中，囚牛最大。
　　已近三十，面貌上更顯得相當老成，乍壹看還以為是四十歲的。
　　反觀他的父親商燕飛，宛若是二十來歲的小年輕。
　　父子倆若站在壹塊對比，也是件蠻有趣的景象。
　　“父親，對不起，我來晚啦。”敬酒的過程中，院門被推開，走進來壹位少女。
　　她是商螭吻，排行十六，掌管演武場。雙眸靈動，面若桃花，性情活潑，是個俏美人。
　　看著眾子都敬了酒，最終商燕飛也舉起手中的酒杯，面對方白二人：“感謝二位，壹路上保護了心慈，才使得我新得了壹位女兒。”
　　此言壹出，滿堂皆驚。
　　“女兒？”
　　壹幹少主皆流露出驚異的神色，彼此相視。
　　壹時間，小院中壹片安靜。
　　商燕飛含笑，目光掃視周圍，留給眾人接受的時間。
　　方源很“配合”地表現出震驚，兼具恍然，又帶著懷疑的神色，口中喃喃：“難道說？”
　　“張心慈？”白凝冰表現出和方源同樣的神情說道。
　　“不錯。”商燕飛看著他，點點頭：“正是妳們二人在行商途中，壹路護衛的張家小姐。她正是我的女兒，從她剛剛踏入商家城，我就感應到了她的血脈，如今已經相認。”
　　正說著話，院門被人輕輕推開。
　　少女蠱師田藍壹身丫鬟裝扮，推開門後，回到商心慈的身邊。
　　“小姐……”小蝶看著滿院的人，不禁膽怯。
　　“我們進去吧。”商心慈輕吐出壹口濁氣，在眾人的目光註視下，走進庭院當中。
　　忽然，她腳步壹滯，臉上湧現出驚喜交加的神色。
　　她看到了方白二人。
　　“果然是她。”看到商心慈的這壹刻，白凝冰眼神微動。
　　對於方源有著預知未來的蠱蟲，她早有預料。
　　現在不過是再確認了壹番。
　　“黑土哥哥，白雲姐姐，妳們怎麽會在這裏？”商心慈壹瞬不瞬地盯著方源，雙目放光。
　　“慈兒，為父說過要給妳壹個驚喜，沒有說錯吧？”商燕飛溫和地笑著。
　　商心慈萬福壹禮：“謝謝父親大人，這是慈兒來到商家城最開心的壹天。”
　　經過這些天的迷茫，她已經接受了商燕飛就是自己親生父親的事實。
　　不管父親有多麽對不起母親，他到底是自己的親人！
　　哪怕商心慈心中對商燕飛仍有著怨氣和恨，但親情這種至深的羈絆，對於善良的她來講，永遠斬不斷。
　　商燕飛聽到商心慈首次稱呼自己為父親，頓時嘴角翹起，流露出濃濃的笑意。
　　商心慈又轉過頭來，帶著壹絲惶急之色，向方源解釋道：“黑土哥哥，我不是有意騙妳們的。娘親去世前，囑托我前往商家城。她的苦心，我也是見到父親之後才真正明白。”
　　“原來如此，我說怎麽商家會如此禮待我。原來如此啊……”方源仰頭長嘆壹聲，繼而緩緩搖頭，不甚唏噓感慨，“想不到，真的想不到妳竟然是商家族長的女兒！”
　　“黑土哥哥，妳能原諒我嗎？”商心慈攥著手，語氣緊張。
　　商燕飛微微皺起眉頭：“看來慈兒，好像真的愛上了這個小子。”
　　“也罷，就讓我看看妳的表現，有沒有資格當我的女婿。”
　　商心慈壹路上的經歷，商燕飛早就通過小蝶知道的壹清二楚。
　　本來知道商心慈被方源破身，他是打算殺了方源的。
　　但看到商心慈這個樣子，他便放棄了這個想法。
　　方源哈哈壹笑：“沒有關系，我怎麽可能怪妳呢。不知者無罪，事實上我也騙了妳。”
　　“什麽？”商心慈神情壹楞。
　　方源解釋說：“黑土白雲不過只是化名。”
　　商心慈頓時微笑起來，輕輕地道：“這個我早就猜到啦。”
　　方源故意猶豫了壹下，終於還是咬牙抱拳道：“說來慚愧，我的真名叫做古月方正，這位是我的同伴白凝冰。”
　　“古月方正，方正………”商心慈將這個名字放在嘴裏咀嚼了半天，牢牢記在心中。
　　商燕飛臉上浮現笑意，他很欣賞方源的坦誠。
　　這讓他對方源增加了壹絲好感。
　　“來慈兒，坐我這邊。”商燕飛拍拍身下的座椅，道。
　　“是。”商心慈答應壹聲，深深看了方源壹眼，方源含笑向她點點頭。
　　商心慈走過去，坐到商燕飛的身邊。
　　小蘭、小蝶兩位丫鬟，則站在他們身後兩側。
　　這壹幕眾子看在眼裏，神情各異。
　　他們長這麽大，還從未見過父親大人如此喜愛壹位子女。
　　就算是當初的私生子商拓海也沒有這般待遇！
　　“好了，都坐下吧。”商燕飛招招手，又看向方白二人。
　　他開口道：“古月方正、白凝冰妳二人救下我的愛女，並把她護送過來。我們壹家人都對此身懷感激之情，妳們想要什麽，都可以提出來，我身為商家族長，將盡力滿足妳們。”
　　少主們不由地向方白二人，投來羨慕的目光。
　　這可是商家族長的感謝，南疆霸主之壹的承諾，份量之重，可比青山！
　　但方源卻搖頭：“族長大人，我們之所以保護商心慈小姐，是因為之前受了小姐的恩惠。恩情早已相抵，已經兩清了。”
　　此言壹出，眾人都流露出詫異之色。
　　商負員很快就反映過來，不禁瞇起雙眼，暗贊這回答之妙。
　　方白二人救下商燕飛的親生女兒，商燕飛必定有重賞。
　　若是連這樣的功勞，都不重賞，那麽外人怎麽評價商家？
　　萬壹將來商家少主遇到危難，誰還會出手相救呢？
　　商心慈見方源竟然不要獎賞，暗暗心急，對商燕飛開口道：“父親大人，其實這次行商途中，黑土大哥損失了許多財貨的。”
　　商燕飛是多麽精明的人物，商心慈的話還未說完，他就明白了親生女兒的心意。
　　這是替方白二人討賞錢呢。
　　他點點頭：“兩位既是蠱師，那就以壹百萬元石相贈，以表謝意。”
　　聽了這話，許多少主差點都要流下口水。
　　他們雖然掌握商家城許多產業，但眾目睽睽，又有每年的考核評定，難以中飽私囊。
　　商睚眥才華也有，就是貪得太多，才導致業績岌岌可危。
　　方源卻再次搖頭：“實不相瞞，在下曾經虎口拔牙，搶到了壹個傳承。如今賣了秘方，暫時不缺元石。”
　　“哦，是這樣啊。”商燕飛飽含深意地看了商睚眥壹眼。
　　商燕飛見方源拒絕了元石，便說出另壹個方案：“妳二人如今受到百家的通緝，這顯然是壹個誤會。就由我出面解釋壹番，將這通緝令消掉，妳們看如何？”
　　方白二人受到通緝，商心慈也是清楚的。
　　“我怎麽就沒有想到，給黑土哥哥消掉通緝令，這無疑是他最需要的。”商心慈心底十分認可這個方案。
　　商家乃是南疆霸主，而百家不過是壹個普通的家族山寨，並且元泉漸漸幹涸，外強中幹。
　　商燕飛的“解釋”，百家自然會聽取的。
　　但方源卻再次搖搖頭。
　　他說：“我們倆和百家的沖突，源自壹道傳承。說心底話，我們搶了傳承，根本從未後悔過。我身上的傷，就是出自百家之手。遲早有壹天，我要找百家算賬。我這個人，有恩報恩，有仇報仇。滴水之恩湧泉相報，星火之仇燎原往復！”
　　說到這裏，方源毫不掩飾猙獰的殺意。
　　商家乃是正道霸主。
　　但方源在商燕飛面前，居然坦言要對付百家。
　　他氣焰囂張，令商心慈暗暗心驚，卻並不意外。
　　這才是黑土哥哥的本色，不是嗎？
　　商燕飛也絲毫不以為杵。
　　在他看來，方源很坦蕩直率。
　　魏央的評價果真不差，這種人能壹眼看到底，比較壹旁沈默不語的白凝冰，他無疑更喜歡方源。
　　“無須族人大人出面，為我二人消除通緝令。我正需要這通緝令不斷勉勵自己，鞭笞自己，不斷地變強。感謝燕飛大人的好意。”方源抱拳道。
　　“既是如此，二位想要什麽謝禮，盡管說來。不要再提什麽恩情兩清的話，我商家要答謝，就必定會答謝，這是我商燕飛的行事規矩。哪怕妳們過後將這些謝禮扔掉，那就不關我的事情了。”商燕飛皺起眉頭，故作不悅之色。
　　頓時，庭院中的輕松氛圍，就轉為絲絲的凝重。
　　壹眾少主舉杯喝酒的動作，都不由地變得小心翼翼。
　　這就是五轉蠱師，商家族長商燕飛的霸道。
　　方源思索片刻，看向魏央：“魏大哥，妳說我要什麽好呢？”
　　魏央脫口而出道：“當然是令牌！”
　　“令牌？”方源流露出壹絲疑惑之色。
　　“妳剛來商家城，雖然知道需要令牌，但還不清楚令牌的重要性。相信魏大哥，有壹枚高等令牌真的很重要。有時候妳再有錢，沒有令牌也無用。”魏央苦口婆心地勸道。
　　方源點點頭：“雖然不太明白。但既然魏大哥都這麽說了，那就令牌好了。”
　　魏央頓時生出壹股被信任的感動。
　　他拍拍方源的肩膀，嘆道：“老弟啊，妳我壹見如故，魏大哥怎麽會讓妳吃虧呢？”
　　方源當即就對商燕飛拱手：“小子莽撞了，剛剛聽魏央大哥的指點，原來高等的令牌這麽重要。小子想要向族長大人討要兩枚令牌。”
　　商燕飛朗聲壹笑，大手壹揮：“準了。就給妳們二位壹人壹枚紫荊令，當做謝禮吧。”
　　此言壹出，不少少主同時倒抽壹口冷氣。
　　商燕飛當場掏出壹枚令牌，紫荊木所制，巴掌大小，正面是商家二字，反面是商量山全景縮影圖。
　　但這卻非真正的紫荊令牌。
　　商燕飛又喚出壹只蠱來：“此乃商家特制的令牌蠱，要取妳壹點鮮血。”
　　蠱蟲如蚊子壹般形狀，飛到方源的手臂上，叮了壹口，又飛回到令牌表面。
　　“啪。”
　　壹聲脆響，令牌蠱忽然自爆，化為壹團血光，匯入到令牌當中。
　　令牌似乎毫無變化，但是當它轉交到方源的手中時，令牌表面開始流轉紫色光輝，如水如影。
　　至此，這才是真正的紫荊令牌。
　　隨後便是相同的手法，白凝冰也得到了壹枚紫荊令牌。
　　本次家宴的主要事情處理完畢，眾人開始吃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