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滴血

　　媽媽，我被二十幾個男人看光了
　　梵德號其實是壹艘走私艦。
　　由薩恩星球壹小夥藍血族退伍士兵操縱著，上百年來流竄在薩恩星系和各大中立宇宙空間站之間，憑借豐富的經驗神出鬼沒的鉆著各個星球管理上的空子，走私各種違禁物種到薩恩星的黑市上，賣作食物或者豢養用的寵物奴隸。
　　宇宙物種不計其數，由於長期的走私接觸新奇貨物，梵德號上的每壹個成員都可算得上是半個物種學家了。而這次，這群見多識廣無法無天的家夥們，卻沒有壹個人知道自己到底撿了個什麽東西回來！
　　所有船員站在梵德號真空無菌室巨大的玻璃墻外面面相覷，船長大人皺著眉死死盯著無菌室中間那個小小的暗銀色流線型冷凍艙。淡藍的透視射線多角度細致的掃過整個艙體，壹副立體透視圖在玻璃墻上漸漸成形……
　　所有船員終於忍不住瞪大眼睛驚呼：“人形骨骼？！”
　　“是血族！怎麽會？！”
　　“我族怎會有漂流在外的子民？！”
　　“看那身形……還是個小孩子？”
　　“那個冷凍倉外層浮塵已經有上萬年的積累了，也就是說這個生物在宇宙裏漂流了上萬年。我族能活上萬年的只有聖血族。可是現存的聖血族十三氏族成員全部有記載，從沒聽說有這樣壹個人……”
　　“太不可思議了！”
　　“怎麽會這樣……”
　　“安靜！”
　　壹直沈默的船長終於開口，冰冷的眼睛威嚴的掃過所有下屬，然後拍了拍投影墻上的透視圖，“妳們看仔細，這個東西的骨骼跟我們並不壹樣！”
　　眾人楞了楞，疑惑的私語聲漸漸響起……
　　“真的，牙齒，指甲都不同……”
　　“啊，骨骼成分也不壹樣，密度質量都有很大區別。”
　　“可是這形狀也太像了，這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船長在漸漸變大的議論聲中調整了壹下光譜透析率。於是墻面的立體透視圖上，冷凍倉裏的生物從骨骼往外，壹層壹層的血肉筋脈漸漸顯露，仿佛解剖臺上的展示品壹般，從內而外層層展現在眾人面前……
　　“妳們看清楚……不止是骨骼，肌肉的排列、內臟的組成、血管的分布，全都不同！”船長沈穩的聲音清晰的回蕩在寬敞的主艦裏，“更奇怪的是，它的血液……從透析圖上可以看出來，是紅色的。”
　　驚呼聲再次響起！
　　“紅血？！”
　　“真的是紅血！”
　　“宇宙裏只有聖血族的血是紅的！難道這家夥真的……”
　　“可它根本就是另壹種生物，就算跟聖血族也不壹樣啊！”
　　“究竟是什麽東西？”
　　“而它的樣貌……”船長頓了頓，輕輕將透視率調到最後壹格，巨大的屏幕上那個備受爭議的生物影像仿佛穿衣服般瞬間套上了最後壹層皮膚……壹個棕黑色頭發象牙色皮膚兩頰微紅的少女閉目安靜沈睡的樣子，頓時浮現在所有人面前！
　　短暫的震撼般的死寂之後，便是壹片嘩然！
　　“黑發！禁忌的半血族才有的黑發！”
　　“可它的膚色……”
　　“真的是人形生物，外表與我們幾乎壹樣，內部構造卻完全不同！太神奇了！”
　　“聖血族的血液，半血族的外形，異族的骨骼構造……”
　　“究竟是什麽，這家夥究竟是什麽？！”
　　已知的知識已經不足以解釋面前這個奇怪的生物，而對方與自身的高度相似性又讓眾人的心情微妙的復雜，梵德艦所有經驗豐富的船員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惑中……
　　“世上絕無僅有的人形未知生物嗎？”船長大人終於露出了難得的微笑，盯著玻璃另壹側的冷凍艙，眼中閃著愉悅的金光，“兄弟們，這次我們發財了！”
　　其實梵德號船長的判斷完全正確。
　　事實上，如果他們不是隔著無菌密封艙用透視射線掃描那個撿到的盒子，而是親自走進去打開的話，就會知道，盒子裏的那只稀有生物不僅值錢，還很好吃。
　　可惜船長大人沒有機會做這個發現者了，因為還沒來得及等到開倉解凍程序完結，梵德號就被包圍了！
　　距離薩恩星球僅僅1543光年的地方，梵德號返鄉的航線上，幽深靜謐的宇宙只在深處隱隱的閃動了壹線流動的銀光，壹排黑色的隱形宇宙戰艦便無聲無息的瞬間收攏了包圍圈！捕獲射線鎖鏈壹般固定住梵德號四角，幹擾生物波和超幅電壓同時順著電纜流入，動力艙第壹時間被爆破……仿佛落入陷阱中的孱弱小鳥壹般，幾分鐘前還橫行無阻飛揚跋扈的走私艦梵德號瞬間癱瘓！
　　垂死掙紮的小型逃生艦從梵德號的陰影裏悄悄潛出，試圖四散逃亡的走私者們卻在看到黑色戰艦上開頭的貴族徽章時紛紛喪失了反抗的意誌……
　　“聖血族的標記！？不會吧……”
　　“……竟然是莫諾賽特家族！該不會
　　會是那個布魯赫侯爵吧……該死的！”
　　“哦天啊！真是倒黴透頂！”
　　“可惡啊，這次沒希望了！究竟怎麽回事？邊防巡警居然有聖血族親自出馬！？”
　　“哼，什麽都不知道嗎？壹群笨蛋。”意識到逃跑無望的船長大人索性丟開駕駛桿，點起壹支尼古拉星特產的煙草，仰靠在駕駛座上緩緩的吞吐起最後的自由煙霧來……“上次科斯蒂摩爾星際戰役裏布魯赫侯爵的最後壹個族人死亡，現在整個莫諾賽特家族就只剩他壹個了。要是不想滅族，長老和親王們就只能把他從前線調回來。估計他是在我們出發之後才上任的。沒想到這麽快就整頓了邊防，竟連我們的路線也摸透了……先破壞控制樞紐的閃電戰嗎？不愧是聖血族有史以來最強的將軍啊……這次真是失算了。”船長大人在艙門被迫開啟前撚滅了那只煙，淡淡道：“憑我們的所作所為，恐怕極刑難免。兄弟們，看來我們要300年以後再見了……”
　　出來混，總要還的。
　　宇宙中最強悍的掠食者瞳孔微瞇，黑色的鷹鷲收攏了利爪，再狡猾的毒蛇也無處可逃！
　　四散的逃生艦被有條不紊的挨個回收監控，梵德號主艦在軍艦的脅迫下緩緩的在薩恩星著陸……
　　閃著流光的黑色指揮艦裏，那位被船長大人評價為“史上最強”的將軍——布魯赫侯爵大人，卻把核查走私貨物的麻煩工作統統丟給了手下，便跨上自己的座騎離開了壹片慶功氣氛的緝私現場。
　　有什麽好歡欣慶幸的？
　　沒有兩軍交戰，沒有硬碰硬的對抗，沒有鮮血和爆炸，沒有死亡前的決絕和亢奮……這樣的勝利實在不算什麽——對於壹個更習慣於廝殺在戰場的男人來說。
　　上任以來壹直平靜無波的工作裏好不容易揪出了這麽壹個暴力武裝組織，對方卻如此簡單的束手就擒！實在讓布魯赫失望至極……可是，也可以理解。
　　畢竟，對於沒有死刑，極刑就是強迫沈睡的血族來說，犯罪份子跟國家機器拼命是沒必要的。還不如乖乖伏法，老實躺進棺材裏，反正幾百年的沈睡之後，醒來壹切照舊。
　　保護人口政策下溫和的妥協與制裁，讓壹切激烈沖突被限定在不流血的範疇。
　　果然，國內治安是件很無趣的工作……
　　將軍大人郁悶的想。
　　他想念戰場。
　　那裏跟他的氣味更合。
　　…………………………
　　另壹邊，某個剛解凍就被獨自丟下的倒黴孩子也醒來了。
　　高大胖躺在冷凍倉裏，睜著兩眼，壹動不動。
　　不是她不想動，而是經歷了上萬年的冷凍之後，長期停滯的肌肉全部處於輕微的萎縮狀態，無論是力量還是反應速度都跟不上大腦的指揮，只能在高大胖的努力下發出微微的顫動……從醒來後就躺在那兒抽搐的高大胖，花了很長的時間才用虛軟的胳膊支著自己坐起來，然後喘著粗氣靠在冷凍倉壁上打量四周……
　　這是壹個純白的空間，無論哪個方向都是壹個顏色，沒有陰影，也沒有棱角，沒有所謂墻或者地面的東西，沒有任何參照物的世界，讓人完全無法判斷上下左右。
　　四周壹片死寂，外面亂哄哄的圍剿和逮捕聲都傳不進這個密封室，而清查走私物的工作只在倉庫進行，巡警們並不知道隔離解凍艙裏還躺著壹個未知生物。
　　等到光著身子的高大胖能哆嗦著站起來並從冷凍倉裏爬出來，那已經是很久以後了，久到讓她冷得有些麻木的身體不得不註意到壹件事——她餓了。
　　人類最基本的願望有三個：第壹睡欲，第二食欲，第三□。
　　睡了壹萬年壹無所有獨自醒來的現代人，其實跟混沌狀態的原始人也沒什麽太大差別。於是找不到出口也找不到食物的高大胖，默默的在冷凍倉上坐下，開始思考這個星球上有沒有生物，以及，它們好不好吃……
　　人類這種生物，就是因為這麽彪悍務實所以才很難滅亡吧？
　　漫長的時間在純白中爬過，高大胖同誌的腦海中已經幻想出了幾十種外星生物的形象，並構思出了上百種將之切炒燉煮的傳統中餐烹飪方法……
　　終於，壹陣劇烈的爆炸聲打斷了高大胖的野性思考！
　　刺目的射線火光和帶著焦味泥土氣息的風猛然湧進！
　　剛剛那片柔白色的空間馬賽克玻璃般在眼前零碎倒塌……
　　壹隊排列整齊威風凜凜的黑衣戰士氣勢驚人的出現在目瞪口呆的高大胖面前！
　　四面八方飛來的藍色摧毀激光射線切豆腐壹樣從高大胖身旁交錯而過！
　　金屬太空材料制作的冷凍倉瞬間被割得叮叮當當散落壹地……
　　坐在僅剩的那塊冷凍倉上的高大胖，僵直了……
　　媽媽，我被二十幾個男人看光了……（那已經不是重點了==）
　　…………………………
　　提問：
　　如果突然有壹群男人沖進公共澡堂，妳光著身子，手裏只有壹條小小的毛巾，這時妳會選擇遮哪裏？
　　a遮胸
　　b遮陰
　　行了，別想了，當然應該遮臉。
　　問題是，此時的高大胖，不僅被壹個警備隊的男人活生生的圍觀了，而且手裏連條毛巾都沒有。
　　好在，高大胖想，好在對方是外星人。
　　而外星人的審美觀跟地球人的應該是存在著巨大的鴻溝的。搞不好人家根本不知道人類這種生物的哪個部位是胸哪個部位是臉……
　　所以，三秒鐘的僵持之後，她幹脆哪兒也沒遮，轉身就跑！
　　高大胖的思路很清楚：
　　第壹，對方手裏有兇器；
　　第二，兇器都對著她；
　　第三，她不想死。
　　於是之前還手腳不便的高大胖同誌，此刻英勇的發揮出小市民的傳統美德——在抱頭鼠竄的時候總是格外靈活……
　　以無敵神勇沖出壹層氣泡般薄膜的瞬間，高大胖的眼前豁然明亮！
　　三個月亮樣的白色行星在半空中靜靜的揮灑著柔和的淡銀色光芒，半個太陽若隱若現的掩映在飄渺的雲層之後，連強烈的日光也被遮擋得朦朦朧朧……
　　大地壹片白茫茫，厚厚的積雪覆蓋了整個世界。
　　各種超出人類想象的奇形怪狀建築物零星散落在大地的邊界，仿佛背負風霜幾百萬年的孤堡，沈靜的守候在世界的角落……
　　如此勝景讓逃命的大胖同誌也呆滯了壹下，腳下壹個趔趄便摔倒在了雪地上，松軟的積雪被她壓出壹個人形的塌陷……高大胖趕快掙紮起來，同時驚慌的回頭看！
　　奇怪的是，身後的黑袍戰士們居然沒有壹個人追出來！
　　肥皂泡壹般的薄膜裹著梵德號被肢解的廢墟和壹群手持摧毀槍的黑袍戰士。他們只是靜靜的站在薄膜的那壹端，看著在外面跌倒的她。沒有任何動作，壹面面黑色的金屬面具上也看不出任何表情……
　　高大胖被這些高大肅穆的雕像看得有點發毛，爬起來跑得更快了……
　　另壹邊，目送其跑走的血族警衛隊們：
　　隊員a：“它跑出去了，怎麽辦？”
　　隊員b：“沒想到它碰到隔離膜的時候居然壹點反應都沒有，普通人應該會被那裏面的神經毒放倒才對。”
　　隊員c：“估計那家夥不是血族吧……”
　　隊員d：“怎麽會不是？人形哎，而且那頭黑發壹看就是半血族吧？”
　　隊員e：“妳們不覺得它的長相和膚色都很奇怪麽？而且……”
　　副隊長：“而且太陽明明已經升起來了，它還安然無恙。而除了聖血族，其他人是不可能在白天走到防護圈之外的。”
　　眾人同時朝著在陽光下拼命逃竄的某只人類送去註目禮……
　　副隊長：“餵餵？接應艦還有幾分鐘到達？這裏需要壹個分隊的日行防護服！”
　　隊員c：“拜托，頭兒……等接應艦趕到，我們換上防護服，然後再追出去，那家夥早跑了！”
　　隊員a：“放跑了走私貨品，隊長會殺了我們的……”
　　隊員b：“那有什麽辦法？不然妳們出去追？”
　　隊員a：“開玩笑！”
　　隊員c：“我可不想化成灰燼……”
　　副隊長：“行了，別擔心，我們會追上的。那只生物的移動速度妳們也看到了不是嗎？”
　　眾人：“……說得也是。”
　　全員默默的向不遠處雪地裏笨拙的摸滾打爬的某只人類，投去憐憫的目光……
　　…………………………
　　赤足踏在未知土地冰冷的積雪裏，高大胖幾乎要凍僵了！
　　她只能用兩臂緊緊的抱著自己保暖，行進的速度卻越來越慢……
　　好冷，真的好冷。
　　身體抖得停不下來，牙齒咯咯的撞在壹起，胃裏空空沒有任何熱量，手腳已經凍得紫紅腫脹，赤裸的肌膚與冰雪直接接觸，每壹步都像走在刀尖上……
　　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
　　為什麽只有無邊無際的雪地？
　　那幾處城堡壹樣的建築竟是這麽遠嗎？
　　雙腿已經邁不動了，距離卻仿佛壹點也沒縮短……這樣下去，自己大概沒等走到那裏就會被凍死了吧？
　　不想死，不想就這麽死去。
　　高大胖壹邊蝸行著壹邊念念有詞的嘟囔……
　　上帝啊，您老人家真的存在的話，就賜我壹條生路吧。我知道地球爆了您老也失業了，這年頭誰都不容易，咱要求不高，給條毛毯就行啊……
　　高大胖的禱告詞未完，壹聲不知名動物清冽的長嘯便突然劃過黎明的天空！接著壹片從天而降的巨大陰影瞬間籠罩了雪地裏垂死掙紮的小小人類！
　　高大胖驚詫的仰頭——毛毯？（閨女，妳能不能想點別的？）
　　等等，她看到了什麽？她沒看錯吧？
　　tobentued…
　　作者有話要說：
　　[ig]dedx＿2jpg[ig]
　　下章起，【】內為中文，“”內為薩恩星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