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新年快樂

　　雪，越下越小。
　　天，越來越暗。
　　矮房旁邊壹座樓頂，林七夜靜靜地坐在那，身旁放著兩只黑匣，像是壹尊石雕，久久未動。
　　城市，像是海平面壹樣延伸到視野的盡頭，越來越遠，越來越暗，在那地面與天空的交界處，壹抹夕陽斜照，給參差的樓影鑲上金邊。
　　黃昏的光輝迎面照在林七夜的身上，將他的背影拉的很長……
　　那雙深邃的眸子蘊含著淡淡的陽光，註視著遠方那戶忙碌的人家，他的嘴角噙著壹絲笑意，微風拂過少年的黑發，空氣之中仿佛彌漫著飯菜的清香。
　　不知過了多久，壹個男人背著緩緩走到他的身邊，遠望著那戶人家，許久之後，緩緩開口：
　　後悔嗎？
　　夕陽下，林七夜微微搖頭，不後悔。
　　短時間內，妳是回不去了，妳回來的頻率越多，註意到這裏的人就越多。冷軒在他的身邊坐下，說道。
　　我知道。
　　其實，今天就算妳不來，他們也不會出事的。
　　林七夜轉過頭，疑惑的看著冷軒。
　　妳以為，隊長所謂的保護好妳的家人，只是說說嗎？冷軒的嘴角微微勾起，他伸出手，指著遠處的矮房，
　　那天，隊長帶著副隊來妳們家送材料的時候，就在妳們家門口貼了壹個名為【未央】的禁物，這個禁物像是壹張透明的紙條，能夠張開壹個小小的禁墟。
　　壹旦心懷不軌的人試圖破開【未央】的守護範圍，它就會發動，將屋內被標記的所有生物傳送到另壹個標記點，也就是和平事務所的地下，保護他們的安全。
　　林七夜壹怔，他從來沒有聽陳牧野提起過【未央】的存在，更不知道姨媽和楊晉，什麽時候已經處在了禁物的保護之下。
　　【未央】……林七夜喃喃自語。
　　和【無戒空域】壹樣，是守夜人為數不多的人造禁墟，但這東西的價格可不便宜，就算是在守夜人內部，能用上這東西的人也不多。說到這，冷軒像是想起了什麽，聲音逐漸溫和了下來，
　　不過，我們136小隊，基本上每個人的家屬都有這東西庇護。
　　林七夜茫然問道：為什麽？
　　冷軒大有深意的看了他壹眼，妳覺得……隊長為什麽會那麽窮？
　　林七夜身體微微壹震，很快便想到了什麽，怔怔的望向遠方。
　　冷軒拍了拍他的肩膀，將槍匣背起，轉身朝著樓下走去，他的聲音隨著微風拂到林七夜的耳邊。
　　走吧，這個家的年夜飯妳是吃不成了，但另壹個家……永遠歡迎妳。
　　林七夜深深的看了壹眼家的方向，那裏，姨媽正端著壹盤盤新鮮的熱菜，放在不大的木桌上，楊晉坐在壹旁，眉宇含笑。
　　片刻之後，他無奈的笑了笑，站起身朝著樓道走去。
　　就在這時，壹只又黑又小的癩皮狗吭哧吭哧的出現在他的面前，飛快的跑過來，用頭蹭著林七夜的腳踝。
　　小黑癩？林七夜驚喜的低下身，用手輕輕摩擦著它的腦袋。
　　小黑癩舔了舔林七夜的手，打了個飽嗝。
　　妳吃什麽了？還打起嗝來了……林七夜笑道。
　　他將小黑癩抱起，壹直送到了矮樓的樓下，放在了樓梯上，輕聲道：
　　我要走了，妳也趕緊回家，今晚，妳有口福了……
　　他揉了揉小黑癩的肚子，站起身拎起兩個黑匣，最後擡頭看了眼那間緊閉的房門，轉身朝著暗淡的天空走去。
　　他踩在皚皚白雪之上，留下壹道筆直的腳印，壹直延伸到遠方……
　　……
　　叮咚——！
　　歡迎光臨！
　　林七夜剛打開事務所的大門，壹股濃郁的菜香便撲面而來，油脂與食材的充分接觸，發出滋滋輕響，隨著鍋身的搖晃，發出有節奏的劈啪聲。
　　世間最令人心安的聲音，莫過於此。
　　紅纓坐在餐桌旁，壹雙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桌上的燉老鵝，狠狠的咽了幾口唾沫，壹雙不安分的手悄悄向鵝腿摸去……
　　啪！
　　吳湘南的筷子飛快的夾住了紅纓的手，等人齊了再吃。
　　我……我就吃壹口，就壹口！紅纓小心翼翼的伸出壹根手指。
　　不行。
　　紅纓委屈的低下頭，將手中的筷子放在桌上，像是壹只被抽光了夢想的鹹魚，軟軟的趴在桌上。
　　突然，她的余光看到了走進屋中的林七夜，眼睛又亮了起來。
　　七夜，妳沒事吧？
　　我沒事。林七夜搖了搖頭，那個射箭的人，抓到了嗎？
　　紅纓抿了抿嘴，苦著臉搖頭，沒有，那家夥跑的太快了，大白天在城裏我又不敢用禁墟去追，還是讓他跑了……
　　林七夜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沒事，他應該沒有惡意，只是身份……
　　那個神秘人的身份，林七夜壹直很在意，能夠知道他家位置的人不多，而且還知道那裏被狂蠍小隊埋伏，既然不是守夜人，又是誰有這麽大的能量？
　　隊長還在做菜嗎？溫祈墨從地下室走上來，摸了摸幹癟的肚子，問道。
　　已經忙了快兩個小時了，這還是在小南在旁邊打下手的情況下，真不知道他打算做多少菜，我都要餓死啦～
　　紅纓哭喪著臉說道。
　　又過了幾分鐘，廚房終於安靜了下來，陳牧野捧著壹大盆魚湯走出來，後面跟著抱著滿懷碗筷的司小南。
　　終於，眾人入座。
　　壹張長桌，八張座位，十六道鮮美的菜肴。
　　陳牧野，吳湘南，紅纓，溫祈墨，林七夜，司小南，冷軒……還有壹張空空蕩蕩的座椅，本來，那裏應該坐著壹個名為趙空城的男人。
　　陳牧野緩緩端起手中的酒杯，橙黃的啤酒在燈光下蕩出淡淡的光暈，他的目光掃過眾人。
　　這壹年裏，舊人逝去，新人加入，發生過很多事情……
　　但是，我們又壹次成功的守護了這座城市，壹整年。
　　作為136小隊的隊長，作為守夜人，我要替這滄南市裏無數生靈，向在座的各位致謝。
　　陳牧野站直身體，朝著在座的眾人深深鞠躬，然後擡起頭，眼眸之中充滿了認真：
　　希望明年的現在，坐在這裏的，還是我們……壹個不少。
　　大家，
　　新年快樂。
　　所有人從自己的位置上站起，高高舉起手中的酒杯，碰撞在壹起，發出叮叮當當的脆鳴，酒水在不同酒杯中翻滾，像是金色的麥浪，彼此相連。
　　新年快樂！！
　　……
　　嗖——！
　　啪——！！
　　接連的爆竹聲從遠處傳來，璀璨的煙花從城市的每壹個角落升起，綻放在黑色的夜空，七彩的焰火在風中搖曳，逐漸消散無蹤。
　　拽哥，看來今年，只能咱仨壹起過年了。
　　百裏胖胖將手中的罐裝啤酒遞給沈青竹，後者怔怔的望著絢爛的天空，這才回過神來。
　　工作期間，不喝酒。沈青竹搖頭。
　　喝壹點吧，連曹淵那半個和尚都喝了，妳壹個打工人，還在這矯情啥？百裏胖胖咧嘴，伸手指了指頭頂的天花板，再說了，小爺的保鏢團已經到了，妳就算喝暈過去，這滄南市裏也沒人能傷到我。
　　可是……
　　這是老板的命令！
　　……行吧。
　　沈青竹拉開易拉罐的拉環，發出次啦的氣泡聲，曹淵同樣拿著啤酒，走上前來……
　　狹促潮濕的情人旅館中，三個少年坐在窗邊，看著漫天的焰火，將手中的啤酒碰撞在壹起。
　　新年快樂！
　　……
　　昏暗的地下空洞中。
　　披著黑色鬥篷的安卿魚靜靜的坐在石臺上，身前的棋盤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壹瓶罐已經喝了大半的雪碧。
　　朦朧的月光從頭頂的網柵灑落，照亮了小半個地下空間，遠處的煙火聲悠悠傳來，在空曠的空間中回蕩。
　　安卿魚望著頭頂的那抹月色，沈默許久，緩緩舉起了手中的雪碧。
　　新年快樂。
　　他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