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坊市前的獅子】

　　荒野之地，月色下壹個身穿夜行衣的人，走走停停間，不時伏下身子，仔細嗅著空氣中的氣味兒。虧得四周無人，否則非得叫人當成變態不可。
　　“味道，越來越淡了。”
　　這兩個人絕對是硬茬子，他從城池離開到現在，壹個小時足足趕了上百裏路。期間，翻過了不知多少座山。
　　從男女符使離開玉芝堂，再到賀曌偷偷摸摸尾隨，林林總總加在壹起，充其量過了半個小時。哪怕是擁有《奔馬體》，化真關卡的練家子，短時間內也絕不可能如此之快。
　　不愧是壹個白天，能從寧王封地，壹路跑到四春城的異人，手段比練武的不知強出多少倍。
　　大約壹百五十裏地左右，他停下腳步，眉頭皺成壹團。
　　周圍有粉末殘留的奇異香味兒，奇怪的卻是前方沒有路了。
　　壹條望不到邊的河，突兀橫在眼前，滾滾水流湧動，別看他自譽為超級六邊形戰士，體內又有五行真氣，生生不息。
　　但，沒有船的情況下入河，河神肯定敢收壹條命！
　　“……”
　　早知道，他扛著搜船來了。
　　異人了不起呀？
　　不僅趕路快，渡河還不需要船。
　　Sorry，異人真的了不起，有能耐就是可以為所欲為。
　　好歹是個化真關卡的練家子，擁有真氣的情況下壹葦渡江？
　　他，到底不是達摩祖師，尚且做不到壹根蘆葦，橫跨江河的地步。
　　“完嘍。”
　　粉末的香味雖然能保持住壹段時間，可問題是壹旦沾染了水，味道會迅速消散。
　　再者說，《五獸體》使人嗅覺靈敏，終究比不過狗鼻子。
　　何況，狗碰見了入水的東西，亦會受到削弱、幹擾。
　　“踏踏踏……”
　　正當他準備返回城池時，感受到遠處傳來不同於野獸、蟲鳥的震動幅度。
　　‘有人，莫非是……’
　　腦海中閃過壹道靈光，他急急忙忙找個地方藏身，並極力放緩自身呼吸，降低存在感。且，歪過頭以眼角余光，瞥向剛剛自己所站的位置。
　　震動聲愈加接近，不壹會兒，便看見壹個矮小的人，走到了洶湧的河水前。
　　“這麽些年過去了，依然使用老掉牙的《迷魂陣》。萬壹闖進來個凡人，樂子可就大了。”身材短小的人，聲音異常沙啞蒼老。
　　話音落下，對方擡腳向前壹邁，於某人驚詫的眼角余光中，像是穿透了壹層無形的屏障，憑空消失不見。
　　“？？？”
　　大爺的，咋跟九又四分之壹站臺的名場面，那麽像呢！
　　‘迷魂陣……迷惑人類的心智，或者視覺的陣法嗎？聽小矮子的話，應該是為了防備凡人，無意間闖入。
　　我不是異人，縱然是練家子中的佼佼者，同樣屬於普通平凡的人類。所以，我中招了唄。不行，再去試壹試。’
　　他倒要看看，心裏明白是陣法緣故，到底能否通過。
　　蹲在原地，全力感應周圍震動。
　　很好，暫時無人。
　　立即起身，快步走到河邊，閉上雙眼向前走。
　　壹步……兩步……三步……
　　待到八九步後，緩緩睜開雙眼，看著面前湍急的河水，陷入沈思。
　　他敢對天發誓，每壹步俱是向前，感知中絕對沒有偏移方向。
　　“陣法蒙蔽了靈覺？”
　　有壹說壹，卡在臨門壹腳，絕對令人吐血。
　　如同從男孩成長為男人的前壹刻，無論怎麽找都找不到門口，急的人抓耳撓腮。
　　“異人，有點超乎想象。”
　　於是，他又換了個策略。
　　閉著眼睛進不去，我瞪大眼珠子不行嗎？
　　壹步……兩步……三步……
　　慢慢走入河中，湧動翻滾的河水，帶給了他極大阻力。
　　若不是肉身強悍，怕不是剛邁進去，就得被沖倒，整個人吞沒水中，不見蹤跡。
　　‘不對勁兒啊。’
　　他感受到褲腿的濕潤，河水沒過膝蓋，沒過了腰、胸口、脖頸。
　　“咕嚕嚕……咕嚕嚕……咕嚕嚕……”
　　後退！
　　湍急的河流中，壹個人的腦袋冒了出來。
　　“不是影響人的心智和感官嗎？為什麽我嗆水了？”
　　他吸了壹大口氣，再壹次向前邁步。
　　下壹刻，強烈的窒息感，兇猛的湧上心頭。
　　‘不行，會死。不不不……障眼法而已，只是所謂的《迷魂陣》，欺騙了我。’
　　壹息……兩息……三息……
　　堅持不住了！
　　“嘩啦……”
　　點點水滴四溢，他從河水中退出。
　　低下頭，望著濕透的衣衫，雙眼露出不可思議。
　　不是假的！
　　壹切，全是真的。
　　如果沒有及時退出，他恐怕會成為第壹個，因為固執己見淹死的人。
　　“面前的河，是真的？不是假的？”
　　賀曌人傻了，為啥小矮子進去前，會嘀咕《迷魂陣》。
　　莫非異人口中的稱呼，效果跟名字完全不相符。
　　除此以外，貌似沒其它解釋。
　　“嗤嗤嗤……”
　　操控烈火真氣，遊走體內經脈周天。
　　炙熱高溫流遍全身，夜行衣上的水漬，壹壹蒸發。
　　“不是幻覺。”
　　莫非要掉頭回城？
　　不，不行。
　　壹走了之，下次來壹樣進不去。
　　他，可不是輕言放棄的人。
　　“唉！”
　　“嗯？”
　　他瞥了壹眼手中兩件，從薩滿屍體上摸下來的物件。
　　“皮鼓？”
　　惑人心智。
　　“《迷魂陣》。”
　　壹樣能夠惑人心智。
　　“當時，我是如何免疫的呢？”
　　《地藏化真法》·第三境界·禪定——靈覺清澈，體泛金光。
　　“呼吸……深呼吸……”
　　三兩個呼吸，他迅速進入禪定狀態。
　　衣衫下的皮膚，蔓延壹層土黃色的光。
　　而後，壹顆躁動不甘的心，馬上平靜下來，整個人登時陷入了壹種，大成境界時、受到皮鼓幹擾時的奇異狀態。
　　人世間的任何事，都無法挑撥情緒，冷靜的可怕。
　　額頭上，泛起道道紅光，於黑夜下顯得極為耀眼。
　　“踏踏踏……”
　　他邁開腿，堅定的向前踏出壹步。
　　入水……頃刻間，天地大變。
　　漫天繁星如同進入時間加速狀態，瘋狂的流動，組成壹道絢爛的星河。
　　周圍的景色急速轉換，壹股股詭異的力量，幹擾著著名狠人的靈覺。
　　不過，全部被額上紅光抵擋在外。
　　第二步，邁出。
　　景色大變，半空中全是壹盞盞懸浮的燈籠，散發出並不怎麽刺眼的光芒，卻照的周圍宛如白晝光亮。
　　與此同時，額頭上的紅光，光輝大減。
　　如風中殘燭，隨時有熄滅的風險。
　　第三步，邁出。
　　該如何形容呢？
　　空氣中有著無形的水幕，他強行突破闖入。
　　至此，額頭上的紅光，徹底熄滅。
　　但，他進來了！
　　“呼呼呼……”
　　擡手抹了壹把頭上的汗水，渾身上下說不出的疲憊，好像經歷了壹場接壹場的大戰，讓人榨的壹滴不剩。更重要的是，精神有些萎靡，好似熬了十天十夜，期間從未休息壹般。
　　肉身＋精神，雙管齊下，要不是經歷得多，意誌鍛煉的極為堅定，指不定趴地上了。
　　他喘了幾口氣，緩過勁兒來，左右打量。
　　左手邊，壹口深不見底的幽潭，蕩漾起壹圈圈波紋。
　　而且，譚邊還有幾只濕漉漉的腳印。
　　‘跟我的好像……不對，那就是我的腳印！’
　　合著進入《迷魂陣》的人，會不知不覺走到潭水中唄？
　　強行硬闖的話，無疑會淹死。
　　擺陣的家夥，是個人才啊。
　　不知情的凡人，看見湍急的河水，會知難而退。知情的凡人，閉著眼睛會原路返回。睜著眼睛，入潭窒息下，肯定選擇保命。
　　方方面面，全讓坊市的人給照顧到了。
　　“厲害。”
　　言罷，他將皮鼓塞入懷裏，又從緊窄的袖口中，抽出黑紗把神杖纏緊。
　　接下來，尋找驅逐、破解《血咒》的辦法。
　　做好準備，昂首挺胸，大步走向人聲鼎沸的坊市。
　　待到近前，只見壹塊巨大的牌樓，聳立眼前。
　　這是壹種高大恢弘，有柱門形構築物。
　　上書三個大字——平安坊！
　　門前，兩只三米高的碩大石獅，分開左右落座。
　　“新人？”
　　“初出茅廬？”
　　不等進去，石獅活了。
　　它們兩個各自歪頭，望著他開口問道。
　　“？”
　　心中固然好奇，卻處變不驚，點了點頭。
　　“還挺孤傲。”
　　“那咱們還要告訴他有關於平安坊的規矩嗎？”
　　左邊的石獅聞言，立馬擡起前爪，扶住額頭。
　　“妳說呢？”
　　“……”
　　右邊的石獅，眨了眨眼睛，壹副要我說，咱們不告訴他的表情。
　　“算了，對於妳的愚蠢，我已經見怪不怪了。”
　　頓了頓，轉頭望向賀曌，又道。
　　“坊市內，禁止尋仇、廝殺、偷竊、白女票、吃霸王餐等壹切，觸犯凡人律法的行為。如果觸犯，紀律隊會把妳抓入大牢。
　　當然，不想坐牢的話，也很簡單。要麽繳納相應的五行石罰款，要麽老老實實找份工，掙夠了錢，放妳出來。
　　假如妳的實力要是很強的話，可以選擇殺出壹條路。但，北方所有坊市，會發布妳的通緝令。哪怕逃到草原上，都會有無數人，想要摘了妳的腦袋領賞錢。
　　另外，坊市內的管理者們，會絕對保證妳的安全。若是妳被人殺了，他們壹定會追殺犯人到天涯海角，替妳報仇，保全聲譽。
　　不過，有壹些人會鉆坊市的漏洞。想要購買物品，或者出售物品，最好選擇紅色牌子的店鋪。那是經歷過坊市認證的信譽產業，沒人會坑妳，頂多賣妳的東西貴點，買妳的東西便宜點。
　　黑色牌子的店鋪，乃是有過坑人的歷史。老油條無所謂，壹個個奸猾似詭，不會被坑。新人嘛，我給妳的忠告是避開。
　　除了紅、黑二色的牌匾，其余顏色的店鋪，他們倒是沒有坑人的歷史。只是價格方面波動極大，壹些東西的品質，不是太好。”
　　壹瞬間，賀曌對石獅的好感度大增。
　　他正愁不熟悉坊市，不了解裏面規矩呢。
　　結果，瞌睡來了送枕頭。
　　“二位，我該怎樣報答？”
　　雖然看上去，蹲在牌樓前的石獅，似乎要對每壹個新人解釋。但是，他決定開兩張空頭支票，讓對方嘗壹嘗看不見，摸不著的甜頭。
　　“我要石果，買十個！那玩意兒不貴，壹塊五行石，能買五顆。”不咋聰明，像個憨批的右邊石獅，聞言激動喊道。
　　“小聲點，要是讓紀律隊的聽見，咱們又得挨壹頓鞭子。”聰明的石獅，兩只爪子捂住額頭，低聲怒喝。
　　憨批石獅聽了，下意識縮了縮脖子，貌似很害怕鞭子。
　　“我能問壹問，五行石是啥嗎？”
　　他極力裝出壹副，初出茅廬的菜鳥萌新模樣。
　　老子不知道五行石，有啥好奇怪的！
　　啥，妳們懷疑我是個凡人？
　　呵呵，當《迷魂陣》是擺設麽。
　　我能進來，大家自然是壹個體系的人。
　　妳們可以說我是見識少的鄉巴佬，可決不能說俺不是異人。
　　“妳從哪個窮鄉僻壤來的？臨走前，妳師父沒給妳點盤纏？正所謂，窮家富路。有錢，走遍天下。沒錢，寸步難行。”聰明石獅搖頭晃腦，咬文嚼字。
　　“完了。”
　　憨批石獅馬上蔫了，好像看見了距離它，越來越遠的石果。
　　“唉，師父不久前仙逝。壹窮二白的我，從山上下來，想見識壹下人間的繁華。路上，碰見了幾個同道中人，他們說我可以來平安坊看看。”
　　“節哀。”聰明的石獅聽後，忍不住安慰了壹句。“想留在平安坊，每天至少要繳納壹塊五行石。新來的倒不用花錢，可僅能逗留壹天。話說回來，妳連五行石都不知道，身上沒錢進來能幹啥？”
　　“這兩樣東西能換點五行石吧？”
　　話音落下，賀曌掏出皮鼓和神杖。
　　“？？？”
　　兩只石獅差點沒把眼珠子瞪出來，草原薩滿的法器。
　　“妳殺了個薩滿？小子，中沒中《血咒》！”
　　“妳是指從屍體上，鉆出來的紅色匹練嗎？”
　　“對！”
　　兩只石獅滿臉認真，連連點頭。
　　“中了。”
　　“阿這……”
　　甭管是左邊的，還是右邊的石獅，俱是面面相覷。
　　慘，太慘了！
　　師父剛死了不久，壹塊五行石沒留。
　　下山，碰見了薩滿。
　　好不容易殺了，還不小心中了陰招。
　　簡直是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他看著石獅，感覺忽悠的差不多，是時候詢問如何接觸《血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