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素玉

　　開篇第壹句，致敬壹下阿二兄不辭勞苦的分析～
　　玉捕頭正式出山，女主角登場。
　　就是離吃到嘴裏還遠……
　　我盤算了壹下發現，這本的肉戲好少啊。
　　真糟糕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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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妳在說什麽。”
　　玉若嫣的表情很快就恢復了平靜，淡淡道，“血釵兇名在外，妳因為她是妳的部下，便要將她與雍老神捕扯上關系，還來與我攀親，用心，是否過於險惡了？”
　　南宮星近期本就心浮氣躁，被她誅心之論壹激，明知她是有意而為，還是忍不住道：“玉若嫣，妳中了文曲的算計，受她影響壹心求死也就罷了，妳當年比自己性命看得還重的親妹妹，就全然不顧了麽？”
　　“我沒有妹妹。”玉若嫣閉上雙目，嘆息般道，“血釵難道對妳說過，她有姐姐麽？”
　　南宮星心中暗暗感慨，這姐妹二人失散之後就從未見過面，彼此之間竟然依然有著遙遙默契，嘴上硬是咬死了互不相認，也不知道是不是為了不互相連累。
　　但南宮星今日鐵了心要將玉若嫣逼出地牢，哪怕她不肯走，也要千方百計將她逼出心中的地牢。
　　他先將雍素錦之前的遭遇簡略講述了壹遍，最後，緩緩道：“玉捕頭，我壹個男人，如此開口可能顯得有些唐突，但我還是想看看，妳腰上，是否也有塊和素錦壹樣的蝶形烙印？”
　　玉若嫣眉心壹蹙，神情波瀾再起，擡手扶住額角，竟露出幾分痛苦之色。
　　她向墻邊退了半步，蹙眉沈思片刻，睜開雙眼，沈聲道：“不，我沒有妳說的那種東西。”
　　南宮星本已打算當場驗證，無劍的玉若嫣，絕對招架不住他父親苦心創下專為不傷女人而用的擒鳳手。
　　可看到玉若嫣神情有異，與先前唐青某些時候頗有相似，心中壹動，氣運周身，轉為至陰，嚴陣以待同時，緩緩道：“蝶形？烙印？”
　　見玉若嫣沒有異動，南宮星又道：“蝶形……刺青？”
　　玉若嫣緩緩站起，道：“南宮星，妳在做什麽？”
　　南宮星將心壹橫，沈聲道：“蝴蝶，疤……”
　　那個痕字還未說出口，玉若嫣雙目壹寒，突然並指為劍，擡腳在墻上壹蹬，轉瞬間，蔥管般的細長指頭就刺到了南宮星眼前數寸之處。
　　沒想到這家人的武學天賦竟如此之高，難怪雍素錦拿把發釵都能縱橫天下。
　　南宮星心中壹凜，知道此刻擒鳳手絕拿不住她，雄腰折斷般後仰同時，壹招孤煙掌推向玉若嫣高聳胸膛。
　　玉若嫣不閃不避，沈肘壹頂，化指為爪，劈向南宮星面門。
　　這招數中透出壹股單雷頤的狠辣，果然當年在他手下學過，南宮星不得不加上七分真力，孤煙掌化虛為實，打在玉若嫣飽滿雙乳之間，將她震開同時，自己扭身滑向壹旁。
　　心劫所激不會持久，南宮星方壹退開，就施展狼影幻蹤，極速往遠角撤去，遙遙看著玉若嫣，擺出圓轉如意的防守架勢。
　　玉若嫣雙目發直，站在原地並未追擊，楞怔片刻，突然大夢初醒般渾身壹震，望著自己所在位置，蹙眉道：“我……方才又失控了麽？”
　　南宮星頷首道：“我隱約猜到妳的心劫口令，便橫心壹試，果然如我所料。那蝶形之物，最容易被喊出的名字，便是令妳暴起殺人的口令。”
　　“妳是說蝴……唔！”玉若嫣雙手抱頭，面上頓時浮現出痛苦之色，壹個踉蹌，竟險些跌倒。
　　南宮星沈聲道：“事到如今，妳還要否認麽！若是妳身上沒有蝶形烙印，世子為何會觸發妳的心劫，猝不及防被妳殺死？妳分明就是中了攝心奪魂的邪術，難道非要冤死在此，令親者痛仇者快麽？”
　　玉若顏單手托頭，牙關緊咬，兩側額角青筋浮現，皓白脖頸也凸起了頗為猙獰的血管，看上去像是在承受什麽極大的痛苦。
　　南宮星想要過去幫壹下，可又擔心中了文曲的什麽後手埋伏，只好提高聲音問：“玉捕頭，妳沒事吧？”
　　玉若嫣用力搖搖頭，跟著，突然壹掌拍在自己胸口，盡管她所擅並非內功，這壹下也打得她氣血翻湧，壹口濁氣噗的壹聲，伴著幾絲猩紅飛了出去。
　　“玉捕頭，妳……妳這是幹什麽？”
　　玉若嫣緩緩站起，挺直脊背，擡起手指，將那幾點殘血，抹勻在輪廓優美宛如花瓣的唇上，輕輕壹抿，輕聲道：“南宮星，告訴我，我離開這裏，並不會害死雍素錦，是不是？”
　　南宮星皺眉道：“當然不會，妳若是壹直留在這裏不去洗白冤情，才會害素錦身陷絕境，無處可逃！現在鎮南王的幾位公子都還沒到，唐門和那些捕頭都對妳尊敬有加，妳要是能助大家壹臂之力，盡早揪出文曲，素錦就可以重新回到我手下，受如意樓庇佑，我會好好約束她，絕不會讓她再這般任性妄為。其實……我本已差不多管住了她，無奈壹聽到是妳出事，就是九頭牛也拉不住她。”
　　“文曲……”壹直強撐著維持的平靜面具終於在密集裂紋中崩碎開來，玉若嫣靠在墻上，緩緩滑倒坐下，雙腿蹬直，足尖繃緊，仿佛在抵抗心中另壹個意誌，咬牙道，“妳……好高明的……手段。莫要……落在我的手裏。”
　　南宮星隱約猜測，文曲應該是在心劫之外，另給玉若嫣加了壹層暗示，叫她認為自己若是不認下罪名引頸就戮，就會連累妹妹壹起受難。
　　看來，這姐妹二人的過往，已變成附骨之疽心頭之影，他略壹沈吟，疑惑道：“玉捕頭，恕在下冒昧問壹句，妳既然能在鎮南王府裝作失憶直至如今，那麽，理應沒人知道妳真正的身世才對。文曲以此為心劫契機向妳動手，到底是從何得知的內情？”
　　玉若嫣並未回答，她扶著墻，渾身微微顫抖，輕聲說：“妳先等等……讓我……休息片刻。”
　　南宮星點了點頭，讓開床邊位置。
　　玉若嫣踉踉蹌蹌過去坐下，竟略顯失態地翻身壹撲，將被子扯過蒙在頭上，趴在床上蓋住上身，只剩下兩條長腿垂在床邊，壹下壹下用力蹬地，布鞋底與夯土面狠狠摩擦，發出細長的嘶嘶聲。
　　宛如毒蛇吐信。
　　南宮星看得出，她正在與某種無形之物搏鬥。
　　也許不見招式，不見兵刃，卻壹樣兇險至極，危機四伏。
　　被子裏很快發出布料被扯裂的悶響，旋即，玉若嫣壹掌打出，重重拍在旁邊墻上，竟似用了真力，打得屋墻落下片片浮灰，簌簌作響。
　　“嗯唔——嗚嗚嗚——！”
　　被中陡然傳來壹陣低沈痛苦的悶哼，緊接著，玉若嫣雙腿打直，死死蹬緊地面，就聽哢嚓壹聲，床板竟被她雙股壓裂，崩斷出無數木屑。
　　僵直在那兒片刻，玉若嫣的修長身軀緩緩放松下來。
　　她壹掀被子，挺身站起，擡手將微亂鬢發梳整，捏袖擦去額上密集汗珠。
　　不過片刻功夫，玉若嫣就像是經歷了壹場惡戰，體力似有幾分不支，不僅看上去平添幾分柔弱，連雙頰都微微泛紅。
　　“玉捕頭，妳……這是為何？”
　　玉若嫣靠在床頭墻邊，緩緩道：“我始終覺得，自己頭腦裏模模糊糊，像是有了什麽魔障。可那感覺，自大半年前便已有了，那時我還病了壹場，在王府休養月余，我只當是身體不曾完全恢復，如今才想到……怕是早在那時，我就已經中了陷阱。”
　　南宮星靜靜聽她娓娓道來，這才將玉若嫣之前的情形徹底串聯起來。
　　年初乍暖還寒之際，世子與玉若嫣大婚日期擇定，玉若嫣回王府處理壹些私務，結果壹病不起。
　　她那時還當自己不以內功見長，路上受了寒風，婚期已定心神壹松，便發了急癥。如今想起，才明白，早在那時，針對世子的布置就已經開始。
　　玉若嫣平日少在王府居住，每次回去，都是臨時指派的丫鬟嬤嬤打理起居，那次病了，照顧她的四個下人裏，倒有三個是生面孔。
　　南宮星皺眉道：“妳是說，文曲早在那時，就已經潛入鎮南王府布局施術？可妳所中的心劫口令並不復雜，之後陽春三月，花開草長，正是蝶兒漫天的時節，就不怕妳聽到口令，早早暴露麽？”
　　玉若嫣雙拳緊握，垂在裙邊，緩緩道：“想必，她當時並未直接做完全部，只是利用我心中對過去的痛苦回憶，和我對……錦兒的夢魘追憶，埋下心劫，不去設置口令。此次到了唐門，壹切布置妥當，有了天賜良機，才借勢真正動手。”
　　她壹拳砸在地牢陰冷石壁上，並未催動內力，在棱角分明的墻面留下壹個淺淺血痕，“文曲壹定還對我用了別的術，讓我……讓我不願意……不願意……嗚啊啊啊啊——！”
　　玉若嫣說著說著再次揮拳，連連打在墻上。
　　南宮星眼見她神情狂態盡顯，不得已，只好搶上壹步，道聲得罪，使出孤煙掌拍向她肩頭。
　　玉若嫣毫無閃避的意思，悶哼壹聲，被打到床邊坐下，神情委頓。
　　南宮星心中暗暗驚訝，沒想到文曲的手段竟然如此厲害，能將武學天賦驚人的她折磨到這種地步依舊無法脫困。
　　“玉捕頭，妳……現下好些了麽？”
　　飽滿的酥胸劇烈起伏片刻，玉若嫣緩緩睜開雙眼，道：“我好多了。文曲對我下了不知道什麽邪術，讓我壹去想生病期間的事，壹去想這次到唐門後的事，就頭痛欲裂，心底難過至極，恨不得當場自戕。”
　　“好毒的手段。”南宮星試探著伸出手，將壹股柔和真氣灌入，小心翼翼護住玉若顏心脈。
　　玉若嫣默默受著，片刻之後，投來感激壹瞥，輕輕壹嘆，道：“辛苦了，南宮少俠。”
　　“舉手之勞。玉捕頭妳早日脫困，對我也有大大的好處。”南宮星長籲口氣，撤掌退開，免得視線不自覺就會飄向她略顯淩亂的領口。
　　那裏被稍稍扯開壹些，修美脖頸之下，已能隱隱看到凹影誘人的鎖骨。
　　玉若嫣並未去整衣服，而是趁著剛剛掙脫壹些束縛，蹙眉凝神苦思，緩緩道：“王府中可被懷疑的人太多，時日也已過去太久，從那裏查起，絕無可能水落石出。但我到唐門之後，在我屋中逗留過的，壹共三人，兩位侍奉起居，壹位幫我梳妝打扮，總共三個丫鬟，我……如今都已想起。”
　　她扯下壹塊床單，擦著手背上揮拳打出的斑斑血跡。似乎是故意吃痛，她用力頗大，面頰微微抽動，沈聲道：“妳先前曾對我說過，此次對手要害的，還不僅僅是世子壹個，對麽？”
　　南宮星頷首道：“玉捕頭，妳想想，若是文曲只為對付世子壹個，為妳埋下心劫的時候，只消額外種壹段自盡的暗示，不就能讓此案死無對證，她也可逍遙法外，全身而退了麽？”
　　玉若嫣搖了搖頭，“心劫須與我的缺陷陰霾相符，我即便是面臨絕境之時，也從未有過壹刻想要尋死。文曲用盡手段，也不過是讓我殺掉拓疆之後甘心償命而已。”
　　南宮星只好道：“妳說得有理，但文曲既然已經得手，如果沒有別的打算，那麽壹走了之，這裏的人連她真面目都不曾見過，如何攔她？”
　　“妳豈知她沒有壹走了之？”
　　“因為馮破死了。”南宮星壓抑著語調中的激動，隱忍道，“玉捕頭，文曲是七星門的門主之壹，若無後續目的，她為何要節外生枝，冒著留下破綻的風險殺掉馮大人？”
　　玉若嫣緩緩道：“我還當……這是為了置我於死地。我為謀功績，數年間結怨甚多，並非沒有七星門的殺手栽在我手裏。”
　　她似乎不願再辯，長身而起，壹攏衣領，將掛在墻上壹副鐵鐐取下，彎腰鎖在自己纖細腳踝上。
　　“玉捕頭，妳這是……為何？”
　　“我是待罪之身，即便要將功折罪，也要有罪人的樣子。”她挺身站起，朗聲道，“請去叫唐掌事吧，就說，玉若嫣已想通，願戴罪立功，還請唐掌事行個方便。”
　　南宮星心頭壹喜，轉身就打開石門，高聲叫來了唐遠明。
　　其實此刻地牢就能從內打開，但玉若嫣在某些方面近乎迂腐，那門開了，也依舊好似橫著壹堵無形之墻，她連看都不看壹眼。
　　轉眼間，唐遠明就匆匆趕到，在門口聽南宮星壹說，便面帶喜色道：“當真？”
　　“她連腳鐐都自己套上了。再說，我騙妳這個作甚。”南宮星隱隱還有些擔憂，“唐掌事，妳說，咱們這樣大費功夫把玉捕頭從地牢裏弄出來，不會反而中了文曲的計吧？”
　　唐遠明略壹沈吟，緩緩道：“我只知道，如果咱們從此做事瞻前顧後，百般思慮還要疑神疑鬼，那才是真的中了文曲的計。現如今，可靠的幫手越多越好，玉若嫣這樣的人物，即便有風險，也壹定要用。”
　　南宮星深吸口氣，點了點頭，轉身與唐遠明壹同入內。
　　唐遠明反復申明，有唐家上下作保，玉若嫣不必帶著腳鐐，行動不便，反而影響辦事的效率。
　　但玉若嫣只是搖頭，接過佩劍後，略壹思忖，遞給南宮星，道：“南宮少俠，武器交由妳來保管。唐掌事，請幫我封住肩井、曲池兩處穴道。我身上帶著心劫，為防暴起殺人，需要加上這樣的桎梏。”
　　南宮星這才恍然大悟，玉若嫣除了表示自己是待罪之身外，腳鐐還可以多少防範壹下她心劫發作的風險。
　　那兩處穴道被封，雙臂會僵木難動，更無法自行解穴脫困，但遇到緊急情況，南宮星只要在大椎穴灌入真氣強沖，彈指間就可解開，武器壹轉手，瞬間便是壹個強援。
　　既然如此，他也就心甘情願將長劍背在身後，做了玉若嫣的負劍隨從。
　　玉若嫣辦案良久，經驗豐富條理分明，出去之後，並不急著走遠，就在唐遠明安排的地方先清出壹張桌子，鋪開紙筆，請唐遠明叫人去傳在唐門侍奉過她的三個丫鬟，等待的時間裏，則壹樁樁壹句句細細問過南宮星和唐遠明二人，若有要點，便出言提醒，請南宮星記在紙上。
　　等寫得差不多，南宮星留玉若嫣在房中細細審查思忖，叫唐遠明出門，從另壹條路子將心劫防患未然。
　　由唐遠明下令，即日起，唐門三山之上，內眷外客，門人弟子，仆役丫鬟，全部需遵守禁言規矩，不得在任何時候說出“蝴蝶”與“蜘蛛”這兩個名詞，否則，壹概視為七星門門下。
　　南宮星百般思慮，還是覺得唐門如今的應對幾乎已經是滴水不漏，若是文曲還留在此地未走，就算鎮南王府家的公子們紛至沓來，她還能有什麽手段可以將那些公子也卷入漩渦之中？
　　難道，文曲還留著什麽可怕的伏筆，尚未挑明啟動麽？
　　等候良久，直至飯後，唐門安排給玉若嫣的三個丫鬟才先後被從各處帶來。
　　兩個伺候她起居的，是對姐妹，賣身為奴後的名字按唐門的規矩，大的叫做蘇木，小的叫做蘇葉。那個負責梳妝打扮的丫鬟，也按壹樣的規矩改名叫紫萍。
　　這三個丫鬟此前都已被官府和唐門先後嚴查過，早成了驚弓之鳥，壹個個進門之後看到玉若嫣就撲通跪下，哆嗦著哀聲求饒，連稱無辜。
　　最早到的是紫萍，玉若嫣望著她略壹端詳，就將眉峰聚攏到壹處。
　　南宮星忍不住問道：“妳這臉……是怎麽回事？”
　　紫萍擡手撫著面頰上的壹條細長藥紗，淚盈盈道：“那日……那日主子們叫去集合，挨著個的查人顏面，說是要找易容改扮的叛徒，奴婢……奴婢那天貪懶起床晚了，來不及塗護臉的面脂就去伺候小姐們，忙了壹晌，腮幫子起了皮，結果……結果查驗的大哥硬說我這是易容的痕跡，起先拿指甲摳，摳大了見血，便說奴婢做了手腳，最後……最後……”
　　淚珠壹串串掉下來，紫萍哽咽道：“最後不知誰拿來壹把匕首，把奴婢……奴婢的臉，割破了。”
　　南宮星心中壹驚，原來這就是那天傳言中被豁開臉的破相丫鬟。但此刻他誰也不敢盲信，便硬著心腸道：“這會兒還傷著麽，可否叫我與玉捕頭看看？”
　　紫萍壹張小臉頓時皺成壹團，只好擡手摳了幾下，將那條藥紗緩緩揭下。
　　露出的猙獰血口，竟有近三寸長，看走勢，果然是要將她整張臉揭下來的樣子。
　　唐遠明在旁嘆了口氣，道：“那天唐門派去的弟子確實也有些急了，我聽過回報，傷口裏已經見了血肉。”
　　玉若嫣蹙眉微微搖頭，似乎對這手段頗不認同，問了幾句當日發生的小事，便叫紫萍退到壹邊，坐在椅子上候著。
　　唐遠明走後，第二個到的是蘇葉，她年紀頗小，但個子不低，比紫萍高出足足半頭，壹雙眼睛烏溜溜的頗為靈活，哆嗦著還忍不住打量壹番屋內情形。
　　比起只為玉若嫣梳妝打扮過兩次的紫萍，蘇葉和蘇木照顧起居，基本就是隨侍在玉若嫣身畔，相處時間更久，自然問得也就更細。
　　南宮星此前已經對玉若嫣提起過亂心燈這樣東西，因此幾句瑣碎事情的提問後，玉若嫣貌似漫不經心問道：“我在那邊居住的兩日壹夜中，屋裏的燈油長蠟，是妳還是蘇木在換？”
　　蘇葉頭也不敢擡，跪在前面望著地面瑟瑟發抖道：“回、回姑娘的話，是奴婢換的，我姐姐……只叫仆役來幫忙換過走廊裏的燈籠。”
　　“那，妳都換了什麽，可還記得？”
　　“頭日裏，所有新換上的，都是奴婢壹手準備。第二日早晨，外間的廳堂燈，我換了兩個木架燭臺，壹個白瓷蓮瓣燈臺，共換了八支蠟燭。傍晚我姐姐伺候姑娘換衣時，梁下的兩盞魚嘴吊燈，是我踩凳子續的油，新換了燈草。別的……哦，姑娘臨去前梳妝的臺子上，那盞省油燈，奴婢也是那時新換的芯。”
　　玉若嫣細細聽罷，問道：“那盞省油燈夾層裏的水，妳可動過？”
　　蘇葉壹楞，思忖半天，搖頭道：“不曾，那燈油是奴婢加的，但夾層水還挺足，奴婢就沒動。”
　　玉若嫣沈吟片刻，輕聲問：“南宮少俠，那盞省油燈當時就放在我與銅鏡之間，若是夾層中的水事先放過東西，入水處蒸出的味道，恰好就對著我的口鼻。查驗燈具之時，是否也仔細查驗過那裏的水呢？”
　　南宮星嘆道：“這我就不清楚了，不過……料想應該不會有疏漏才是。當時馮破還活著，他辦事的能力妳是知道的，他帶人查驗，想必連銅鏡後的浮灰也會搓到指尖舔壹口試試。”
　　見玉若嫣陷入沈思，南宮星又道：“唐炫曾提醒過我，亂心燈既然是文曲那樣老謀深算的狡猾之輩所用的輔佐道具，那麽，它就未必真是壹盞燈上的東西。也許，不過是壹種加入燈具內會發散較快的藥粉。那麽，添到別處，只要能被目標嗅到，便壹樣可以生效。”
　　玉若嫣想了片刻，蘇木恰好此時被帶到，她便讓蘇葉先退到壹邊，問起蘇木那幾日的情況。
　　南宮星在旁聽著，總覺得玉若嫣問的盡是些無關小事，只偶爾摻壹句聽上去有用的東西，這種問法，效率是不是也太低了點？
　　可術業有專攻，西南四州最有名的捕頭就在這裏坐著，他即便心有疑慮，也只能在肚子裏藏著，靜靜旁聽不語。
　　“蘇木，我在那邊住著的時候，妳是管事的大丫頭，我有壹段時間，記憶模模糊糊不甚清楚，什麽都想不起來，我準備細細問妳壹遍，妳方才那些小事壹個個都記得清清楚楚，想必我要問的，也不會忘才對。”
　　蘇木頗為緊張地低頭叩首，輕聲道：“奴婢……盡量回想。”
　　“蘇葉，紫萍，妳們兩個先去外頭，壹會兒我叫誰，誰就進來。”玉若嫣擡眼先把另外兩位打發出去，看南宮星站在門框處，叮囑那倆是否偷聽，微微壹笑，盯住蘇木問，“從我在鏡臺前梳妝起，到我與世子派來的影衛碰面被帶走為止，這段時間，妳們三個丫鬟，都有誰和我單獨相處過？”
　　“我……我們都和姑娘單獨呆過。”蘇木哭喪著臉，可憐兮兮道，“伺候姑娘梳妝的是紫萍，姑娘開始打扮，我和妹妹就去外頭準備東西，那會兒妳身邊就只有紫萍壹個。梳妝後，紫萍被別個姑娘叫去，我見廊裏的燈籠有兩個不利落，去叫仆役過來拾掇，約莫半個時辰左右，只有妹妹在屋裏頭伺候。之後……之後等我回來，見妹妹有點乏，姑娘妳又是個事兒少的，我就叫妹妹去歇著，最後姑娘出去見世子的影衛，便是我送出去的，姑娘想不起來了麽？”
　　玉若嫣並不回避，直率道：“那壹段的記憶，對我來說非常模糊，所以我才相信，妳們三個之中，定有壹個在當日出了問題。方才那些瑣碎問題，妳們中如果有誰坦誠告訴我，當日被人襲擊，或是出了什麽岔子，並未過來伺候，我便知道哪個被對頭替換。然而，妳們誰也沒提及此事。也就是說，那時對我下手的人，如今還在妳們三個之中。興許，妳們三位都是同謀。”
　　蘇木臉色煞白，壹個響頭磕下去，高聲道：“玉捕頭明鑒，奴婢兢兢業業伺候，沒有半點害人之心啊。”
　　玉若嫣神情穩如磐石，絲毫不動，淡淡道：“妳且坐到壹邊，南宮少俠，請蘇葉進來吧。”
　　蘇葉低頭進來，聽玉若嫣將方才的問題又問了壹遍，心驚膽戰低著頭，考量片刻，緩緩回答壹遍，細節上略有些出入，但大體上沒有差別。
　　玉若嫣不置可否，又把紫萍叫進來，壹樣問了壹遍。
　　紫萍梳妝之後就被別處叫走，所以她不知道後面都發生了什麽，只把自己的行程細細交代了壹遍，唯恐被玉若嫣判定有問題，還擡出了能為她作證的各院人物。
　　玉若嫣沈思片刻，起身道：“妳們三個誰身上出了問題，我壹時間無法確定。可，這裏並非官府衙門，而是唐門地界，壹旦我將妳們中必定有壹個人存在問題的事情說出去，恐怕妳們三個都要被殺，以絕後患。”
　　此話壹出，三個丫鬟齊刷刷撲通跪下，三顆腦袋此起彼伏，磕得砰砰作響，連聲求饒。
　　玉若嫣等她們安靜下來，才緩緩道：“我有壹個法子，可以保住妳們中無辜者的性命，但要委屈妳們，暫且在某個地方，與世隔絕壹段時間。”
　　三個丫鬟驚疑不定，互相對望，不敢開口。
　　“南宮少俠，勞煩去請唐掌事來，將她們三個分開關押到僻靜處，無需分派弟子看守，只定期送入吃喝，傾倒穢物，不許任何人與她們交談碰面，案情水落石出之前，這三個丫鬟誰也不得離開關押之處。”
　　蘇葉顫聲道：“玉捕頭，那……那我們的活……”
　　“妳們不必幹活，只當休了大假，安心將養便是。”玉若嫣起身，淡淡道，“只是獨處壹段時間，總好過被冤殺在此。孰輕孰重，妳們自行衡量。”
　　玉若嫣還未走到門口，唐遠明就已匆匆返回，看他面色，竟還使了輕功。
　　“玉捕頭，三個丫鬟都已問完？”
　　玉若嫣頷首道：“都已問完。”
　　她將三個丫鬟的處理方式對唐遠明交代壹遍，接著道：“南宮少俠，煩請妳找個人領路，帶我壹同，這就去三個丫鬟的住處搜查壹遍。”
　　南宮星先壹步出門，就看到唐蕊帶著傅靈舟已經等在院中，這下有了向導，倒是不必再去麻煩唐醉晚。
　　傅靈舟還是頭壹次見到玉若嫣本人，打眼壹望，竟楞在壹旁，露出幾分呆氣。
　　唐蕊大感不妙，急忙在後面往傅靈舟的腰眼上狠狠捅了兩把，嗔道：“妳……妳也看傻了眼麽？”
　　傅靈舟這才收斂心神，低頭微赧道：“略有幾分，實在不曾想到，竟有這麽好看的姑娘。”
　　結果這句嚇到了唐蕊，出去帶路沒走多遠，就急匆匆去叫來唐醉晚，把帶路的任務托給了她，自己嚷嚷著要去別處幫忙，死拖硬拽帶走了傅靈舟。
　　唐醉晚身子羸弱，跨山之行由她帶路頓時便遲緩很多，南宮星思忖再三，心想山中左右無人，就先解開了玉若嫣的穴道，讓她將唐醉晚背在身後。
　　可那腳鐐又成了麻煩，半途見玉若嫣額上都微微出了層汗，如美玉沁暈，白瓷沾津，南宮星只得道聲冒昧，再將唐醉晚接過。
　　壹負到背上，南宮星就暗道壹句人不可貌相，這唐醉晚看著嬌怯怯弱不禁風與範霖兒身段相若，可實際趴在他背後，才發覺衣衫下藏著的酥胸玉乳大不相同。這尚未出閣的閨女，嬌嫩胸脯竟比範霖兒那少婦還要豐美幾分，隱隱比唐青還要略勝壹籌。
　　如此反推，不知她那柔細腰肢該是如何盈盈壹握。
　　不知是否看出什麽，玉若嫣在旁輕輕咳嗽壹聲，南宮星這才停下遐思，提氣專心疾奔。
　　畢竟忌憚名聲，快到有人之處，南宮星就急忙將唐醉晚放下。她面色微紅，行了壹福致謝，跺了跺微微發麻的雙足，領著他們二人匆匆入內。
　　時辰已經不早，南宮星本想讓玉若嫣先去見見羅傲，也好煞煞那個家夥的銳氣，但玉若嫣只說自己戴罪立功，不便去依仗資歷立威，婉言相拒。
　　通報過唐遠書後，唐醉晚尋了壹處地方休息，換了兩個比較熟悉中堂山頭的內門弟子帶路，等到了三個丫鬟的住處，日頭已經漸漸往西山那邊沈去。
　　領路的弟子說了幾次，這三個丫鬟的住處都早搜查過不止壹遍，言下之意，顯然覺得玉若嫣縱使親自出馬，也不過是浪費時間。
　　玉若嫣也不爭辯，只是默默隨在後面步行，看上去頗為秀氣的腳掌踩過冷硬的石階，腳鐐撞在上面，叮當作響。
　　南宮星也並沒抱什麽期望，畢竟對玉若嫣下手，至少也得是文曲副手的層次才能算是穩妥計劃，這麽至關重要的壹個角色，怎麽也不至於將破綻留在住處吧？
　　可玉若嫣離開地牢之後，混沌未明的迷霧雖說仍在，但她卻沒有半分猶豫，篤定壹個方向，就要徹查到底。
　　而且，她總是穩固淡漠如玉石壹般的表情，沒來由就能給身邊的人信心，相信跟著她的指示去做，就絕不會無功而返。
　　南宮星忍不住想，如意樓隱秘布置十余年，他師父動用幾乎壹切人脈，四方總管的選擇依舊不盡人意，讓他來說，倒沒壹個比的上玉若嫣合適。
　　就是不知該用什麽手段，才能把她偷去如意樓，效犬馬之勞。
　　蘇木、蘇葉姐妹住在壹處，她二人相貌清秀手腳麻利，壹貫是伺候院內的大丫頭，不需住大通鋪，伺候哪處院子，就在哪處安身。
　　而紫萍專門伺候女眷穿衣打扮，梳頭妝點，因此和另外幾個丫鬟同住在單獨辟出的小院，兩三人合住壹間，算是小通鋪。
　　不過那姐妹倆的住處這兩日恰好就在紫萍住處隔鄰，有小門相通，查驗起來倒也方便。
　　這些丫鬟都是簽了賣身契的賤籍，能選到這幾處院落的，往往頗有姿色，聽帶路弟子的意思，算是唐家內門偶爾消遣的地方，零星有中意貼心的，點選走去做貼身侍婢，從此脫離苦海，轉成被下頭丫鬟伺候。
　　正因這裏有通往好生活的獨木橋，院子裏自然就不乏彼此下絆子丟石頭的，玉若嫣才說明來意，要打聽壹下三個丫鬟近期的生活起居有什麽明顯異常之處，兩座院子就斷斷續續聚過來十七、八個，嘰嘰喳喳雀兒似的，妳壹言我壹語，繞著彎子想給三個丫鬟定性成妖魔鬼怪。
　　諸如什麽“見過紫萍半夜裏在院中紮草人”、“聽說蘇木會變臉的妖術”、“蘇葉那小蹄子壹晚串過三個男人屋子”之類，還算是值得壹記，更離譜的，多半連那些告狀的自己都不相信。
　　但玉若嫣壹條也不放過，面色嚴肅，認認真真逐條記下，還要復述，跟每壹個告密者確認。
　　帶路的兩個弟子覺得好笑，扭開臉去，大抵心中對這位女神捕，已經失了三分敬意。
　　等到問完，玉若嫣叫那些丫鬟散去，單獨留下了兩個，其中壹個交給帶路弟子先看住，帶著另壹個去了紫萍住的屋子。
　　看南宮星面上略顯不解，進屋之前，玉若嫣先讓那個丫頭進去整理壹下紫萍的物件，見人走後，輕聲道：“下仆的地界妳我不熟，需要叫個知根知底的幫忙，出言不夠穩重，心中偏見太深的，都不合適，這個丫頭可以幫著搜查紫萍，外面那個，壹會兒查蘇木、蘇葉的時候用得上。”
　　她似是在指點南宮星壹樣，壹邊拖著腳鐐邁過門檻，壹邊緩緩道：“判斷證人可不可用，先旁敲側擊，不漏真正目的為佳。”
　　南宮星並不覺得這種小人物能幫上什麽忙，只是嘴上敷衍道：“多謝指點。”
　　進去之後，那個丫頭倒是已經盡心盡力忙活起來，小通鋪的被褥卷起翻開，騰空出紫萍睡的地方，又快步過去打開衣櫃，將紫萍的私人物件壹個個挑揀出來，擺放在桌上供他們檢查。
　　玉若嫣只掃了壹眼，就柔聲道：“這些尋常面上的東西，不必檢查了，妳仔細想想，那紫萍平時藏值錢東西，或是什麽隱秘家私的地方，妳有沒有印象？”
　　那丫鬟皺眉細細思索片刻，爬上床去，撅著圓滾滾的小屁股湊到墻邊，在通鋪貼墻那裏順縫探下手去，摳摸壹陣，掏出壹個小小的微彎薄鐵片，遞給玉若嫣，道：“奴婢又壹次見紫萍悄悄藏了這個在床縫裏，之前幾次來搜的人都沒搜到，我也不知道是做什麽用的，就沒吱聲。”
　　玉若嫣望著那方方正正的彎曲鐵片，盯著上面頗為明顯的刮擦痕跡，壹雙墨黑眸子緩緩在屋墻上掃過。
　　南宮星望了壹眼，大致想到所做何用，便也四下打量起來。
　　不壹會兒，他眼前壹亮，快步走到通鋪對面角落墻邊，蹲下道：“拿來，在這兒試試。”
　　玉若嫣跟去，將鐵片遞給他。
　　南宮星把鐵片緩緩刺入到壹塊壘基青磚旁的縫中，還未用力，只是輕輕壹撬，那看似整塊的磚就掉下半個，露出裏面壹塊不小的空間。
　　他仗著農皇珠護體，直接探手進去，摸出了壹個做工粗糙的松木盒子。
　　盒上無鎖，也沒機關，南宮星隨手壹掀，就將蓋子打開。